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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收看每周六晚八点,全英国最刺激、最劲爆、最三俗、却又大牌云集的电视节目《泰勒秀》!”

录制现场灯光亮起,dj轻轻推动黑胶,在座的男女纷纷起立,鼓掌尖叫中欢迎从荧幕后方走上前台,并且跟随音乐不断跳着恰恰的主持人。

“过的好么,过的好么!掌声不要停下,直到我下台就要立刻洗内裤为止!哇哦!我到了,我到了~可以停了,我知道你们一直是最棒的,呼,感谢各位的掌声,请坐下吧。”

深蓝色西装笔挺,泰勒绕过办公桌,姿势懒散靠在牛皮老板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手指间不停的转动着笔花,直到故作姿态的一哆嗦,这才双手掌心朝下对观众的掌声进行压制。

“我相信没有人不知道两周前发布在华圣顿邮报上的一则新闻,这也是大家今天如此热情的原因,但我还是要向电视机前那极少部分的“原始人”重新讲述一遍两周前发生过什么。”

“朋友们,耶稣降临了!不,或许他比耶稣还叼,我没有在开玩笑,他完成了一项简直不可思议,能让人惊掉下巴的科研,他打开了生命之锁,让生命画上了一个循环的符号,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用最热情的掌声和尖叫来欢迎他,二十一世纪的上帝!赞比·奥德莱斯·赫亚先生!”

这是《泰勒秀》开播近八年以来最为热烈的一次掌声,女士们超高分贝的尖叫甚至令一部分年迈的观众产生了耳鸣和心脏不适感,但没人在乎她们是否行为得体,又或者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真的,没人在乎。

金发男人从后台缓缓走上前台,三十多岁的年纪,普通的相貌在众人眼里已被才华加持到夺目璀璨,金丝眼镜又使得他文质彬彬,一眼望去便是满腹经纶,充满着内涵。

“上帝,我记得赫亚先生已经六十三岁了!”

“返老还童!真正的返老还童!”

“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岁!我相信他说的话了!”

对于观众不敢置信的惊呼,赫亚先生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意外,当他登上各大报纸和媒体头条时,这份震惊注定会被他所保留。

“先生,需要我的嘴?还是屁·股?又或者是别的什么?请一定要让我服务您,拜托了!”

作为bbc最受欢迎,却不适合少儿观看的收费频道综艺节目,泰勒的主持方式一如既往的恶俗,即便这根本不是他生活中与人交流的风格。

尽管满口的污言秽语和成·人段子,大家依旧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他对赫亚的尊敬,打心眼里的那种。

要知道,曾经站在这个舞台上的嘉宾,无论是帅哥美女大明星,还是中年秃顶,大腹便便的政客,泰勒的黄腔一直是朝着嘉宾开火,从未将火力倾倒在自己身上。

他殷勤的为赫亚拉开椅子,从胸口从未掏出过的手帕对纯皮座椅进行了细致的擦拭,最终,才像迫切希望拿到小费的服务生一般,摆手示意赫亚请坐。

对于无视性别的黄腔,赫亚也并未显得局促,尽管节目没有台本,但在上场之间,泰勒已经跟他沟通过注意事项,很显然,黄腔并未在他的禁忌之内。

“伙计们!这就是上帝!这!就是上帝!用最他吗热情的掌声来欢迎他!赫亚先生,我代表节目组诚挚的感谢您的到来。”

一分钟内的第三次欢呼,没有让观众感到一丝不快,热情足以掀翻了棚顶,甚至连打足空调的摄影棚都显得有些燥热。

双方落座,节目正式开始,泰勒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激动的身体都开始向前倾斜。

“先生,如果我的资料没错的话,您如今已经六十三岁了,已经做了爷爷,可您现在与三十年前的照片看起来完全一致,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是的,我返老还童了,就在四周前,身体情况大概恢复到了三十岁左右的水平,如果我需要,再年轻一些也可以。”

赫亚先生表现的十分淡然,抿了一口水,看向泰勒,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做到的?这……不可思议,上帝啊。”

“科学,不然怎么才能做得到?从我祖母去世开始,我就对死亡产生了恐惧,因此,我投身进了生命学科,为此了近四十年的科研,最终,在耗费大量的资金,上千名专家的共同努力下,在两年前取得了重大突破,并且经过两年的临床实验,最终展现在大家面前。”

“可以具体说说么?”

