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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吧唧吧唧……三十四……吧唧……三十五……”
努力啃着很硬的鱿鱼干,奈奈子坐在一堆杂乱的生活用品之间,屁股底下是旧到仿佛被抛过光的老旧榻榻米,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面前“仿佛活着全靠嗓子眼里吊着的一口气”、“拼尽全力像极了一条被丢在砧板上的咸鱼”、正艰难地挪腾着身子想要弯起上半身的花袋。
“呼……呼……呼……死、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芳子……是你吗芳子……站在黄泉彼岸正向着我挥手的人儿啊……”
死鱼一样瘫倒在榻榻米上,花袋望着头顶阴暗狭窄的天花板,两眼发直地喃喃自语着,已经再不能多做哪怕是半个仰卧起坐了。
“还有五个。”坐在他不远处的奈奈子语气平板地说道,像是毫无感情的死神,平铺直叙的话语就是她用来收割花袋小命的镰刀,明晃晃地吊在了花袋的头顶。
花袋挺尸一样地躺在原位,一动不动的,过了半晌,才像是反应迟钝了老旧机器一样开口了:“小奈奈子……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你告诉国木田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运动量,明天起我给你供应一个月的小蛋糕——或者是别的什么,比如说炸鸡也行。再不然、不如这样,我帮你黑进学校的办公电脑,帮你篡改掉下次考试的成绩……”
“但是我已经是第一名了。”奈奈子费劲地咬着鱿鱼干,不为所动地回答他,“我也有小蛋糕。”
花袋:“……噢。”
可恶,失策了,怪他没有事先查过奈奈子最近的考试成绩。
“还有五个。”奈奈子再一次催促他,并不是催促的语气,但就如同清早持之以恒地保持同一个频率不断响起的闹钟一样,让花袋的神经都“咻”的一下紧绷了起来,“做完了,我就回去吃饭了。”
又毫无形象地瘫了一会儿,花袋最终还是认命地又做了三个仰卧起坐,之后再次休息了五分钟,才终于把最后的两个也做完了。
被奈奈子盯着锻炼了这么多年,虽然说他的体力依然并没有什么增长,但是至少他还是知道的,不管怎么和奈奈子撒泼打滚都是没有用的,奈奈子只会安安静静地盯着他没个大人样地在屋里滚过来滚过去,等他滚到没力气,然后对他进行持之以恒的复读攻击。
真可谓是童话故事里的后妈级别的“铁石心肠”——如果奈奈子没有隔三差五就带着点心水果来投喂他的话,花袋觉得自己多半是会坚定地这么认为的。
家里蹲几年,花袋没有胖起来,全靠着奈奈子坚持来监督他锻炼,但同样的,花袋没能成功减肥,也全靠着奈奈子总给他带吃的来。
“唉……”终于完成了今日份的运动量,花袋滚回了芳子温暖的“怀抱”里,随手抄起了一块奈奈子带来的油炸点心,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继续看着电脑的屏幕开始摸摸索索挪鼠标敲键盘。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奈奈子在边上,他的异能就总是死机,只能自己手动干活,可能这就和“监考老师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就写不出题”是差不多的原理吧。
虽然奈奈子不是“监考老师”,也不会监督他工作,但是总被奈奈子盯着锻炼的花袋,只觉得奈奈子比“监考老师”还要让人心里发慌。
奈奈子也起身跑去墙角拿她的书包,准备回侦探社吃晚饭去了。
“咦?”
在奈奈子站在玄关穿鞋的时候,屋里的花袋突然语气疑惑地嘀咕了起来。
“这个入侵的痕迹……是什么时候,我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被打开过的文件……八年前的委托记录档案?……”
奈奈子穿好了鞋,又回头看了屋里一眼,花袋好像很忙碌的样子,她也就自己背着书包出门回侦探社去了。
今天的晚饭是牛肉乌冬面。
牛肉是贤治早上刚宰的新鲜牛肉,面条是是用前些日子贤治老家叔叔给他寄来的小麦粉揉的,青菜是从天台的菜棚里现摘的,绝对纯天然的一碗新鲜乌冬面。
果戈里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没有回来吃晚饭,奈奈子吸溜完了一大碗的面条后,只好自己老老实实地去洗了碗筷。平时她都是和果戈里猜拳,谁输了谁洗,连带着乱步的那一份碗筷一起。她的运气好一点,大部分时候都不用洗碗,但是果戈里不在的时候,她就得洗自己的碗筷,乱步的碗筷有国木田洗。
国木田是不会帮她洗碗的,毕竟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够不到洗碗池的小萝卜头了,锅碗瓢盆里,“锅”和“瓢盆”轮不到她来操心,但是自己的饭碗还是得自己洗的。
——所以为什么乱步就能让别人给他洗碗呢?
