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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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陈然没事,李卓风看向四周,“那女鬼……”
“还没走,应该还会回来。”陈然道。
鬼就是这样的东西,一旦被怨恨上,就会不休不止。
听陈然这么一说,李卓风立刻倒吸一口冷气,他手覆上别在腰间的枪,神经紧绷一脸戒备。
伍琳亦是如此,她看向四周。
本就漆黑的院子今天因为那阴气黑得更加彻底,天井中还好,隐约有光,那些光照不到的角落则像潜伏着一只只伺机而动的野兽,光是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陈然看了眼就在他身侧站着,一脸惊慌正在和他说话的中年男人,他带头向着房间里走去,果东三人连忙跟上。
“小然?”没被理会,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身后渗人的黑暗后焦急地跟上。
进了门,中年男人松了口气,他赶紧走向陈然要拉陈然的手,要检查他身上的伤,“你这孩子,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顽皮吗?你弄这么一身伤,等下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嘴上抱怨着,男人眼中却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心疼,陈然都快成血人了。
“衣服脱了。”果东拍拍床板,让陈然过去坐好,他帮忙包扎伤口。
陈然看了果东,无动于衷。
“唉你这孩子,人家也是好心,你怎么就这么拧巴……”那中年男人见状立刻急了,他一巴掌拍在陈然的后脑勺上,就像在训不停话的熊孩子。
他的手穿过陈然的脑袋,挥了个空。
中年男人愣了愣,脸上满是错愕。
好片刻后他才想到什么似地露出痛苦的神色,“我都忘了,我已经……”
中年男人红了眼眶,他不放心地看着陈然,惨白得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
陈然无动于衷,他自顾自的把自己的刀收好,他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又有血溢出,但他却像是毫无感觉。
中年男人看不下去,他眼眶泛红,“你……”
果东的好意没有得到回应,他眉头轻轻蹙起,再不处理伤口陈然的血就要流光他就要变成干尸了!
“过来,坐下。”果东再凶巴巴地拍拍床板。
陈然看了眼,“不用。”
在那除了他就没人能看见的中年男人的唠叨声中,他又补充了一句,“死不了。”
李卓风和伍琳也注意到陈然的情况,两人眼中都是担忧,但他们可不敢和果东一样跟陈然叫板。
被拒绝,果东疑惑,他总觉得陈然的状况不对,不是那刀造成的阴气入体的不对,不是伤口带来的不适,而是……而是心情不好?
没有砍到那女鬼,所以陈然心情不好?
陈然是小孩子吗?
“她等一下还会来的。”果东安抚。
陈然疑惑看去。
“那女鬼,等下你再去砍。”果东哄人。
本来就紧张得不行的李卓风和伍琳听见这话,两人额头青筋都开始暴跳,果东就不能说点好的?
陈然哭笑不得,果东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在哄?
果东恍然大悟,“包扎伤口不收费。”
陈然果然就是个蟹老板,都快流成干尸了还死抠死抠。他虽然也喜欢钱,可是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像这种时候他就不收费。
陈然嘴角抽了下,他回头,看见果东那一脸嫌弃,他眼角也跟着抽了起来。
“坐下。”果东再拍床沿。
“要不你休息一会,我和伍琳先看着?”李卓风提议,他们不可能就这样睁着眼睛等一夜,明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陈然看向李卓风,明显不太信任。
果东直接动手,一把把陈然抓到床边按着坐下,然后开始扒他身上的外衣。
陈然身上本来就带伤,被果东这么一折腾顿时呲牙咧嘴倒吸冷气,果东听见,手上却并未留情,陈然刚刚不还挺能耐现在怎么就痛上了?
“放开。”陈然露出獠牙,要咬人。
果东对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陈然被打得一愣,一时间都忘了要反抗,他傻傻地坐着表情有些呆。
果东赶紧趁着这机会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没了衣服的遮挡,看清楚他身上那一身的伤,一旁的李卓风和伍琳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你疯了?”李卓风忍不住出声。
续之前腰上的伤后,陈然身上多出了足足几十道伤口,伤口有大有小,最小的伤口就如同被牙签扎到,不知深浅。大的伤口却几乎贯穿整个胸口,虽然不深但却流血不止。
这样的伤口,若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昏厥过去。
果东眉头也皱起,他视线在李卓风、伍琳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李卓风身上,他盯上李卓风的衬衣。
李卓风神情复杂地把外衣下衬衣脱了递给果东。一般进副本她们都会做些基础准备,会带药和纱布,但这次太匆忙。
有了“纱布”,果东立刻回头帮陈然包扎。
大概是被果东刚刚那下打懵了,陈然格外听话,让抬手就抬手。
“早这么听话多好……”中年男人见陈然的伤被逐渐包扎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眉眼温柔心疼。
下一刻,他一张满是慈爱的脸却猛地扭曲,他露出满含恶意地狞笑,“你要早这么听话,我和你妈就不会被你害死!还有你弟,他被你害死的时候才七岁啊,七岁!”
