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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是以游骑立国的部落联盟,擅长的是来去如风的弓马骑射,攻城一直是他们不擅长的弱项。昔日战国中期,刚刚兴起的匈奴和林胡、楼烦起兵三十万围攻赵国北地的一个小城池,却围城数月不下,最终被李牧从容的调集大军在城下大破之,匈奴的攻城之力由此可见一斑。

后匈奴与中原诸国缠斗数十年,渐渐也摸索出了一套攻城的方法,大多是依靠骑射在城下与城头守军对射,再遣勇武之士以飞爪、勾鎌等攀爬器械跃上城楼,最后夺取城门放大军入城。这种攻城方法对小的城市和关隘较为有效,可一旦遇到像雁门那种城高池深的大城,就见效甚微了。

所以从头曼单于开始,匈奴人也渐渐重视起了攻城器械的制造,用武力强迫一些从边郡掠夺来的中原人为其造了一些简易的攻城器械。到了冒顿登上单于之位后,便愈发向中原先进的文明靠拢和学习。先是用铁腕手段将匈奴从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凝聚成了王国的雏形,大大加强了王庭的中央权威,在生产和军事上,也频频效仿中原。

当时秦帝国已经大乱,为了躲避战乱大批的中原人纷纷北逃避难,冒顿趁机将他们掠夺来作为奴隶,而不是再像以前一样简单的杀死。在大河冲击形成的肥沃河套地区,冒顿让这些农奴为匈奴耕种谷物,以此来补充匈奴脆弱的后勤补给。同时在北疆花大力气去掠夺工匠技师,给他们良好的待遇让他们为匈奴打造精良的武器以及攻城器械。

冒顿的种种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匈奴人的攻坚能力,在这一次的入侵中,匈奴人轻松的攻下了不少北疆的小城池。尝到甜头的匈奴人愈发依赖这种新的攻城方法,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一味的靠牺牲人命去强行攀爬。

所以匈奴人看到面前凭空的多了一种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关隘后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来停下马来等待着后续的大军集结。匈奴的斥候们则小心翼翼的提着马缰靠近关隘想要观望,却远远的就被一阵弩箭射回,不敢过分靠近只能在远处看了个大概。

这种关隘高一丈半有余,按照的是秦国标准的中型关隘所建,城外虽没有护城河却有一道壕沟,这也为匈奴人的攻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城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了持戟甲士,约莫五千余人,关后不远处人马嘶叫,扬起有大片灰尘,想必后续之军充足。

本来依照韩信的意思是想在城头放一万大军吓唬匈奴的,不过担心人太多这座‘关隘’万一承重不够中途塌了,那对面的匈奴人一定会笑的满地找牙,秦国也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才之派了五千劲卒持戟上城,将全军的弓弩悉数配发给他们,让他们张弓搭弩以此恫吓匈奴大军。

果然,匈奴人见这座关隘上的秦军如此严阵以待便不敢冒然的出兵试探,冒顿从后军赶到后也只是督促军中的工匠抓紧打造器械,并未下令直接攻城。

这次南下的匈奴大军损耗极为严重,死伤者已过三成,这也让各部头人颇有微词,只是碍着冒顿强大的实力才没敢挑战他的权威。冒顿对此心知肚明,他自然知道驭下之术不能一味的靠着威逼欺凌,所以对诸部头人也是多加安抚,逼着他们强攻的事情也尽量少为。

匈奴的王帐之中,冒顿正大发雷霆,他狠狠的瞪着燕复吼道;“你不是说河东到此秦军再无任何的屏障了吗?那怎么凭空的冒出了这个关隘来。说,你个狗东西是不是心怀故国所以对我大匈奴起了异心,我要杀了你!”