“起初,我们从灯塔水母下手,测试它可以从成熟转换成幼虫的极限次数,结果却并不理想,不过万幸的是,我们成功从它dna中提取出了负责“永生”的相对基因,经过上万次的白鼠试验,成功进行了匹配,保持了白鼠的基因链稳固无断裂,但遗憾的是,再转生期间,白鼠的器官并非恢复幼年时期,而是重新生长,在此期间,老鼠依旧会面器官衰竭导致死亡,以至于实验失败。”

“我们尝试过器官移植,但移植器官迟早也会衰竭,除非你一直换器官,否则不能根本解决问题,所以我们打量上了蚯蚓、蜈蚣、水熊虫等生命力顽强的生物,最终从水熊虫的身体内提取出了一些基因和特殊碱基成分,与灯塔水母的基因做了替换,维持了基因链的对称和平衡。”

“同时,我们发现来源于水熊虫的特殊碱基又与白鼠体内的鸟嘌呤和胸腺嘧啶产生了反应,衍生出了两种新的碱基,我们称之为“水熊胸腺嘧啶”和“水熊鸟嘌呤”。”

“而这两种碱基又通过共价键影响了脱氧核糖和核糖,进而对核苷酸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甚至改变了dna和rna的排列顺序,不过一切都是好的结果,这极大增强了细胞的活性,提高了细胞分裂次数,使寿命延长,又使基因链十分稳定,不易断裂,抗病性得到极大的提高,相当大程度上避免了绝症的发生,同时水熊胸腺嘧啶依旧有着胸腺嘧啶的一定特性,比尿嘧啶多一个5位甲基,保持了遗传性的准确性,所以说,改变基因的人类,下一代会对基因链有着良好的继承。”

台上,赫亚先生正侃侃而谈,但并未涉及过多重要细节,只是把报纸上刊登出来的实验过程又重新向观众们重复了一遍,反观台下,观众们依旧表现的十分迷惑。

对于基因学科,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都不会对其感兴趣,这些观众要听的,也不是这些会让他们陷入深度睡眠的实验过程,这点,赫亚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意外。

“哇哦……也就是说,您已经打破的生命的规律,使人类到达了永生的领域了吗?”

“并不,生命终究是有极限的,即便现在我们对灯塔水母的转换次数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统计,但我相信,没有动物可以逃脱死亡,我们只是尽可能的把生命延长,延长到人类面对死亡毫无遗憾,这便足够了,要知道,如果真的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依据赫亚先生您的预测,目前的技术程度,人类到底可以活多久?”

“一百五十年到二百年左右,并且可以通过所拥有的技术,治疗绝大部分的疾病,将来技术进一步成熟,生命还可以继续得到延长。”

剩下的时间,全部采用你问我答的方式拍摄,泰勒询问着一切观众们想得到解答的问题,例如是否有副作用,造成医疗事故的可能性有多大,对此,赫亚先生也一一做出了解答,直到拍摄到末尾,泰勒把剩余的两分钟时间全部让给了赫亚,让他宣布一件对人类历史进程至关重要的决定。

赫亚起身,走到台前,面对着无数的注视,缓缓开口。

“我知道,生命有多宝贵,从我祖母去世后十几年内,我所有的长辈都一一离我而去,我时常梦见他们,醒来后,房间却是一片寂静,这是人们最痛苦的分别,但终究我们都会默默品尝这份遗憾,我不想这样了,我不想再失去其他在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亲人与挚友,我相信你们也一样。”

“所以,我决定……将全部的实验方案和技术以极低的价格卖给所有对此项研究有兴趣的国家,我不会亏本做生意,也不会以此牟利,我只希望,一百年后,我依然可以见到在座的各位,在欢声笑语中,在碧蓝晴空下,在白鸽飞舞时,摘下自己的礼帽,相互致意。”

“各位,让我们成为老朋友吧!”

“上帝啊!赫亚先生!尊敬的赫亚先生!!!”