“怎么死的不是你?你这个祸害!”
“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够?你是不是要把你身边所有人都害死你才开心?他,他们,你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害死吗?”男人指向果东李卓风三人,歇斯底里。
陈然一双黑眸幽冷,他面无表情,配合着果东举起双手。
“应该死的人是你,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吧——”中年男人一边诅咒一边扑向陈然,他想要掐死陈然,他的手和身体却从陈然的身体中贯穿过去,根本碰不到陈然。
袭击未得逞,那中年男人化作一股阴气,消失在那被黑布袋子装着的长刀外。
“好了。”果东松开手。
陈然面上看着与之前无异,但实际的情况却很糟糕,他身体里的阴气一直没有消散,心跳的频率也比处于紧张情绪中的李卓风和伍琳慢很多,慢到几乎听不见。
“你睡会吧。”李卓风道。
陈然没拒绝,他眉宇间露出几分疲惫。
他躺到床上,动作间他看见果东为了帮他包扎伤口而放在两人中间的那兔子,视线不由多停留了一瞬。
那兔子从刚刚开始就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布娃娃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
果东也跟着爬上床,他在陈然的旁边坐下,要守着陈然。
陈然看了他一眼,闭上眼。
李卓风和伍琳见状,一人在门口一人在靠近陈然的床边席地而坐,他们戒备着,警防那女鬼突然冒出来。
明明才晚上七/八点,整个村子却像是进入深夜般寂静无声,那感觉再加上这漆黑的屋子,活活给人一种他们此刻就身处在棺材中被活埋在坟地里的错觉。
伍琳有些受不了这种感觉,她动了动,似乎想找点话说,但还没找到话题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哐当声响。
声音不大,可因为现在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就像是什么钝物狠狠砸在她心口上。
坐在门口的李卓风身体瞬间紧绷,他看了眼果东和伍琳,硬着头皮屏住呼吸朝着门缝外看去。
不大的裂缝外,他可见视线范围内,整个院子空空荡荡不见任何异常。
李卓风回头,无声摇摇头,应该是刚刚倒掉的那堆柴禾没堆稳,所以又发出声音。
知道没事,伍琳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整个人都放松,动作间她才发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满是冷汗,她太紧张。
她苦笑,觉得自己没出息,一点点动静就吓成这样。
她正走神,门外就又是一声哐当声响。
“哐当。”
伍琳才放松的身体本能紧绷,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手指用力得匕首手柄上的纹路都深深陷进掌心。
紧张起来的不止伍琳,李卓风神经也瞬间紧绷,他一手拿枪一手扶门半跪在地上,他朝着门缝外看去。
昏暗的夜色下,整个天井中依旧空空荡荡。
李卓风皱起眉头,仔细去听,想弄清楚那声音到底是不是柴禾堆那边发出的,但他屏息等了好片刻声音也没再传来。
等不到动静,李卓风只得先放松下来。
重新坐回地上,李卓风都不由苦笑,可他紧绷的神经才刚刚放松,院子里就又传来一声“哐当”声。
这次屋里的三个人都听清,那声音确实是在柴禾堆那边,但却并不是柴禾没堆稳,而是有什么人拿了木柴块在地上敲。
并且每敲一次,下次就离他们这间屋更近一点。
李卓风和伍琳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陈然,陈然依旧老神在在地闭着眼在闭目养神,这让两人到了嘴边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是他们自己说让陈然去休息的,如果陈然才躺下不到三分钟他们就又把人叫起来,那这叫什么事?