燕复听了后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大单于明见呀,老奴对大匈奴的忠心可鉴日月。老奴虽然是中原人,可是秦人与我仇深似海,我这二十年来吃的是匈奴的羊肉,穿的是匈奴的皮革,心中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匈奴人了,对大单于您的忠心更加是天地可证。”

冒顿也只是怒火攻心才而已,心中到并没有怀疑燕复耍了花样。这个老家伙因为投靠匈奴为奴早已经被燕国的亲族唾弃除籍,而中原人又是对他这个‘秦奸’恨之入骨,所以天下之大,也唯有匈奴可以收留他了。只是让他恼怒不已的是原本以为无路可逃的秦人会成为他口中肥肉,没想到却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关隘出来,这如何能不让他震怒。

跪在地上的燕复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看了看冒顿的脸色,见他脸色渐渐平缓下来便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定是前几天抓到的那几个赵人骗了我们,是他们一口咬定前方再无城池的。老奴也是一时愚钝才被他们所骗,我这就去将他们活活剐了,替大单于出气。”

冒顿鼻子重重的哼了声,看着燕复怒道;“老子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可有什么办法?”

燕复面露为难之色道;“大单于,这座关隘老奴也去查探了一番,秦人确实防范森严而已后援不断,若是我们强攻的话恐怕会死伤惨重。不过这个关隘并不高,用简单的云梯就可以登上,所以老奴早已经下令奴隶营中的工匠去打造攻城器械了。这附近林木很多可以就地取材,最快的话午时就能打造好云梯和攻城冲车了。”

冒顿这才脸色稍缓,冷哼道;“算你还有点脑子,告诉那些工匠,如果二个时辰内造出来了,每人赏肥羊十头;若果延误了时间,他们在龙城的亲人就会人头落地。”

“老奴领命,这就去督促他们。”燕复谄媚的行礼,转身退下了。

待他走后,冒顿回到了王座上,却仍然有些心神不宁。倒了杯美酒缓缓入口,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心中想道;“血债血偿,韩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论如何,我冒顿都会将挡在我们面前的障碍一一杀死,不论是谁!

日过午时,匈奴军中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巨大的攻城冲车被百余名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推到了阵前,还有十架云梯,虽然简陋,但对付这种中型关隘却是绰绰有余。数千名哭哭啼啼的赵人被推倒了阵前,他们颤抖手中推着的是装满泥土的小车,握着的是粗劣的铲具,他们将在匈奴人弓箭的逼迫下成为第一批炮灰填满壕沟。

冒顿对投降工匠的效率赶到很满意,心情大好的额外多给了每个五头肥羊,他下令全军屠羊开灶饱餐了一顿。又在阵前大声的许诺下重赏将士兵的狂热性调动了起来,匈奴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的嗷嗷直叫,准备一举拿下这座关隘。

就在冒顿准备下令攻城的时候,秦军城中却一阵躁动,紧闭的城门忽然大开,一骑越过吊桥径直向匈奴大军冲来。在二箭之外的地方停住了马步,马上的骑士也不理会数十万匈奴人的大眼相瞪,而是面色平静的高声呼道;“冒顿单于可在,秦国上将军韩信请求一见。”

匈奴大军中顿时炸开了锅,士卒们纷纷交头接耳,皆是面带恐惧的看着马背上身躯单薄的韩信。

韩信这个名字早已经传遍了漠北,在头曼城中的大屠杀传遍草原后,贵人们仰天哀嚎,日夜泣不成声,匈奴的男子用弯刀划破脸颊,任鲜血流淌。在匈奴人的传说故事中,韩信被描述成身高五尺,嘴中吐着火焰的恶魔,专门爱吃小孩的心肺和内脏。匈奴是个畏惧强者的民族,所以他们对韩信的恐惧远远多于仇恨,可当韩信就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这才惊讶的发现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并没有三头六臂通天之能。

在阵中听见韩信叫阵的冒顿却已经安坐不住了,催马带着数十名亲卫出阵迎了上去。匈奴人崇拜强者,韩信居然单身前来而他身为大单于若是怯阵不敢上前,那必然会让二十万匈奴勇士看轻。

不过他仍然留了个心眼,带上了四十多名身手高超的匈奴勇士,心中倒是不停的猜测着韩信此行的目的。

冒顿离着韩信一箭之外便谨慎的停下了马步,韩信笑着举了举手,示意身上没有携带弓箭武器,冒顿这才放下心来又靠近了些,隔着十余丈和韩信遥遥相望。

二人四目对接,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异色,韩信最先打破了沉默,拱手笑道;“秦国韩信参加匈奴大单于,我代我家秦王问候单于身体安康。”

