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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承志道:“那愚兄也实话实话,萃芳姑娘到底有何来历,我却也毫不清楚,我猜苏南天是知道的,但他不曾对我说过。我装作投靠苏南天,配合‘霸刀’司空轨虎暗算他,也是奉了萃芳姑娘之令,她让我杀苏南天,只不过是因为苏南天曾答应帮她杀死你和阴若花,却又暗地里将你们放过。”
又道:“在当时那种局势下,哀萃芳和她身边的人实已借着君子、淑士二国控制了整个东海,轩辕国主不肯交出《阴符经》,导致举国被灭,女儿国国主阴奇未站在君子与淑士国这方,立时就因政变被囚,司空附马和姚华未能在长生宫杀死你和阴若花,终是被她舍弃,死于非命,如果我不按她的话去做,只会落得跟司空奇、姚华、苏南天一样的下场。”
徐承志面无表情地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对苏南天和司空奇的背叛太过无耻,但我却有必须活下来的理由,东海再怎么乱,终究是与我无关,为了躲避武后追杀,我在东海藏了十几年,就算要死,也要回到中原再死,绝不能死在东海那种地方。”
唐小峰沉默许久,然后才点了点头。
他不是徐承志,没有经历过那种家破人亡,被破逃亡海外,整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时时刻刻念着复仇却连自己的故土都不敢踏上的痛苦。
所以他无法为徐承志的苟且偷生而责备他。
在当时那种处境下,徐承志要么听哀萃芳的话,要么跟苏南天落得同样下场,他只不过是选择了活下来……如此而已。
唐小峰心知自己对带兵打仗确实是不怎么了解,于是,除了开始参与飞骑兵团的训练,亦将百宝囊里的《鬼谷子》取出,时时揣摩。
《阴符经》里,除了与那五字天书互相配合的演道章外,还有演法章和演术章,又称“富国安民篇”和“强兵战胜篇”,而《鬼谷子》正是传奇人物鬼谷子对这两篇的领悟和解读,唐小峰虽然没有亭亭那种读上两日便触类旁通的天分,但毕竟是个穿越者,对古今中外的战事有更多的了解,再加上他虽然没有亭亭那种变态级的才学,却也绝不是毫无天分,慢慢地开始有了自己的领悟,虽然还没有用于实战,至少讲起来,已经开始头头是道,让人叹服。
飞骑兵团里除了一千名骑着英招的飞骑,还有近百名剑侠,这些剑侠有四十多名来自燕家,其余则是徐承志或邀或请,又或是自行投来,零零散散。
若是在江湖纷争中,这些剑侠自然不能算少,但在战场上却实在不能算多。
颜崖和燕勇也在这些人中,颜崖虽然心胸窄小,但却心知肚明,若换了是他,绝对无法接下安天豹那凌厉一刀,唐小峰不但接了下来,还胜得那般漂亮,其本事已是远胜于他。
更让颜崖无法接受和理解的是,不止唐小峰,连他妹妹颜紫绡的本事竟也在他之上。
颜崖当年便是因为练成红华剑气,觉得自己剑术有成,这才离家闯荡,那个时候的颜紫绡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连剑都没有摸过。
这么多年过来,颜崖自然也已经练成了紫华剑气,然而颜紫绡不但炼就紫华剑气,其剑气更是纯净无比,又自创奇招,天分竟是远胜其兄。
颜崖不因妹妹如此本事而高兴,反而气闷难解,颜紫绡本想将她近来领悟出的招式教给哥哥,颜崖不但无心去学,反因她将紫歌剑术传给外人而将她说了一通,弄得颜紫绡也气闷起来,只不过女生外向,这一点颜崖还真是没有想错,颜紫绡不但没有因自己将颜家剑术传给“外人”而后悔,反而怪起哥哥不该针对小峰。
颜崖被妹妹责怪,更是难堪,冷冷地道:“还没有嫁给他就帮他说话了么?他家里的未婚妻子乃是八王爷之女,唐室郡主,又与徐将军之妹私自婚嫁,你一个乡下姑娘,他就算肯娶你,也不过就是让你做个小妾,说不定哪天将你抛弃,那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说完就这样扔下妹妹走了。
颜紫绡心中气苦,又不好将这事说给小峰听,只好闷在心里。
唐小峰何等聪明,又如何会看不出他的紫绡姐心情不好?稍稍套了几句话,便大致明白其中缘由,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仗着自己现在是颜崖的“领导”,给这未来大舅子穿了几次小鞋,虽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颜崖却是记恨在心,只是知道自己不是唐小峰对手,又意欲借着反周复唐的机会博取功名,不肯一走了之,只好忍气吞声。
在唐小峰训练飞骑兵团的时候,燕紫琼却又找上了他,想要加入飞骑兵团。
原来她虽然跟着燕天陨来到这里,却被安排在李素身边,做他护卫。
小瀛山虽是徐承志主事,李素却是李贞之子、唐太宗之孙,反武义军名义上的旗帜,徐承志自然要派人格外保护,然而燕紫琼却不是安分之人,宁愿在战场上撕杀,最好派给她的都是那些危险得不能再危险的事,这才遂她心意,哪里愿意留守在后方?
