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140章 北境无冬,王国血脉,无主之剑,蛋蛋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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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达沉默了很久,目光却不离眼前的星湖公爵,似乎还在习惯这个样子的泰尔斯。

“你说你麾下不缺高手,甚至比我更胜一筹?”

几秒后,米兰达不屑道:

“但据我所知,那场二对一的决斗……”

“那只是星湖卫队里最弱的两人。”

泰尔斯坚决打断她,以防对方把自家老底翻出来,同时为涅希和巴斯提亚感到抱歉:

“别的不说,我的亲卫队长,人称‘恐怖利刃’的托蒙德·马略斯勋爵,只用单手就能压制他们俩。”

(“阿嚏——猫毛越来越多了,这养猫限鼠的主意,只有白痴才想得出来……”正在检查物资的马略斯不爽道。)

书房里,泰尔斯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搓了搓鼻子。

“恐,怖,利刃?”米兰达念叨着这个词儿,面上泛出疑惑。

泰尔斯肃颜正色:

“那是马略斯勋爵的外号,北地人都,不,星辰人都,嗯,我的意思是,在他手上吃过亏的敌人们,无论是埃克斯特人还是星辰人,背地里都这么叫他。”

米兰达皱起眉头。

泰尔斯冷笑一声:

“一点提示:别跟他当面提,马略斯不喜欢这外号,死都不会承认的。”

米兰达思索着什么,表情逐渐凝重:

“马略斯家族曾属璨星七侍,别名’剃刀‘,这我知晓。但是,恐怖利刃?这么说,马略斯勋爵精擅刀剑?还是短兵匕首?”

泰尔斯不得不加快咳嗽的频率:

“这个嘛,你不妨改天找他切磋切磋。但我事先警告你,作为我最信任的亲卫队长,马略斯勋爵的武艺深藏不露更深不可测,即便此世最强大最可怕的高手对上他,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夸大其词?”

“哪里,我只是在强调,你引以为傲的武艺,在这里并不稀罕。”

听闻此言,米兰达沉寂了一会儿,但她很快继续道:

“不止是武艺。”

“考虑到你和詹恩公爵的恩怨龃龉,殿下,你此去翡翠城无论目的为何,都势必处处掣肘,不比在王都和龙霄城顺利。”

泰尔斯沉默不语。

其实,在王都和龙霄城……也没有很顺利。

但她说得没错,他前去翡翠城的目标,且不说凶险,也势必棘手。

他需要更得力的人手。

“而我们曾在龙霄城共事,你清楚我在使剑之外的本事。”

米兰达的目光变得精明起来:

“有些难题,交给我办,会比交给怀亚和哑巴,比交给多伊尔家的小子或者那个僵尸脸的大块头更稳妥,更得力。”

怀亚和罗尔夫。

和哥洛佛。

泰尔斯想起那天在红坊街,在莱雅会所的遭遇,不由皱起眉头。

“接纳我,你能得到的,还有我的身份姓氏。”

米兰达见泰尔斯表情微动,继续加码:

“泰尔斯殿下,虽贵为至高王座的继承人,但自王室宴会和王子闯宫的意外之后,你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身处漩涡,动辄得咎,更与复兴宫渐行渐远。”

“是以至今为止,还没有一家够分量的诸侯敢站出来表态,旗帜鲜明地投靠你,支持你,为你应有的权利背书。”

泰尔斯转了转眼神:

“也许你不知道,我现在的佩剑是西荒公爵的家传古剑;科恩的表亲,翼堡的德勒·克洛玛伯爵一路护送我回王都;而英魂堡伯爵的法定继承人,黑狮家族的保罗·博兹多夫此刻就在外面,为我宿卫执勤。”

星湖公爵浑不在意地摊手:

“而他们家还送了一面特大号的九芒星旗帜给我,做工精美用料十足,飘起来银光闪闪,可威风了,我很是喜欢。”

米兰达略一思衬,很快找到对应的记忆:

“保罗·博兹多夫?你是说那个第一天到王都,就被人用扫帚打成猪头的家伙?”