丢不下面子,两人只能硬着头皮戒备。
几乎就在同时,第四声敲击声响起。
这次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那敲击声确实不是柴禾堆自然发出,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拿它敲地面,并且每敲一次就会向他们这边靠近一点。
弄明白怎么回事,知道那东西离他们还远,李卓风伍琳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神经反而不受控制的越发紧绷。
那种危险一点点逼近的感觉远比突然的开门杀更折磨人,而且谁也不能保证那东西真的就会老老实实的每走一步就敲一下,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就冒出来?
李卓风半跪在地上注视着门缝外的世界,他努力放缓呼吸。伍琳也聚精会神地听着,匕首就握在她掌心里,她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果东把兔子放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把自己的下巴放在它背上,他打了个哈欠,他都困了。
他正揉眼睛,他脚边就突然多出一只小小的手来。
那手怯生生地扯扯他的裤腿,然后一个转手间掏出一朵红红的小花,它把小花往果东这边递递,要把花送给果东。
果东还从来没被人送过花,还是这种形式,他挺稀奇。
等了一会,见果东没有收下花,那只小手开始颤抖起来,好像害怕极了,花也垂了下去。
果东伸出手,接过花。
小手瞬间精神起来,开心地消失不见,隐约之间似乎还有小孩子的笑声。
“哼。”果东下巴下的兔子轻哼一声。
果东看了眼神经紧绷,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李卓风和伍琳两人,坐直身体把花拿到鼻子下嗅了嗅,花并不是真的花,而是由阴气凝聚而成的小把戏,很低级的小把戏。
果东膝盖上的兔子抬手,吧唧一布爪子给花拍扁扁,然后变出一朵新的更漂亮的小花递给果东。
果东正要伸手去接,一身新的哐当声响就传来,李卓风和伍琳两人的心脏跟着狠狠一跳,紧接着,李卓风整个人连同门板猛地飞了出去狠狠摔在院子里。
“李卓风!”伍琳反应过来时,院子里李卓风脖子已经被黑发缠住,那头发不断地缩紧,让李卓风一张脸胀得通红,脖子更像是要被活活拧断。
伍琳立刻冲出去救人,她才跑出门口,身后就又是一声硬物碰撞的声响。
她回头看去,陈然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的刀正砍在床边试图偷袭他的头发上。
那女鬼故布疑阵就是为了这一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陈然会反应如此迅速。
一击不成,无数头发立刻如同潮水般气急败坏地不停涌向陈然。
陈然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一边后退一边把果东从床上拉起来推向门外,“去救人。”
那红衣女鬼的目标是他,果东跟在他的身边会有危险。
果东不作犹豫,门外李卓风已经不能再等,他立刻转身跑向门外。
门外,伍琳已经在用自己的匕首去割那些缠住李卓风脖子的头发,但那头发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也不是普通头发,所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割掉多少。
眼见着李卓风已经快失去意识,伍琳愈发着急,她手上的力道越发的大,可一切依旧是徒劳,“该死!”
果东看了一眼四周,寻找到就在窗户边不远处的那红衣女鬼,他迅速跑到李卓风脚下捡起李卓风掉在地上的枪,抬手对着那女鬼就是砰砰砰一阵打。
他的枪法不如李卓风,但胜在两者间距离够短,好几枪都直接命中那红衣女鬼。
女鬼昨天才受了重创,刚刚又被陈然按在地上打,现在又被果东连打几枪,她顿时怒极,一时间不顾陈然竟把矛头转向果东。
也几乎是同时,那女鬼收回缠住李卓风脖子的头发,李卓风软软跌落在地。
长发如箭,直直射向果东。
“小心。”伍琳惊呼。
眼见着果东就要有危险,不等伍琳上前,陈然已经以极快速度从屋内冲出冲向那女鬼,“找死?!”