只可惜这事唐小峰却作不了主。
唐小峰旁敲侧击,发现在这个位面上,燕紫琼和李素并没有婚约,看来由于《镜花缘》里李素被捕、燕紫琼奉父命劫囚车救人的事没有发生,燕紫琼甚至不知道李素与她燕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当年就是她的父亲燕义将李素悄悄安置在宋家村,李素才能逃出武家的追捕,平平安安的活了下来。
只不过燕紫琼虽然不知道李素与她家的关系,但唐小峰悄悄观察李素看她时那惊为天人的眼神,知道这场婚约燕义虽然还不曾对女儿提及,却应该是对李素露过口风的,然而现在燕家已经出事,燕义生死未卜,再加上大敌当前,李素自然不好去跟燕紫琼说这事。
唐小峰猜想,大概就是因为李素向徐承志和燕勇主动提出,燕紫琼才会被安排在他身边做他护卫,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只可惜燕紫琼却不是那种愿意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显然更愿意做一只飞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雌鹰。
战事当前,自不可能事事遂人心意,燕紫琼虽想加入唐小峰的飞骑,终究还是未能做到。
趁着武七思大军未到,唐小峰在山中寻了一个地方,以五精泰煞宗天鼎炼了不少子母雷珠分发下去,又锻铸了大量弓箭、枪戈。
作为一名铸剑师,铸造这种量产型的兵刃本是极失身份的事,但以往大约也没有哪个铸剑师会在战场上带兵打仗,当然,这种事就算是他也不愿意多做,身为铸剑师的骄傲他还是有的。
五精泰煞宗天鼎应天地而生,连射日弓这等神器都是以它铸成,唐小峰铸出的这些兵戈虽非精心锻造,其质地与锋利却是远超于普通士兵所用。
此外,他倒是专门替安天豹重新锻铸了一柄“辟魔刀”,宝刀难寻,安天豹见唐小峰所赠这柄竟是远远好于他原先所用,心中自是感激。
武七思大军越逼越近,算计时日,再过两三日便要到达小瀛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魏紫樱却带来一个噩耗。
魏紫樱化作剑光匆匆飞回小瀛山,看到唐小峰,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他:“世伯出事了。”
唐小峰将训练飞骑的事交给颜紫绡,颜紫绡虽是少女,山中那些剑侠却已无人敌得住她。
这些日子里,飞骑中的将士亦亲眼见过她的本事,没有什么话说。
他自己则找上徐承志,简单地说了几句。
徐承志并没有阻止他,只是沉声道:“早些回来。”
唐小峰与魏紫樱一同化作剑光,飞出小瀛山,赶往怀远。
怀远位于贺兰山北端,两段长城之间,人口虽然不众,却是较为古老,当初本是为抵御匈奴而建,城高池深。如今大唐开疆拓土,前有李靖大破突厥,后有薛仁贵远征回纥,北方大片土地都已被并入十道中的关内道,怀远当年抵御北方胡人的作用自然也就显得不再那般重要。
唐小峰与魏紫樱趁着夜色悄悄潜入怀远城,与隐玄七女会于一处。
林书香道:“公子让奴婢前来探听老爷安危,谁知我们进入城中,初始时竟是怎么也打听不到。后来发现此处官府防卫森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于是擒了一名官吏进行逼问,才知老爷与此地郡守聂大人,都已被武七思派人擒下,打入了大牢。”
唐小峰皱眉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把我爹直接救出来?”以隐玄七女和魏紫樱的本事,直接闯入大牢劫狱救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请跟我们来。”她们带着唐小峰悄悄溜到府衙附近。
他们躲在暗处,唐小峰看向府衙,天色昏暗,那里给人的感觉竟是阴森可怖,唐小峰原本就是剑侠,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生出不详之兆,然而这府衙给他的感觉却颇为不祥。
他开始明白林书香为什么无法做出决定,要等他到来。
林书香道:“奴婢已打听到,老爷前来劝说聂太守举兵响应小瀛山,聂太守原本就心向李唐,又是老爷知交,本是已经答应,又与怀远守备暗中联系,谁知聂太守之子聂心远却悄悄通知武家,使得武七思派人假作巡察,却持手令一举擒下聂太守,结果连老爷都陷了进去。”
又道:“锦枫姑娘虽用内景神视之术查过内头,却说里头一片灰色,无法看清。”
唐小峰道:“我潜到里头去,你们在外头接应。”
林书香却拉住他,道:“公子何不小心起见,用分身进去?”
唐小峰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分身终究只是分身,实力远远弱于真正的我,况且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有玄关化体的本事,这种术法一旦被太多人知道,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又冷笑道:“不管那些人用出什么手段,我奉陪就是,看看到底谁怕谁?”