“没有猪头那么严重,也就是破了个皮——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米兰达冷笑道:

“但很可惜,保罗的父亲,刘易斯伯爵年富力强,既非身陷囹圄,也未权威尽失,没法在身后留下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以让他的继承人变成离统治最近,最炙手可热的未来伯爵。”

“这个简单,回头把他父亲宰了就是。”泰尔斯面不改色心不——不那么剧烈地跳。

米兰达没有理会他糟糕的幽默感,严肃如故:“至于一把剑和一次护送——只有傻瓜会认为这是牢不可破的真诚联盟。”

泰尔斯撇撇嘴。

米兰达目光一厉:

“但跟其他家族不一样,亚伦德形势特殊,北境公爵深陷牢狱且无望归来,大位空悬之下,我作为他独生女儿兼第一继承人的分量,就格外关键。”

她向前一步:

“你的阵营里有了我,等同有了未来的整个北境,有了六大豪门之首的亚伦德家族,这是一个空前明显的信号,更是你被君王猜忌流放之后,重新聚集人望势力,以求东山再起的重要筹码。”

东山再起?

说得好像我什么时候“起”过似的。

泰尔斯陷入沉思。

“仅此一项,我对你的价值就超过这个城堡里的所有人——而我还未提及这么多年来,我在断龙要塞累积的声望和资历。”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我承认,你说得不无道理。”

星湖公爵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但却有不小的瑕疵,比如,你还不一定能继承你父亲呢。”

米兰达面色一紧。

泰尔斯泛出笑容。

“很久以前,有个小萝——老妖婆也是这样的:我们说好了,她助我登上王座,我则助她夺回权位。”

泰尔斯说着话,露出怀念的神色。

“但合作破裂了——她背叛了我。”

米兰达目光一动。

“多年来我一直怨恨她背信毁约,但直到跟老乌——跟老师讨论过后,我才明白过来:那次合作,是注定要失败的。”

米兰达感受到泰尔斯话中的冷意,不由一凛。

泰尔斯冷笑一声,双手撑住书桌:

“你看,我得要先登上王座,才有实力助她夺回权位,而她却要先夺回权位,方有余力助我登上王座。”

王子目光一冷:

“这一来一去,可不就是两张互作担保的空头支票嘛?”

“端看哪边先按捺不住,信用先破产而已。”

米兰达浑身一紧。

那一瞬间,王子的目光如有锋芒,让她体内的天马乐章开始运转。

“武艺,头脑,还是你虚无缥缈的所谓身份地位,我一样不缺。”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睛:

“如果要说服我接纳你,那你可得有分量更重的筹码。”

米兰达没有说话。

一来一回的谈判拉锯,让她皱起眉头。

“而如果没有……”

那就放弃吧。

放弃吧。

泰尔斯死死盯着她,撑在桌面上的手却紧紧握拳。

米兰达。

拜托!

“星湖堡不养闲人——或者你愿意自荐枕席,来给我暖床?”泰尔斯的口吻轻佻浮夸,满是讽刺与不屑。

米兰达一言不发,却捏紧了拳头。

拜托,远离我。

泰尔斯默默地看着她,面上依旧是冷笑。

远离星湖堡。

远离这个泥潭,这个漩涡,这个陷阱。

至少,在将来的风暴里避开风眼,保全自身。

避免沦为“盟约”的牺牲品。

拜托。

乌云遮顶,书房里光线很暗。

在泰尔斯满布催促和逼问的目光下,女剑士目光微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抬起头,眉宇间似有决断。

“北境。”

米兰达坚定地道:

“如果你助我名正言顺地回到寒堡登上公爵之位,小屁孩儿,我承诺,我将为你带来北境。”

北境?

来不及计较对方的称呼问题,泰尔斯先是一愣,随即失声而笑:

“你在说什么?北境本就是王国的领土。”

但米兰达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

亚伦德家的雌鹰目光锐利。

“我承诺,我将给你带回一个不一样的北境——不是地理上的,也不是传统上的,不是现在的,更不是以前的。”

“而是那个未来的,你父亲谋算多年梦寐以求的——王国的北境。”

泰尔斯目光一动,他下意识地收回手臂直起身子。

什么?