陈然手中泛着森森寒气的长刀一挑一削,一阵凄厉地惨叫立刻传出,那女鬼大半个身体都被陈然砍断。
“你没事吧?”伍琳趁机赶紧去搀扶李卓风,李卓风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脖子处更是一片紫红勒痕。
伍琳探脉,李卓风已经没有呼吸。
伍琳要把李卓风拉到一旁急救,果东连忙小跑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把李卓风拉到远离陈然和那女鬼的位置,再回头看向陈然那边时,陈然已经又是双眼猩红一脸狞笑地在追着那女鬼砍。
那刀不光增强了他的实力,也把他拉向黑暗深渊。
和之前那次不同,这次那女鬼受了重创速度远不如之前,再加上陈然比之前更加不要命似的无视威胁步步紧,她一时间竟然没跑掉,硬生生被陈然砍得一身伤。
一刀紧接着一刀,陈然像是杀上了瘾杀疯了,他竟然还笑了起来,隐约间能听见他带着纯粹恶意的笑声。
惨叫怒吼笑声,直到那红影在一声凄厉惨叫之后彻底溃散,陈然才总算停下。
厉鬼消散,正给李卓风做心脏复苏的伍琳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但那笑容很快僵住,因为陈然身上散发的戾气和杀意并未因为女鬼的消散而消失。
陈然缓缓转过头来,冷冷看向他们这边。
他眼中充血犹如杀神恶鬼,看那意思,竟像是要连他们一起杀了!
“陈然……”伍琳动作停下,她脸色发白。
陈然猩红的眼转动,眼神冰冷如同看死人般扫过伍琳、李卓风,扫过果东时,他动作停顿了下,他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旋即整个人猛地清明过来,他心脏猛然开始跳动。
“咳咳……”陈然猛烈咳嗽。
两次使用力量的间隔太短,心脏停跳得太久,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时,那力道像是要把他胸口都撕裂,让他想把心肝都咳出来。
果东连忙跑过去搀住他,“你没事吧?”
触碰到陈然的瞬间,果东伸出去的手不由缩了缩,陈然全身冷得像是才从冰柜里出来。
“没事。”陈然语气不耐,他还没完全从无尽的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绝望怨恨愤怒杀意,这些东西不停的在他血液中翻滚沸腾。
果东直接把人扶着向着房间走去。
陈然语气欠揍,人倒是很乖,乖乖地由着他扶着回了房。
进了门,果东把兔子放在床上,两只手搀扶着陈然让他躺到床上。
等陈然躺好,他立刻去脱陈然的衣服,想看陈然身上新添的伤,他手才伸出去就被陈然握住,“你去看看李卓风。”
陈然在竭力抑制,但他体内的那些绝望怨恨也在疯了似地闹腾,之前那幻觉诅咒他质问他的话也不停在他耳边回响,他不确定果东继续留在这他会不会突然口出恶言又或者直接动刀。
果东犹豫。
“让我一个人呆会。”
“那我去看李卓风。”果东说着就跑出门去。
果东再回到院子里时,李卓风已经醒来,正大喘气。
果东松了口气,又赶紧回去看陈然。
一进门,果东就发现陈然居然正趁他不在偷偷摸摸地捏他的兔子,捏捏了脑袋不够,他还把兔子肚子也捏了捏,捏完肚子居然还想捏脚。
果东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赶忙上前一步一把把兔子从陈然手里抢回来抱在自己怀里,那么喜欢就自己去做一个,干吗要偷捏他的?
被抓了个现行,陈然倒并不觉得尴尬,他反而松了口气,果东那兔子就是只普通的兔子。
除了长得丑了点,没什么异常。
“李卓风醒了?”陈然已经听见咳嗽声。
“嗯。”果东戒备的把兔子抱在怀里不再放在床上,生怕陈然又偷捏。
就这话时间,门外伍琳已经扶着李卓风向着屋内走来。
“你没事吧?”伍琳询问陈然。
刚刚那下她被吓了一跳,现在都心有余悸。
陈然闭上眼睛,完全不准备搭理。
“没事。”果东替他回答。
伍琳松了口气,她让李卓风在地上坐下的同时不由多看了陈然两眼。
她能力虽然不如陈然,但也已经进过好几次副本,最基础的对危险的直觉还是有的,刚刚那瞬间陈然是真的准备杀了他们。
“那女鬼呢?”李卓风声音沙哑不堪,刚刚那下伤到了他的喉咙,甚至他能活下来都已经是幸运。
“被打散了。”伍琳道,“但附灵还没被毁掉……”
只要是鬼都有附着执念的物什,而只要那物什还完好无损,鬼就不会彻底消失,只要时间阴气足够它们就能再次恢复。
伍琳安顿好李卓风,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她靠在墙壁上,“不过今夜算是过去。”
听说这,李卓风松了口气,他跟着放松身体向后靠去,结果这一动脖子上立刻传来剧烈疼痛,让他一阵龇牙。
伍琳好笑,她看看李卓风又看看伤得更重的陈然,苦笑道:“你们两个今晚就休息吧,我守夜就好。”