这是观众暴动了,却是激动所致,人们离开座位,离开观众席,在舞台前拥挤,尽可能的挤到最前方,高举双手,只为了尽可能的离“上帝”近一些,哪怕只能感激的为他整理裤脚,或亲吻他的皮鞋……

“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背影充满了光辉,甚至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流泪了,但这一刻我是幸福的。”

泰勒想把这句话添加到自己的自传中去,但这并非是为了增添赫亚传奇色彩的谎言,他真的流了眼泪,并且是真情实感的幸福泪水。

摄像机定格在赫亚的笑容上,身下是众人对其顶礼膜拜,或许将来某位艺术家会为其创作一幅传世名画,但如今,它只是被收录在一张小小的内存卡中。

……

在此之后,赫亚兑现了他的承诺,将成果卖给了各国,并且签订了改造基因平民化的方案,使得平民百姓,也能享受长寿的待遇,所有人的生命,都得到了极大的延长。

但赫亚没想到,他的善举,换来的并非是人间美好且值得。

而是一场,人间炼狱的开始……

……

“我叫王自清,不过没人叫我这个名字,大家都习惯叫我帕克,出生在基因强化普及的十三年后,是二代基因改造人,父母是英籍华人,普通家庭,没什么好说的,如果真要说点特别的,那也只能提一嘴,我是早产儿,有时翻看刚我出生时的照片,看着照片中仅有二斤七两的自己,又看了看镜子中这个普通成年男性无异的男人,总会产生一些荒谬的想法。”

“改造后的基因简直强大到见了鬼,如果当年生下来时便夭折了该多好。”

(帕克的旁白。)

……

“帕克先生,您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恭喜您恢复健康,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好的,麻烦了。”

身穿白袍的护士小姐颇为健壮,面容也因满脸横肉而显得有些凶悍,不过对待患者的态度却出人意料的和善且热情,微笑着对帕克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病例交给帕克后,又询问了同病房内的其他患者是否身体出现不适,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这才推着医护车离开。

接受了同房病人的祝贺后,他起身,在其他病人的注视下,默默收拾起了行李,最终剪掉了手上的住院腕带,轻轻推开门,走出了病房。

人类寿命得到增长后,医院已经不复曾经的人满为患,一路走到大厅,都是静悄悄的,皮鞋踩在地砖上都产生了回声,办理手续的护士听到脚步声,早已等候了多时,见人真正走到面前,露出了热情饱满的笑容,双手接过了帕克递过来的一系列证明。

“先生,银行卡,还是信用卡?”

“信用卡。”

得到答案的护士笑容更加灿烂,快速为帕克办理了手续,并计算了帕克住院七天的花销,最终将缴费单放在桌面,请帕克签字。

“请先生您过目,病床费、手术费、以及检查身体的费用由保险全额报销,这笔费用会由医院和您的投保公司对接,而药物费报销百分之七十,你还需要付二十四万镑加上百分之十二的利息,您选择的是十年的分期贷款,所以需要您每个月还款2240镑到指定账户,如果没有意见,请您签字。”

经过计算,确定了数额无误后,帕克纠结片刻,最终还是签了字,将票据收好,在护士的告别下,离开了医院。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离开了医院,就像落入了油锅,从寂静,到喧闹,似乎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帕克就与外界产生了反应,被炸起了星星点点,迸溅出了油味,他注定是要走入人群,因为,他就是属于这喧闹的一部分。

行人无数,在他面前匆匆走过,就连孩童也是如此,拿着书本边走边读,陌生人即便发生了磕碰,双方也一言不发的低头朝自己的目的地奔走。

仰头,高楼遮挡了天空,甚至见不到一点天空的湛蓝,霓虹灯常亮着,将被高楼遮盖的阴影照亮,似乎在说,太阳并非一个,它可以是很多个。

车辆在红灯前等待,转绿后,便听见后面的车辆鸣笛,一秒钟后便起了连锁反应,像是一条长龙在嘶吼着,着急在马路上遨游。

这很奇怪,明明生命的终点向后延长了许多,但大家却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反而变得更紧迫,像是被什么东西撵着。

帕克在人群中站了不久,最终,迈开双腿,踏出了第一步,随后第二步,越走越快,渐渐跟上了人群,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

“赫亚先生给予了我们生命,政客却在压榨我们的血肉。”

“生命不是符号,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充当社会发展的燃料。”

“我们不是工具,我们是人。”

路边一大群人集结在一起,像是一只对抗滚滚洪流的弱小野兽,拼命的挣扎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呐喊出他们所期待的,并且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即便人数众多,也十分脆弱,行人依旧行色匆匆,漠视了他们的存在,只有巡逻的警察,坐在摩托上,咧出不屑一顾的嘲讽笑容。