匈奴为草原之主,昔日国力鼎盛的始皇帝自然不会将这个北蛮视为平起平坐的国家,所以未和匈奴有任何建交。可如今却不一样,秦国国力大不如从前,而匈奴却正处于巅峰鼎盛国力远在秦国之上,所以韩信代秦王持平礼觐见冒顿倒也是合情合理。

冒顿并未回礼,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韩信。原本他对韩信恨之入骨,曾发誓要将他挫骨扬灰的,可现在韩信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发现对这个面带温和笑意的年轻人实在提不起什么恨意。

冒顿缓缓的开口道;“你很年轻。”

韩信一愣,他原本以为冒顿不会秦语,定会带着翻译前来的,却不知冒顿自幼倾慕中原文化,曾请过中原逃难过来的儒生为师学过秦语。

虽然有些吃惊,可韩信还是微微一笑说道;“大单于你也很年轻呀,我原以为匈奴的新单于是个臂膀粗圆已过壮年的大汉,却没想到单于看上去和我心中想的大不一样。”

冒顿闻言一笑,也随口说道;“你若是知道我匈奴中是如何传言你相貌的,想必就不会说这番话了。”

二人相视一下,皆是仰天大笑,一时倒拉近了不少距离。看上去不像是生死仇家,到反而像是老友相见。

冒顿轻轻的握着马鞭,“说起来这倒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那次在漠北我们曾经远远的见过一次,不过隔着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你到是不客气,随后就趁着大雪偷袭将我打的狼狈不堪。”

韩信道;“惭愧惭愧、侥幸侥幸,我也只是运气而已。”

冒顿却紧盯着韩信摇头道:“不是你的运气,而是我太麻痹大意了。不过我到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奋发努力的,我之后的种种凄惨遭遇都是拜你所赐。”

韩信仍然面不改色的微笑道;“大单于不会仅仅是想来跟在下叙旧的吧。”

冒顿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中有些激动的情绪,说道:“好了,叙旧结束,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说说你来见我的目的。”

韩信正色道;“我是为了贵我两国的长久和平而来,希望大单于念在交战二方士卒都是死伤惨重,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和谈一番达成谅解,你看如何?“

冒顿冷哼道;“和平!很难想象这是从你们秦人口中说出来的话,你们秦国曾是这天下最野蛮最霸道的国家,现在你们衰落了,却跑来和我们匈奴人说和平,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韩信面色一黯,半天才说道;“那大单于的意思是?”

冒顿怒目圆睁,厉色道;“很简单,血债血偿,以命还命,只要我冒顿一日为匈奴之主,我就必将踏破关中,把你秦国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将你们强加给我大匈奴几十年的耻辱加倍奉还。还有你韩信,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个沾满我族亲子弟鲜血的刽子手吗?”

韩信默默低下头去,许久才长吁一口叹道;“大单于,你如果非要如此强横无理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中原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秦国虽然蒙受大难可六百年的根基犹存,你如想攻下关中的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到时候玉石俱焚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条件。”

冒顿紧紧盯着韩信,忽然一笑,说道;“我刚刚说的都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韩信扬了扬眉,“哦?大单于请说。”

“很简单,你归顺于我,我放过你身后的这些秦人。”

韩信哑然失笑道;“单于你是在开玩笑吧?要知道我的恶名在你们匈奴可是臭名昭著呀,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冒顿脸色却无丝毫嬉笑之意,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加封你为右校王,仅次于我之下,居左贤王之上。我冒顿是个要做大事情的人,如果连这点仇恨都放不下,那还有什么资格成为天下的主人。”

冒顿的一番话让韩信有些吃惊,他脸色数变,看上去犹豫了半天,这才缓缓的说道;“承蒙单于厚爱,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吃中原的粟米,若是改为顿顿匈奴的羊肉,恐怕难以下咽。”

冒顿面色沉了下去,他自然听得出韩信是在委婉的拒绝他的好意,忍不住怒道:“既然你如此不识相,那就回你军队中去。你就等着看我如果攻破你们的关隘,随后将全部的秦人杀死。”

韩信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单于,如果我换一种方式来表达我们秦国的诚意,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听我一言。”

“说!”