果东赶紧举手,“我也帮忙。”
伍琳本想拒绝,这种四处都是阴气的情况,果东一个普通人做不了什么,就算发现危险他也未必有时间通知他们。
话到嘴边伍琳又咽了回去,她也已经累得不行,不确定能不能坚持完整夜。
“那这样好了,我先守半夜,后半夜我叫你。”伍琳道。
果东点点头,打了个呵欠,他困了。
果东看看陈然,挨着陈然在床上躺下,“那我先睡一会。”
“好。”
看着果东闭上眼,听见很快就传来的绵长呼吸,伍琳看向李卓风,两人相视一笑,满脸无奈。
“我本来还以为他肯定活不长久。”李卓风这话是真心话。
虽说屠丹这种人不讨喜,可事实上很多时候屠丹这种人反而能活得更加长久。相比起屠丹,果东这种人大多短命。
“刚刚要不是他你已经死了……”伍琳说起刚刚的事。
听说是果东关键时候捡了枪攻击那女鬼才救了他,李卓风眼中满是惊讶,他看向睡得正香的果东,“出去之后好好培训一下,说不定以后真能派上用场。”
果东体力武力方面或许确实不如陈然,大部分人都不如,但果东脑子挺好使,也足够冷静理智。
想到这,李卓风就不由看了眼在屋子一角昏迷不醒的屠丹,他想到苏风,他原本也挺看好苏风。
“别想了,赶紧睡吧,我们得活着出去。”伍琳视线从屠丹身上收回,她也想到苏风,苏风可以说是这批人里除了果东最冷静也最理智的一个。
果东是在早上四点多时被叫醒的,每天都要睡到早上七点才会起床的他,抱着自己的兔子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
他努力坚持,但在伍琳睡着之后没多久,他还是不争气的开始犯困。
小兔子察觉,一脸无奈地摸摸他白净的额头,要让他去睡,它替他守夜,谁敢过来就全部吃掉!
果东却拒绝,他也想做点事。
六点多时,陈然醒了过来,好好睡了一夜的他气色恢复的还不错,心跳也恢复正常。
“我守着,你去睡吧。”陈然看了眼门外依旧漆黑一片的世界,“今天的天没那么早亮。”
经过昨夜一夜的沉淀,空气中的阴气愈发浓郁,浓郁到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一种黑色的雾气中,就仿佛他们还身处在树林里。
果东打了个呵欠,躺下。
他把兔子放在自己肚子上,要抱着它睡。
眼睛闭上,果东却没了睡意,躺了会越躺越精神后,他睁开眼看向就坐在他身边的陈然。
经过这几天的逃命经历,陈然身上头发上都是血污,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但即使如此他背脊也挺得笔直。
也正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这份淡然和坚定,李卓风和伍琳即使害怕着他,也一直跟着他。
陈然察觉到果东的视线回头看来,见果东望着他发呆,他挑眉,“不是很困?”
“陈然。”
陈然挑眉。
“性格太别扭真的会没朋友的。”果东一脸认真地提醒,陈然不应该被害怕,至少不应该对他的同伴害怕。
陈然愣了下,旋即一张脸开始变得扭曲,他都有一种想用刀敲开果东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冲动。
“给我滚去睡觉。”陈然凶人。
果东才不怕,他闭上眼,翻了个身背对陈然。这次他很快就睡着。
果东再次醒来时,是在听见一阵吵闹声时。
吵闹的声音是从隔壁村长家新屋前的坝子里传来的,有什么人在嚷嚷着“找到了、找到了”,语气兴奋而带着狠意,令人毛骨悚然。
果东出门时,陈然他们已经打开院子大门,正朝着对面村长家门前的坝子里张望。
按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但天却并未亮起来,仿佛冬日傍晚六七点黑雾萦绕一片昏暗。
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布条布球,整个坝子张灯结彩。坝子里是一张一张等待开席的酒桌,酒桌旁是一个个前来道贺的人。
面对这异常的天象,村里的人却毫无反应,他们双眼猩红脸上都是诡异兴奋至极的笑容,他们大声嚷嚷着笑着,都在恭贺村长婚礼可以如期举行。
宣老和宣老三赫然在内。
最高兴的当属村长,自家儿子娶媳妇,这可不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宣老一向和村长走得很近,他知道什么话是村长爱听的,话一套一套地说下来把村长哄得脸都笑开了花。
村长那媳妇也在一旁跟着笑个不停,换上一身新衣的她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妆容不算精致,但是在一群下地农夫里却显得鹤立鸡群。
“这时辰是不是快到了?吉时可不能耽误了。”宣老恭维完村长,趁着其他人上前道贺的功夫连忙帮着张罗,“老三,老三?”