只见米兰达向前一步,斩钉截铁:

“我承诺,它将不再是游离在王国体系之外的北方特例,从继承到法理,从土地到人口,从文化到制度,从财政到管理,从农牧到防务,从征兵到关税,从人事到后勤,从大针林到凄惶地,从凄寒圣堂到无冬宫,从桦树林到断龙要塞,复兴宫将如臂使指般统治北境,就像它说一不二地统治中央领。”

如臂使指……

说一不二……

泰尔斯的眼神彻底变了。

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兰达:

“女士,你在,说些什么?”

米兰达冷哼一声,毫不迟疑:

“没错,没有落后的传统,没有烦人的习俗,没有守旧的家族,没有恼人的领主,没有难堪的妥协,北境——王国最好的兵源地和桥头堡——将像你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融入星辰王国的制度和统治。”

米兰达咬紧牙齿:

“王权之下,再无余音。”

完完全全……

彻底融入……

泰尔斯再也坐不住了,他跳下书桌,甚至顾不得维持之前那个功利冷酷的样子。

“我澄清一下,你说,你成为公爵后,要让出的不仅是北境,更是你手中的权力……”

泰尔斯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追问道:

“即便那意味着,北境将不再是以往的领地,领主不再有曾经的统治,而公爵,也不再有昔日的地位?”

怎么,怎么会……

米兰达默默地看着他。

几秒后,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却冷酷的笑容,头颅向上一摆,仿佛是在挑衅:

是的,小屁孩儿。

怎么地?

泰尔斯的表情依旧惊愕:“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您也说了,空头支票有不如无。”

米兰达呼出一口气,轻笑开口。

“只要我一日还不是北境公爵,确切地说,女公爵,那这个头衔所代表的权力或大或小,或远或近,都对我毫无意义。”

米兰达笑容一冷:

“既然如此,我只能拿出分量更重的筹码。”

“比如‘贤君’借债时承诺的未来税收,或者从康玛斯传来的,最近很流行的那个说法:期权。”

亚伦德家的女剑士抬起头颅,气势迫人:

“怎么说,殿下,法肯豪兹也好,克洛玛和博兹多夫也罢,他们舍得给你这样的筹码——未来吗?”

泰尔斯死命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真要在未来……”

泰尔斯难以置信:

“那将是你,不,是亚伦德家族对旗下封臣,对历史法统,对北境尊严,甚至对自身前所未有的——”

“背叛?”

米兰达挖了挖耳朵,毫不在意:

“怎么,有我父亲的叛国罪那么严重吗?”

泰尔斯顿时哑口无言。

但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曾在国王面前说过的话。

【若让人知晓我是国王的内应,那我会被千百封臣视作贵族阵营的叛徒,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此刻的米兰达。

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

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这么洒脱不羁,这么毫不在意?

这明明是……

但他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

“不,这依然是空头支票,是你成为公爵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强迫自己摇头拒绝,“靠的是你空口无凭的承诺——”

“却没有其他人敢给,哪怕只是口头上。”

米兰达不容置疑地打断他:

“而这可不是我成为公爵后才能实现的事情,事实上,你父亲已经开始做了。”

泰尔斯紧紧地盯着她,发现自己无法明白眼前之人的想法。

“所以,你敢接吗?”

米兰达的双目如同两把长剑,将他钉得难以动弹:

“或者说,泰尔斯·璨星,你够格接吗?”

泰尔斯呼吸加速,他不得不调动狱河之罪来帮助自己冷静。

而随着终结之力涌起,地狱感官为他更清晰地探知到对方体内的力量:天马乐章流动不息,徜徉无际,毫无破绽。

“但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泰尔斯下意识开口,“我回国之后,从法肯豪兹到博兹多夫,不少的人都曾来我旗下,向我示好。”

“但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前来,是因为他们不愿放弃曾经的生活方式,不愿放开习惯了的权力,不愿在我父亲的铁腕下低头,但是你,你,你却……”

“我不是他们。”

米兰达轻声回答他的质疑。

“亚伦德世传的‘鹰翔’,曾是无价的帝国古剑,但它多次断折,几番重铸,早已不复旧观,更失落旧名。”

她看向自己的佩剑:

“正如历史在前进,时代在发展,总有人要老去。”

泰尔斯盯着那柄七年前与他一同经历龙血的长剑。

而女剑士站在他的面前,清冷如昔,也炙热无匹:

“但也总有人正年轻。”

“正如重铸后的鹰翔,形制愈新,剑刃更利。”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

“但我依旧无法相信,姓亚伦德的女士,你就真的这么高风亮节?”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就啥也不要,只为了那个虚有其表的头衔?为了那个名为领主却无实权,与一介富家翁无异的——北境守护公爵?”