他们在游行,在示威,在对新制定的一百五十五岁退休计划表示抗议,不过大家都明白,在明天早上八点,他们中的所有人,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课桌或者办公桌前,努力为了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或不给自己的父母惹麻烦而工作和学习。

如果他们的抗压真的能被某些人听的进去,那么当年的退休年龄也不至于从六十五岁直接增加到了九十岁。

他们期待的,只不过是早点颐养天年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做梦是被允许的,所以游行也是允许的。

……

“我们注定会成为燃料,像一根火柴一样,被磷火带动,充分燃烧,直到燃料耗尽,化成灰烬,这是我们的宿命,是大家永远无法逃脱的宿命。”

“面对宿命,我们只能接受,努力着,让城市变的更加恢弘,让科技变的更加发达,让经济更加繁荣,这是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所有公民应尽的义务,是不会被所有人反驳的。”

“我们在乎的,不是我们为这座城市奉献多少,付出多少,又能得到多少回报,而是,希望某些人可以问一下我们。”

“愿不愿意成为燃料。”

(帕克的旁白。)

……

“赫亚先生给予了我们生命,政客却在压榨我们的血肉。”

“生命不是符号,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充当社会发展的燃料。”

“我们不是工具,我们是人!”

他们在游行,在示威,在对新制定的一百二十岁岁退休计划表示抗议,帕克也在其中,高举板报,面色通红,吼的声嘶力竭,面对着路边行人的熟视无睹,维持秩序者的公然嘲讽,越发的愤怒,愤怒的离谱。

直到一发水枪将他的怒火熄灭,浇的他从头到脚,彻骨的寒冷,满耳的惊叫与痛呼,人群向后溃散。

他才发现,橡胶辊抽打在身上会痛的如此刻骨铭心,抽的他也惊叫,痛呼,向后逃跑,甚至连自己连夜做出来的板报都被丢在了地上,被踩满了沾染泥水的脚印。

……

直到鼻青脸肿,湿漉漉的回到家门口,望着门口亮起的昏黄灯光,他踌躇着,在门口转着圈,直到门被推开。

“自清,在门口站着干嘛?怎么还不进来?”

“好的妈妈。”

回应一声,原本心惊肉跳的情绪也慢慢消散,或许母亲一句普通的问候,便是抚平内心不安情绪的最佳良药。

他进了屋子,如果说刚才门口昏暗,这才让母亲没有发现他脸上的伤口,那么如今亮如白昼的家中,他凄惨的样貌应该完全展现在了父母面前。

可父母的反应却很平常,甚至话还不如平常多,如今已经是晚上八点,父母早已吃过晚饭,桌上一碗姜汤还飘着淡淡的白色蒸汽,牛排旁的西蓝花还是那般翠绿且有嚼劲。

等到他胡吃海塞完毕,母亲收拾了碗筷,和父亲回到房间休息,只留他一个人,偷偷拿起摆放位置十分显眼的碘酒,脱掉上衣,龇牙咧嘴的在伤口上均匀涂抹,然后回床,度过了一个翻身便会疼醒的夜晚。

……

有时,伤痕并不是胜利者的勋章,也并非失败后留下的证明,它只是普通的出现了,在人们眼中十分普通,然后普通的愈合,最终普通的消失不见。

在老师和大部分同学眼中,瞧不见一点诧异,也不会对其有任何见解和想法,只是在那么一小撮儿人群中,就是那么一小撮儿同样伤痕累累的人群中,才会荡起一抹涟漪,溅起那么一丁点的水花。

“他们可真够狠的,给我揍了个够呛,甚至连呼吸都便的困难了,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着,把我抽晕了最好。”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感觉我的肋骨都断好几根了,现在连呼吸都疼。”

“那你下次不去了?”

“当然……去!”

课余时间,这一小撮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球依然摩拳擦掌,等待着下一次的奋起,期待着自己可以改变什么,却丝毫没有想过,如果被捉到,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我真的被打毁容了,看我眼圈上的伤口。”

混球中,唯一的女孩照了照镜子,见自己眼眶青紫,哀怨的把镜子扣在桌面上,双手杵着下巴,兴奋的倾听着这帮混球的下一次计划,合着,她也是个记吃不记打性子。

“我这儿有点红花油,丽莎,你需不需要?”