宣老三刚刚正在和几个同龄人说话,听见他老子的叫声,连忙跑了过去,“爸,你叫我?”
“你赶紧去宣德义那边看看,看他们家准备好了没。”宣老道。
这村里除了村长家就只有他家是水泥平房,这还多亏村长,所以他这帮忙也是心甘情愿。
“好嘞!”宣老三顶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兴冲冲地朝着宣德义家跑去。
院子里,陈然看向李卓风,“去看看。”
李卓风点点头,他出门,要跟着去轩得意那边。
“我也去。”果东还惦记着自己的家灵。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他得问问那家灵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他前脚才踏出门,后领就被陈然抓住,“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呆着。”
果东还想说点什么争取下,李卓风已经在冲着他笑了笑后跑开。
他没有走宣老三走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了没什么人的另外一条路。
这些村里人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们,就仿佛没见过他们,甚至只要他们不去主动招惹,那些人都不会主动看他们一眼。
宣老三很快回来,“爸,村长,宣德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宣老赶紧看向村长,“这时间差不多了。”
一听说时间到了,村长立刻大手一挥,“那今天就麻烦大家了。”
坝子里一群人响应,嬉笑声欢闹声无数。
若是平时这一幕必然是喜气洋洋,但此时此刻,黑雾再加上众人脸上诡异至极的笑容,那一幕只让人觉得背脊发寒。
村长又说了两句后,众人行动起来。
几个穿着相对讲究的中年男人进了村长家大门,几分钟后,他们喜气洋洋地抬着一口童棺出来。
棺材上,大红的红布挽成绣球,棺盖上还贴着两个大红的喜字。
棺材出来后,由村长带头宣老开路,一群人喜气洋洋的向着宣德义家而去。
“走。”陈然领头出门,他们远远跟在人群的后方,跟着他们向宣德义家而去。
宣德义家离村长家不远,毕竟整个村子就只有那么点大,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群人就来到宣德义家门口。
宣德义家两夫妻早就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也换上了新衣服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们脸上也是兴奋难耐甚至癫狂的笑容。特别是宣德义,他两只眼睛充血眼珠向外突出,嘴角更是裂到不可思议的角度。
“接亲啦!”人群中应该是媒婆的人出来喊了一声,最后又说了些喜庆话。
在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喜庆话下,一群人跟着嘻嘻哈哈,好些人甚至还直接调侃宣德义,说他家和村长结了亲这下可要好过了。
宣德义笑得越发开心,连连点头。
村长对宣德义没什么好脸色,但他喜欢这种间接的恭维,所以脸上不可避免的都是欢喜。
那媒婆又说了几句后,几个穿着红衣的女人进了宣德义家屋。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鞭炮声响,宣德义那逃跑的女儿被一群人搀着胳膊拖了出来。
她惊恐地看着周围笑的一脸惊悚的众人,她脸上都是泪水,喜庆的妆容都给她哭花,“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了,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她努力挣扎,她疯狂挣扎,她哀求,但周围的人却根本不看她。
她被那群女人拖到人群中,跟在棺材后。
看见棺材,她哭得叫得越发大声。
可周周的人看见这一幕却笑得愈发的开心,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块马上就可以下油锅的肥肉,好些人甚至不争气地咽起口水。
在笑声哭声中,迎亲的队伍再次开始移动。
陈然领着众人远远跟着,他们看着他们绕着村子游走一圈,然后向着树林而去。
一路上,无人说话。
伍琳眼中有不忍,她握紧一直攥在手里的匕首,不忍去看那哭了一路的女人。李卓风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