林书香错愕地看向他,心中忖道:“公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连里头到底有什么都弄不清楚就闯进去,这本该是燕紫琼会做的事,唐小峰却不至于这么傻。
但是这一刻的唐小峰却给她一种锋芒外露,与以往不同的感觉,虽然这种转变很难说是好是好,最主要的还是性格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前的公子让她觉得像是一个既贪玩又爱耍小聪明的孩子,而这一刻的唐小峰却显得信心满满,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概,魄力十足,亦让她更觉心动。
魏紫樱却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唐小峰道:“好。”竟是二话不说,化作一道黑色剑光投入府衙。
魏紫樱紧随其后。
林书香与阳墨香一起,紧张地看着那仿若怪兽一般的府衙。
红英小手握在胸前,崇拜地道:“主人……好像威风了许多。”
玉英面无表情:“我觉得是笨了许多,我看是被燕小姐传染的。”
诸丫鬟:“……”
唐小峰与魏紫樱悄悄潜入府衙,又往大牢潜去。
奇怪的是,从外头看,这里阴森怪异,给人一种护卫森严、陷阱重重的感觉,但这内头的守卫却是少得可怜,且都看不出有什么厉害本事。
他们竟是一路畅通无阻,途中虽然遇到几名守卫,却要么打盹睡着,要么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他们从身后掠了进去。
大牢里关着几人,深处一人从身影看着像是唐敖。
唐小峰艺高人胆大,竟然就这样飞过去踹开牢门,正要看清那人是不是他爹。
周围却是蓦地一亮,整个地牢一片光明,那些被关在牢里的囚徒身形一幻,全都消失不见。
果然是个陷阱。
唐小峰负着双手,笑道:“不管你们是谁,何必这般藏头露尾?”
有人大笑而出,道:“于小瀛山统率飞骑兵团的唐小峰唐将军,原来是个这么简单就受骗上当,自陷牢笼的蠢货么?”
唐小峰定睛看去,见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衣青年,在他身后还簇拥着一批戴着面具的黄天道道徒。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是谁?”
锦衣青年随意地拱了拱手,嘲弄地道:“吾乃本郡太守,姓聂名心远。”
“聂心远、聂心远……”唐小峰笑道,“怀远的太守不是你爹么?”
聂心远冷冷地道:“昨天还是,现在不是了。”
唐小峰见聂心远眸带冷光,身上散出妖异气息,不由叹气:“难怪你要出卖你爹,原来你早就加入了黄天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聂心远看着唐、魏二人,冷然道,“李唐已失天命,徐承志不过是岸上的鱼虾,徒自挣扎,翻不了天,你二人何不就此投降,入我黄天道,助武七思武将军平定小瀛山,有此功劳,必可保得一世富贵?”
唐小峰笑道:“你觉得我有那个兴趣么?”
聂心远哼了一声:“莫以为你能打败‘辟魔刀’安天豹,就能逃出我的青囊蛇狱,天下之大,可不是你想得到的。”
唐小峰心中却是一震,忖道:“这人不但知道我在小瀛山统率飞骑兵团,亦知道我击败安天豹的事,看来小瀛山上有武家的内应。”
他冷冷地道:“天下之大,可不是你想得到的……这话我同样也要说给你听。”
聂心远失笑道:“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也不见他做了什么,石壁与地面突然窜出许多尖牙一般白森森的骨头,将唐小峰与魏紫樱困住。
魏紫樱飞剑一劈,劈在这些骨头上,竟然连一丝剑痕也未能劈出。
聂心远面无表情地道:“这是青囊神蛇之骨,再上乘的飞剑,你们也别想将它劈开。”又踏前一步,厉声道:“唐小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只要你束手就擒,愿为武将军在小瀛山做内应,大功告成之后,将军必可保你父子平安。”
唐小峰却随手在面前几根蛇骨上弹了一弹,忽地出剑,剑光连闪,几声琉璃般的脆响传来,这些青囊蛇骨竟锵然碎裂,散成许多晶莹颗粒。
唐小峰冷笑道:“劈不开么?”
聂心远脸色微变,他身后那群黄天道道徒亦是面面相觑……这比万截玄铁还要坚硬的青囊蛇骨,竟被这小子弹了几下就随手劈碎?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唐小峰剑指聂心远,杀意卷去:“我爹在哪里?”
聂心远被他剑气压制,心中竟是生出阵阵寒意,但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会出卖,心中阴毒可想而知,又哪有这般容易认输?面容抽搐几下,阴阴地道:“想要救你父亲?等你们逃出这青囊蛇狱再说。”
蓦地,地面不断震动,壁顶开始崩裂,四壁露出阵阵惨红色的肉块。
唐小峰与魏紫樱蓦地出剑,剑光直袭聂心远,俱想着先擒了他再说。
聂心远却带着那群道徒森然一退,几层肉壁落下,阻住两人的飞剑。
飞剑轰在肉壁上,虽然轰出一团血水,竟是无法轰破。
周围涌出阵阵酸水,魏紫樱被溅了几滴,衣裳蚀出口子,肌肤痛彻心扉,她看着周围,失声道:“难道我们……”
唐小峰笑道:“有趣,有趣……我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吃到肚子里了。”
魏紫樱瞅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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