“是女公爵。”米兰达纠正道。

泰尔斯叹了口气,点头同意:

“女公爵。”

他追问道:

“但如果你成功了,却成了一个有名无实,连在自家土地上开垦收税都要看我脸色的女公爵,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是亚伦德家的人,不是么?

他们是‘凄鹰’诺兰努尔的后代,是星辰王国里历史最悠久,也是最守旧的家族。

泰尔斯心底里的声音同样在追问:所以,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放弃那些自帝国时代就传承至今,祖祖辈辈,生来就有的权力?

她怎么可能超越这个时代所有封君和封臣最大的限制和弱点?

除非。

除非……

米兰达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

她缓步走到窗前,望着乌云阴翳下的广阔星湖。

“告诉我,殿下,你可曾有一刻有过这样的感受:从那一刻开始,你的人生中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下来了。”

泰尔斯微微一颤。

只听女剑士幽幽道:

“所见所感都已既定,所作所为皆乃命数,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多努力,都突破不了眼前的限制,带不来新的东西,看不到新的出路。”

米兰达出神地望向窗外,望向乌云蔽日的天空和漆黑无底的星湖。

“至于看似不错的生活,其实一眼就望得到尽头,只剩下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自我重复,等待着最后的终结。”

带不来新的东西,看不到新的出路……

泰尔斯没有说话。

那个瞬间,他似乎回到了龙霄城,眼前是被毒死的阿莱克斯和努恩王的头颅。

但他又好像回到王室宴会,看着面目灰暗,准备自愿牺牲,又或者到了王国秘科,看着审讯室里来回的一个个人,看着安克·拜拉尔眼里的光芒逐渐消失。

【至于坐在那个一点也不舒服的宝座上,日夜算计,揣摩人心,强迫自己变成最冷酷也最可悲的工具?那不是权力,泰尔斯,是名为权力的锁链。】

快绳曾经的话,让泰尔斯不自觉地抠紧了指甲。

“七年前,我父亲作为叛国者下狱的时候,我曾经万念俱灰,只能用无数的军务和工作,包括即将到来的战争来麻醉自己,逃避外界。”

“最后战争没打起来,我就不惜冒险,奔赴龙霄城,方有了其后发生的一切。”

米兰达轻哼一声。

“但从那时候起,我那些同宗同族,慈眉善目的堂亲戚们就开始闹腾了:闲话,造谣,阴阳怪气,乃至借着血缘姓氏,开始直接插手寒堡事务,字里行间直指公爵之位,直指我的继承权——可笑,明明亚伦德以团结一心著称,明明我父亲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如此,明明我若是个儿子的话,他们亦未必敢放肆若此。”

泰尔斯皱起眉头,忍不住道:

“据我所知,自征北者艾丽嘉之后,星辰王国已经有了女王的先例,继承法也不再限局限性别,他们不能……“

“是啊,相比起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扶植起女大公的野蛮埃克斯特,星辰王国已经够文明,够先进,够照顾像我这样的人了,是么?”米兰达用讽刺打断他。

泰尔斯没有说话,而女剑士冷哼摇头。

“但是性别始终在序齿之前,哪怕是长姐与幼弟,也是先传子后传女,因此只有独女有权继承父位,还要面临堂表兄弟乃至未来丈夫的竞争——当然,这些事情你不用在意,因为你带个把儿,所以关你屁事。”

米兰达不忿地道:

“你只需要知道星辰在继承权一事上很文明很先进就行了,如果有人质疑这一点,你大可以理直气壮‘那你们怎么不滚去埃克斯特啊’?”

泰尔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闭上了嘴巴。

米兰达冷哼摇头:

”所以,你自然就更不会在乎,在与星辰主流继承法统迥异的北境,到现在为止,七百年间,还连一个亚伦德女公爵都没有过呢。”

泰尔斯表情一变:

“真的?”