陈然目光如炬,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女人身上,而是在人群里而是在四周,他在寻找那鞋子。
果东脸颊坨红地跟在他的背后,一只手偷偷拽着他的衣摆,他不争气地打了个饱嗝,绝望,恐惧,他有种被沉溺在奶油里的错觉。
“鞋子不在村里。”陈然蹙眉,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他们却依旧没看见那鞋子。
“怎么会这样?这已经是最后时节,按道理来说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李卓风不能理解。
“我刚刚也看了,宣德义他女儿穿的是皮鞋。”伍琳道。
前方,村长一群人已经走进树林。
“先跟上。”陈然加快步伐,其余人纷纷跟上。
进了树林,一股更加浓郁的阴气迎面扑来,让众人有种行走在水中的错觉,每迈出一步都格外费力。
李卓风和伍琳两人额头更是溢出冷汗,他们身体本能的在颤抖,他们在害怕。
他们之前在树林里逃跑,转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能跑出去,但进来却容易,不到五分钟时间他们就在树林中看见坟地看见村长一群人。
村长他们无视一旁整个倾倒烧毁的屋子,正在空地当中张罗着要拜堂。
村长和他媳妇上坐。
棺材被放下,棺盖被打开,里面已经腐烂露出白骨的尸体被换上了一身新衣。
宣德义女儿被拉到棺材旁,看见了棺材,她哭得越发大声哭得嗓子都沙哑。
“爸,求求你了,别这样,爸……”她哀求地看向宣德义,宣德义两只眼睛红得越发厉害,他正直直地望着村长,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又哀求她母亲,“妈,我不想死,妈,妈妈,你救救我啊……”
宣德义那畸形的媳妇眼眶本就哭红,被她这么一喊两只眼睛顿时有泪水溢出,她拿了纸背过头去抹眼泪。
“妈……”
“拜堂咯!”媒婆一声喊,鞭炮声四起。
喜乐声奏起,声音嘶哑而扭曲,不见任何喜气反而让人头皮发麻。
“这一拜天地——佳偶天成,喜结连理……”
宣德义他女儿被拉扯着站到了村长的面前,在她的身旁,是被从棺材中抬出来的尸骸。
“二拜高堂——天长地久,情如东海……”
鞭炮声再响,烟火的味道被阴气盖过。
尸体在一群人的搀扶下低下头,他脑袋一歪,空洞洞的双眼直直望向宣德义女儿。
“啊——”宣德义女儿挣扎不脱。
“夫妻对拜——”
随着这最后一次拜,一旁有人端出一个碗来。
碗里是红彤彤的鸡血,鸡血里泡着的是穿好线的针——
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伸手拿了针,她笑盈盈地走向宣德义女儿。
“不要,不要,救命——”
旁边笑着的女人们纷纷上前,有帮忙按住手的,有帮忙按住脑袋的。
针穿过下嘴皮,再从上嘴皮挑出来,血也跟着流了出来,同时从那血淋淋的嘴里溢出的还有吃痛和害怕至极地尖叫。
第二针针法和第一针一样,下嘴皮刺进去上嘴皮穿出来,几个来回,整张嘴就被线缝得结结实实。
线收尾的时候有技巧,得捆结实了,免得她在阎王那里乱说话。
缝完嘴,一旁一群男人就抬着新的家伙事过来。
“呜呜……”
宣德义女儿吓坏了,她不停跺脚不停地甩着脑袋,但她无法挣脱,她的脚被抓住被抬起——
拇指粗的铁钉从脚心刺穿到脚背。
“哇——”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因为这无尽绝望而抵达巅峰的喜悦,正笑着开心着的众人刹那间动作一致地回头,看向宣德义他老婆怀里抱着的襁褓。
宣德义脸上有尴尬和恼怒浮现。
“这是造了什么孽?先是娶了个没用的女人,尽生一堆赔钱货,结果女儿也是个不争气的,也尽给生些怪物——”村长媳妇不高兴。
宣老也不高兴了,“你还是赶紧拿了钱重新买个能生的,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死了连个烧纸的都没有——”
宣德义尴尬地笑笑,赶紧赔不是,他狠狠瞪了自己老婆一眼,后者赶紧伸手捂住那孩子的嘴。
捂住一张嘴,那孩子多出来本来只有个轮廓的脑袋,却裂出一张新的血淋淋的小嘴。
一个孩子两个脑袋两张嘴,一只手怎么够呢?
就在那畸形妇人一脸为难时,她家那只家灵出现在她背后,他咯咯笑着,他伸出手,帮忙捂住那婴儿多出来的那个脑袋。
看见那家灵,果东眼睛立刻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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