韩信将头低了下去,谦恭的说道:“我秦国愿意奉匈奴为主,秦王拜你为王父,割让北地所有郡县给匈奴,每年愿意进贡粟米五十万石,羊二万头,大单于以为如何?”

冒顿心中有些吃惊,可面上仍然丝毫不变的说道;“韩将军你说笑了,北地已经在我手中,你拿原本就是我匈奴的土地来割让给我匈奴,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韩信面色一紧,又咬牙道;“那再加上上郡如何?”

冒顿眼中一亮,上郡位居关中之上,若是成为了匈奴人的属地,那关中就时时刻刻在匈奴铁骑的威胁之下了。这个条件确实丰厚,足以让冒顿心动,可他仍然讨价还价道;“每年粟米一百万石,羊五万头。”

韩信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道;“我秦国如今只剩下关中三郡了,五十万石已经是极限,再多恐怕我无法回去交差了。”

两人唇枪舌剑的讨价一番,终于将进贡的数量敲定了下来,每年粟米七十万石,羊三万头。冒顿倒也大为满意,有了这些供物,匈奴人每年就不用再忍受饥荒之患了,而且等于卡住了秦国的咽喉,将他们的血液一点点吸走,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用来壮大实力,只能沦为匈奴人的附庸。

和谈既成,那接下来就是如何保障有效执行了,冒顿的意思是扣押二十万秦人,以此来作为执行的保障。韩信却扬了扬眉道;“不过我在匈奴为质吧,等到贡物送到再我回秦,单于以为如何?”

冒顿哈哈大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欢迎上将军来我匈奴做客。”心中却得意的想道:你既然来了我匈奴,那就绝不可能再放你回去了,到时候我就算不放你,秦国还敢拿我怎么样吗?照样不得乖乖的进贡。

冒顿心中得意,正想上前亲热的拉住韩信的手,却见韩信忽然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微笑,不由心中一警。

却见韩信仰天看了看太阳,忽然笑道:“单于,我给你看样有趣的东西如何。”

冒顿微微一愣,“什么?”

韩信却哈哈一笑,从胸口掏出一根管状之物,冒顿身旁的侍卫一阵紧张,连忙拔刀上前挡在冒顿身前。

却见韩信将竹管对准天空,居然喷出一物,随即空中划过了一声刺耳的尖锐声音,韩信竖起了耳朵凝听了会,面色露出笑意,这才对着愣在那的冒顿拱手道:“大单于,跟你聊天真是太愉快了,我韩信去也,拜拜!”

说完立即调转马头朝着城门跑去,冒顿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狂吼道:“快,追上去,杀了他。”

韩信胯下的是秦室的宝马良驹,哪会被这么容易就被追上,只见他一阵狂风般飞快的冲入城门,吊桥迅速升起。

冒顿心知被耍,便咬牙切齿的下令全军攻城,当攻城冲车好不容易到了城前,却发现城头上的秦军士卒早已撤光。冲车推上去一撞,整段城墙便如同豆腐般轰然倒塌,只留着满头尘土的匈奴人愣在那张大嘴巴。

浩荡的大河之上,数千只大大小小的船只遮天蔽日穿梭于大河之中。为了将这部流落在北地的秦人接回家,秦国上下几乎全部动员了起来,所有的船只都被征集到了渡口之处,很多秦人甚至自发的划着自家的小船几人几人的不停接回。

当最后一批秦军离开了河东之地时,气急败坏的冒顿才带着大股骑兵冲了上来,韩信却站在船头哈哈大笑;“多谢单于热情相送,下次再找你聊天。”

冒顿赤红着眼等着远处船上的韩信,睚眦欲裂,厉声高喝道:“韩信,若不杀你我冒顿誓不为人。”

说完大叫一声,吐了口鲜血翻身滚落马下,身边的亲兵一阵慌乱,急忙下马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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