米兰达出神地望着窗外,点了点头:

“最接近的一个,在一百多年前——‘算术家’罗珊娜·亚伦德,作为公爵膝下的长女与独女,她差点成为第一位北境女公爵。”

女剑士幽幽道:

“直到她的继母生下幼子,把罗珊娜的继承顺位挤掉。”

泰尔斯皱起眉头。

罗珊娜·亚伦德。

他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基尔伯特的课上似乎有提到过,但是……

“我是父亲的第二个孩子,本来我有个哥哥,但在学会走路之前就早夭了。”

“而我母亲,当她在血色之年里去世的时候,”米兰达目光迷离,“已经怀了身孕。”

泰尔斯闻言一惊。

血色之年。

“在那次劫难之后,就连父亲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像总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母亲在那时候要跟你玩捉迷藏?为什么得以从马车里逃生的人是你?为什么不是你母亲和你未出世的弟弟?为什么你没跟他们一起消失在茫茫大雪和无数流民里?”

泰尔斯握紧了拳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米兰达恍惚摇头:

“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母亲没出意外,如果她腹中胎儿平安出世,如果那是个男孩,是我兄弟,那我今天……”

米兰达话语一滞,她抬起头,目光坚定。

“不,那我就不会有今天了。”

“应该不会了。”

她瞥向泰尔斯手边的信函,撇嘴道:

“就算有,大概也是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坐在寒堡里,把你的问候信函和画像按在胸口,陶醉沉迷,想着要穿什么样的衣裙给画师画像,然后颤抖着给你回信吧。”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看了看那封令人啼笑皆非的“配种不”,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当我意识到我能站在这里,全靠血色之年里死人足够多,纯属我自己运气好的时候……那感觉,就好像有一个笼子从天而降,罩住了我的四周,挡住了我的上限,隔绝在我与外界之间,而我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只有笼壁,和壁外我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天地。”

米兰达不自觉地咬起牙齿。

【我能站在这里,全靠血色之年里死人足够多,纯属我自己运气好……】

泰尔斯静静地听着这些话,思绪却好像穿过时间,看见复兴宫里的璨星墓室,那些一个个的石罐和石瓮。

房间里安静下来。

“或者像一个罗网,”沉默许久之后,泰尔斯接过她的话,话语里同样带着深深的失落,“而你无论如何披荆斩棘,都身在其中,不能自拔?”

米兰达转头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但她缓缓点头:

“终结之塔的夏蒂尔老师说,这大概就是‘剑之心’遇到瓶颈,停滞不前的感觉。”

“并不是世界停滞了,或者人生变差了。事实上,世界本来如此,人生亦然。而是你的经历不同了,境界提升了,眼界打开了,看到了更多,更广,更高,更复杂的东西。”

米兰达目光出神:

“只是有些人遇得早,有些人遇得迟,有些人,很幸运也是很不幸地,永远都遇不到,或者遇到后选择了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泰尔斯叹了口气:

“剑之心——我听科恩说过类似的话,终结塔的理论?”

说起他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米兰达轻笑摇头。

“所以我想要看看,偏要试试,要向前一步,看看这世道是否真如她所说。”

泰尔斯一阵疑惑:

“谁?”

米兰达笑了笑,却不答话。

但她转过身子,背对窗外的阴翳。

“我不是科恩,他只能在风雪里抱紧火炬,一边打着哆嗦流着鼻涕,一边浑浑噩噩地重复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的一切。”

“我也不是拉斐尔,他刻意无视内心的质疑,自我说服自我洗脑,相信‘天将降大任必先草你麻痹’的那一套忽悠,把磨难和苦行当作出路。”

泰尔斯闻言皱眉。

“面对绝日严寒,我没有蠢到去硬撼风雪,但也不甘沦为冰霜奴仆。”

米兰达眯起眼睛,褪去方才的悲哀之色,重新变得坚毅。

“我将自寻出路。”

“这就是我,这才是我,才是他妈的米兰达·亚伦德。”

女剑士坚定地看着星湖公爵,后者不由正色以对。

“这就是这件事的意义。“

“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是断龙要塞的——‘无冬利剑’。”

下一秒,米兰达伸手抄起靠在窗沿的佩剑,把它重新挂上腰带。

“鹰翔要塞。”

米兰达嗓音冷冽,目中有神:

“北境无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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