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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又听着刘达乃款款而谈:“大王,杀我一个小人,当然容易,可……大王愿意么,甘心么?”
蜀王冷笑:“你既是小人,那就让你家大人来谈。”
他所指的大人,自然就是曹易颜。
刘达乃端容又拜:“王府是龙潭虎穴,大人却不敢来……但大人让小人来,却亦是有诚意。”
说着就献上一卷卷起来的牛皮纸,这上面显然是写画着东西。
蜀王自然不会让刘达乃直接递上来,图尽匕现,三步之内,王亦草芥,这道理大家都懂,马友良忙接过手,略检查了一下,发现没问题,这才转交到了蜀王手里。
蜀王看了,顿时沉默下来。
马友良并不知大王看到什么,大王沉默下来,心顿时提起来。
反是递送了东西的来使,却神情平静。
说实话,马友良也是很佩服此人,这样的平静,就像生死被掌握在大王手里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蜀王终于再次开了口,这一次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家大人的诚意,本王已看到了。”
本来双方“交易”就是单方面,曹易颜甚至没要求蜀王回报,似乎只是想看到大郑争嫡内乱而已。
所以在递交了这东西,刘达乃就告辞,退出。
蜀王又吩咐马友良:“先生你先前说的,可以找个人通下气了。”
“大王放心,这些年,我们还是有些年轻官员在囊中,也不要直接出面,只要讨论时透下风,自然就有人会上书。”
马友良拱手说着,这就去安排了,见他远去,蜀王才变了色,拍了拍这牛皮纸,冷声:“这上面名单实在是可怖可畏,不想前魏到现在,还有人安插在宫内当内应……”
“不过,现在也露出马脚了,是应国支撑了前魏的人心么?我若登基,必灭了应国!”
虽曹易颜根本没有提应国,可是只要有怀疑,就足了。
望鲁坊·第三日
此时又已入夜,但因册封太孙,大赦天下,因此开放宵禁三日,是以夜里的京城仍是很热闹。
只见街道灯火辉煌,错三落五搭起席棚,行人川流不息,一辆牛车缓缓行过代王,不,太孙府,里面的人挑开厚帘一角向外望去。
就看见路侧几乎挤满了牛车,太孙府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官员儒士,看他们脸上模样,明显都是来庆贺,更有着奴仆之流,在街道酒店里烤火喝酒,个个红光满面。
他让车夫行得慢一些,车夫立刻应了。
其实都不必故意行得慢,这一整条路,现在都人满为患、车满为患,若不是太孙府的人时刻在帮忙空出路来,过往的牛车根本就无法挤过去。
车里的人看了一会,就沉声说:“继续走吧。”
随后牛车放开了速度,在路过这段路后,到了开阔地,拉车的牛立刻撒开了蹄子,朝着前面快速行去。
不久,这辆牛车就抵达皇宫的宫门外。
宫门口早就有人在等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品级极高的太监,凡是在宫里做事的人,就没有不认识这名太监的,乃是过去在皇帝身侧极是得脸的赵公公。
守门的侍卫有点好奇看了一眼从牛车上下来的老者,顿时恍然,原来是钱阁老!
钱圩钱大人!
钱阁老入夜后入宫也不是第一次,所以也不敢多问,目送着钱阁老被赵公公引着入内。
谷/span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一路走来,跟着大太监的钱圩悄悄打量周围,总觉得往日里巍峨雄伟的皇宫,竟还不及太孙府来得热闹!
虽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行走的过程中,也遇到一些太监、宫女,但这种空荡荡毫无人气的感觉,却缠绕在钱圩的心头。
突然之间,钱圩想到了刚才喝酒,自己学生“人心遽属太孙”那句酒言,虽自己呵斥了,却不由浮现在心中。
“就算是天子,也逃不过世态炎凉么,人还没有走,茶就有些凉了。”
钱圩才寻思着,跟着两个太监接引,踅过一段路,渐渐宫殿道路都有些破落了,四周静得鸦雀无声,看着周围环境,钱圩隐隐有些不安。
他作阁老,皇帝信任的臣子,过去不止一次在夜里被召见,这等事其实也不算是稀奇。
但对这个大臣来说,过去来过很多次,却从不曾被带到过这里。
这是哪处宫殿?
虽是宫殿,但皇上召见臣子,竟要在这里召见?
等近了,看到了殿名,勤华殿……他才恍然,原来是这里。
这里倒也不是一直弃之不用,多年前似乎也在这里召见过臣子,莫非这里是皇上缓解情绪的地方?
虽看着不像常用,但人人都有秘密,皇上更不必说,钱圩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就不敢再多想,只跟上前面太监的脚步。
才走上台阶,三人就提着药箱,从里面低头退出来,这三人都是有品级的太医,钱圩倒是有些印象。
看来,皇上最近是搬到这里小住了?
钱圩没说话,三人朝钱圩匆匆点头,就走了下去。
赵公公则让钱圩慢几步跟着,快步进去,对着里面的人说:“皇上,人来了。”
不一会儿,他才出来,示意钱圩进去。
这一进去,钱圩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钱圩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朝座椅上看去,就见坐在那里的人,虽强打着精神,可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
本就年岁不小了的皇帝,此刻连眼眸都已暮色沉沉,看起来就像是风中的烛火,怕风大一些就要将其吹灭了。
这样的皇帝,是钱圩过去从不曾见过。
“皇上……”
拜下唤这一声,钱圩几乎落下泪来:“几日不见,皇上龙颜憔悴至此,真出臣预料之外!”
钱圩说着,油然而生一种心酸,不仅为皇帝,也为自己,当年都曾年轻过,现在,却都已老了。
皇帝的喉结动了一下,睁开眼,抬了抬手:“你来得倒不算慢,起来吧,年纪也不小了,给钱爱卿赐座。”
钱圩忙谢恩。
等钱圩坐下后,皇帝叹息一声,才说:“朕这次唤你来,也是因有些心里话想与人说说,但能说知心话的人,大多都已不在了。你呢,从几十年前就跟着朕做事,朕一向是信任你……就怕你嫌朕深夜唤你来,却说这些琐事……”
听到这话,钱圩的眼泪差点又涌出来。
“皇上,能跟随您,是臣几十年前做得最对最值的事。您是何等身份,愿意与臣闲谈,莫说此刻还不是深夜,便是深夜,臣也会第一时间应召听候,岂敢有丝毫迟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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