“天呐,帕克你真的太够意思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带来了呢,这东西可没有地方买。”

“那你拿走吧,我家里还有,这瓶归你了。”

帕克言语中带着点小讨好,在其他小混蛋的揶揄下,丽莎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受。

学校里没人不知道他俩有意思,但还没有到恋爱的地步,亲嘴上床什么的就更远了,只不过,大家都一直认为,快了,马上就本垒了。

这是一种成年后不会再拥有的喜悦,不会再因为自己可以帮助到谁而发自内心的兴高采烈,这值得被珍惜,也值得被细细品味,帕克正在体会着,经历着,但最终,也会失去。

……

成年人和孩子的喜欢,最大的区别就是,孩子喜欢的是对象的某一点,成年人总是考虑着对象的全部,再去决定是否喜欢。

孩子的喜欢会因为对对方的认知逐渐扩大,而产生偏移,甚至被磨个干净,这并不稳定,而成年人的喜欢会因为提前的了解而学着去包容。

可喜欢,或者说是爱情这东西,却总是能以点破面,面只能覆盖住爱情的表面,再满满渗透,而点,却可以直接戳穿内心,直达一个人的灵魂。

我,就是被刺的那一个。

(帕克的旁白。)

……

游行总是伴随着暴力和冲突,随时待命的水枪终于发射,这熟悉的惊叫与痛呼再次传入耳中,帕克熄灭了手中的烟,扔进垃圾桶,躲避开喷溅的水花,再次迈开步伐,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

“先生,请问您需要工人么?我需要一份工作,我可以清理下水管道,瓦工,木匠活,我都会做的先生。”

“先生,请问您需要保养汽车么?甚至修理汽车,不管车子出现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您修理,我的价格很便宜的先生。”

“先生,需要我帮您画幅画么?我画的很好,而且价格很便宜,我可以帮您裱起来,放在家中很美观的先生。”

不少人围了上来,祈求着一份工作来保证自己今天温饱,这是在他家附近的失业人员聚集地,他们会不停的来往的人们询问是否需要廉价的劳动力,什么工作都肯做,不管他是否持有这方面的资格证,违不违法,也不在乎被询问者是否被问的烦了。

“不,我不需要。”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们不再纠缠,甚至连失望的神色都不会有,像是没事儿人一样,重新回到路边,等待着下一位路过的人迎接他们的骚扰。

帕克真的没有工作交给他们,况且就算有,他也不会因为图便宜而找这些人,一旦他把这些人带回家,就要冒着明天一大早醒来,发现家里被搬空了的风险。

他们总是站在路口,像是等待生意上门的小姐一样,拎着一点五镑一点五升的大可乐,或者廉价的热狗,一站就是一天,赚了点钱,吃饱后就去买乐透,在彩票和刮刮乐上花光自己的积蓄,期待自己能有朝一日翻身做土豪。

偶尔有新人占了他们的地方,还会发生一些肢体冲突,要知道,这些成天吃垃圾食品喝碳酸饮料的人,各个都吨位惊人,打起架来跟熊架子干仗一样,看着笨拙,实则凶狠,帕克并不想惹上点事儿,让自己离开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又重新回去躺着。

一阵悠扬的萨克斯曲子被风吹进了帕克的耳中,让他绕过了卖艺的老人,避免自己踩上他收钱的乐器箱和自己录制的劣质光碟。

说来有趣,街的另一面,一群人因为抵制退休年龄推迟而打的头破血流,街的这边,一群人恨不得自己可以工作到二百岁来维持温饱。

仅仅千米的距离,却产生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思想,资本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而在最底层生活的人,似乎已经退化成了畜生,游荡在街头的每个角落,或是乞讨,或是付出体力,只为了一口吃的,和一张可以让他酣睡的床。

这些人存在的意义,似乎仅仅是为了警醒他人,使他人对底层生活产生恐惧,努力升华自己,心甘情愿的被当成燃料,当燃料再怎么说也比做畜生强。

“咚……咚……咚……”

这是离他家最近的一座桥梁,就在他的住所附近,下方不是水面,而是一趟又一趟装满货物的载物火车。

这是平民的居所,随着人口死亡数与出生数的比列发生滑坡式倾斜,城市的周边也容不下一座座独栋居所,转而是一栋栋掉下去的可以把人摔成泥的高层。

他站在桥上出神,伸手抓了抓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似乎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飞舞的毛绒瞬间躲开了他的手掌,于是他侧耳听着,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甚至偶尔睡眠时都会被其吵醒的火车轰鸣。