要自己洗碗的奈奈子一边倒着洗洁精,一边神色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放心自己的笨蛋爸爸去洗碗的,即使家里的碗全都换成不锈钢的也不行,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乱步会不会直接往洗碗池里倒半瓶洗洁精然后开始吹泡泡玩。
奈奈子洗完了碗,把洗碗池让给了排队等着刷碗的贤治,擦干了手就回去了侦探社的办公区里,国木田正在和与谢野说着果戈里又在外面“浪得不着家”、“没回来吃饭也不知道要打个电话”、“青春的小鬼真不听话”——诸如此类十分像是更年期的操心老妈子的话题。
靠谱的大人们在因为“不听话的小孩”而头疼,讨论着应该要“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物理”,但是作为“真正的监护人”的乱步,却还半点没在意地正趴在桌子上玩着他的弹珠。
虽然说对奈奈子外出管得稍微有一点严,周末出去玩都要和他说好几点会回家,但是对于果戈里,奈奈子觉得乱步好像是基本不太管的,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个“爱回回、不回就去睡大街”了。
奈奈子是这么想的,等到晚上侦探社下班,她跟着乱步一起回家之后,果戈里也还没回来,睡觉前的时候,乱步也的确是这么说的。
“奈奈子,喝完牛奶去把门锁了。”
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的乱步噼里啪啦地按着手里的游戏机,头也没抬地对坐在地毯上喝着牛奶看电视的奈奈子说道。
奈奈子小口地喝着牛奶,转过了脑袋,黑色的圆眼睛看向了乱步,转也不转,维持着喝牛奶的姿势说道:“……果果里还没回来。”
“不管他了,让他今晚去睡大街。”乱步很随便地说道,像是完全没经过脑子就敷衍地回答了。
奈奈子“噢”了一声,但还是先给果戈里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有打通,响了好久也没人接,奈奈子坚持不懈地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复,于是她只好给果戈里发了一条消息。
【to果戈里:要锁门睡觉了,爸爸让你去睡大街】
发完了消息,奈奈子拿着喝完了牛奶的空杯子,跑去把防盗门给锁好了。
睡大街是不至于睡大街的,大不了也就是去侦探社睡医务室的病床,相比之下还是锁好门更重要,免得半夜有小偷进来。她和乱步一个比一个不能打,还是安全最要紧。
第二天是周六,奈奈子不用去上学,她拖着哈欠连天的乱步来了侦探社上班。即使是周末,国木田也一早就坐在了办公位上,对着电脑屏幕一顿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尽职尽责地完成着他今日份的预定工作。
奈奈子环顾了一圈办公区,又跑去医务室看了看,但很快就出来了。与谢野还没来,医务室里连灯都没开,乌漆嘛黑的,一个人都没有。
【果果里没有在。】
奈奈子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果戈里是跑哪里去了。
她在空置的办公椅上坐下,掏出手机,又试着给果戈里打电话,电话依然没接通,昨天的消息也没有被回复,手机自带的短信没有“已读”显示,奈奈子也不知道果戈里有没有看到她发的短信。
但是不管怎么样,夜不归宿肯定是不对的。
乱步不关心这个,会教训果戈里的国木田和与谢野也不会知道果戈里昨晚到底有没有回家睡觉,奈奈子想了一下,决定假装没想起来这件事,国木田和与谢野不问她的话,她还是不出卖果戈里了。
万一果戈里这么大了与谢野还要打他屁股怎么办。
万一果戈里被打屁股之后觉得丢脸就离家出走怎么办。
大人觉得青春期的小孩都是很难搞的,奈奈子也觉得很难搞,虽然果戈里除了偶尔有些中二发言以外,暂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难搞”症状,但是奈奈子也觉得自己得要提前照顾一下果戈里那薛定谔的“青春期男生敏感的自尊心”。
在害怕“国木田或者与谢野突然问到果戈里”的担心中,奈奈子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天。
晚饭的时候果戈里还没回来、于是国木田又皱起了眉毛,但是他才刚起了个头,一句“果戈里又去哪了”还没问完,注意力就被试图用面条上吊的太宰给带走了,之后直到下班他都没来得及再想起这回事,忙于收拾花式自杀的太宰,眼看着自杀随时都有可能演变成他杀。
晚上临睡觉的时候,果戈里还是没回来。
“奈奈子,去锁门。”刷着牙的乱步从卫生间里探出了头,对着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奈奈子说道。
奈奈子还在摆弄着她的手机,她又给果戈里打了电话,但是依然没有打通,而且提示音已经从“暂时无人接听”变成了“已关机”,也不知道是手机没电了,还是果戈里自己把手机给关机了。
“果果里还没回来。”奈奈子依然像是昨天晚上一样,干巴巴地回答了乱步,乱步也给了奈奈子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回答。
“不回来就不管他了,让他去睡大街!”
但是奈奈子这一次没有像昨天晚上一样,听话地跑去锁门。她坐在沙发上,闭着嘴巴一句话也没有说,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她想起来,好像好久之前,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还住在侦探社的单人小公寓宿舍里,有一天晚上,她半夜起床喝水,发现果戈里不见了,于是她就跑去把乱步叫起来了,但是乱步那个时候也说“不用管他”,好像还说了别的什么,不过她记不太清楚了,她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一句话。
奈奈子黑漆漆的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丝怀疑,她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自己以前都没有发现的事情,虽然她还不是很确信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毕竟也可能单纯的只是因为她的笨蛋爸爸的不靠谱水平,比她以为的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爸爸。”奈奈子抬起了脑袋,对卫生间叫了一声。
“唔——?”卫生间里传来了乱步含糊不清的回答声,想必是牙还没刷完。
奈奈子想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卫生间门口,躲在门框后探头看里面还在刷牙的乱步,透过镜子能看见乱步神色懒散的脸。
“爸爸,你不喜欢果果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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