手机振动了两下,他拿起看了一眼,保险公司的速度很快,已经把他前期垫付的住院费和手术费打到了他的银行卡里,不过医院更快一步,在到账的下一秒,便将报销的钱拿走了两千多。

火车朝着他的方向驶来了,他可以感受到桥边扶手的振动,这或许来自于火车的呼啸,又或许,是来自他内心的最深处呐喊。

他迈起了右腿,跨过桥边扶手,就这么坐在扶手上,双脚悬空,一会左脚点地,一会右脚点地,闭上双眼,直到火车驶过,他将迈出去的右脚收回,重新回到的生存的一方。

是时候回家了……

……

“说起来,从前我对家的概念很朦胧,一直不太清楚家到底是指人,还是那钢铁森林中的空中阁楼。”

“如果指的是家人,我受不了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呆太久,不喜欢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我想以一个固定的地点来迎接生活。”

“可如果是指房子,那么没有家人的我,估计也没有办法抗住各种贷款,税收,保险账单以及生活花销所带来的压力,即便这些东西从小就跟随着我。”

“后来我想到了我母亲的话,或许家,不是单指某一样东西,而是一个集成体,我需要一个居所安身,需要亲人立命。”

“安身立命,对我来说或许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成语,即便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往那个国家,但却丝毫不耽误我对那里的向往。”

“总而言之,家里与住所,我都不想失去,这才是我心甘情愿充当燃料的理由。”

……

十九楼,三户一梯的楼型,楼道里堆满了生活用品,却丝毫不耽误万一有火灾发生后的人员逃生,这是中间小户型中住着的老人的小聪明,尽管帕克家和对门对此颇有怨言,但却很难对一位一百八十多岁,还在为子女努力活着的老太太有所迁怒。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忽然闻到一阵饭菜香,妻子正在厨房忙活,听到门响,转过头,见帕克回来,露出了笑容。

丽莎最终还是成为了帕克的妻子,没有辜负高中时期那帮混球的期望,一个点,最终刺到了最深处,刺到了结局。

两人结了婚,生了个男孩,虽然爱情基本淡去,但羁绊也由此产生,这种名为亲情的情感,要比爱情更加牢靠,更加有保障。

“这么早就做饭?”

如今杰森正在读高中,学校距离家里很远,坐地铁来回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而且高中生了,业余生活的时间肯定要理所应当的增加一些,按照平常他回家规律来看,他至少要晚上七点左右才会到家。

“尼尔森先生家要开趴体,刚刚才通知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当做礼品,时间有点紧,只能做点菜拿过去了。”

尼尔森夫妻住在对门,和帕克一家已经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只不过老两口的年纪要比帕克和丽莎大很多,都已经是一百六十多岁的年纪了。

没等帕克再说话,丽莎反而问了帕克一个问题。

“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

灶台上还摆放着刚出炉的饼干,摸上去还有些温热,随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体会饼干中浓郁的炼乳风味。

“我们需要拿多少?”

帕克嘴巴忽然停下,随手拽了张厨房纸巾,轻轻摘着胸口的饼干碎末,直到清理干净,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这才继续咀嚼,直到彻底咽下,才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医疗账单,交给了还在望着煎锅的丽莎。

“这……没关系,这段日子我们节省一点,就是杰森想换一台新的ps5,你劝劝他,先忍忍吧。”

高昂的药物费用以及每月应还的贷款确实让丽莎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但这时候,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心疼,毕竟,身患重病也并非帕克自己希望的,如果她再向丈夫抱怨,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对不起。”

“你不该这么说,听着帕克,我爱你。”

“谢谢你宝贝儿,对了,尼尔森先生怎么忽然想到办趴体了,他的朋友圈子明明不广才对。”

两人亲吻一下,帕克继续将魔抓伸向饼干,他确实很饿了。

丽莎将锅中的牛肉翻了一面,这才转过身来,低声的回答了帕克的问题。

“尼尔森先生……要去做往生了。”

手再次停顿下来,帕克仔细的回忆尼尔森的年纪,以及经济状况,接了杯水,漱掉嘴中的残渣,双眼望向窗外,目光中闪烁着一点点的羡慕。

“往生了……真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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