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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去礼部瞧瞧?”
李景隆对妹妹笑嘻嘻道:“虽然咱们大明朝不流行榜下捉婿,但若是有长得好的,年纪又合适,才学也够……”
李无瑕翻了翻眼皮,恨不得把大哥夹死算了。
“怎么,你打算给侄女找丈夫了?”
一句话,问得李景隆差点噎死。
“妹妹,你侄女还不到七岁哩,我,我是给你找!”
李无瑕哼了一声,“用不着!”说完,少女扭头向一旁,难掩怒火。李景隆咽了口吐沫,陪笑道:“妹妹,不是哥说你,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那个柳淳是不错,可他太招风了,而且我跟你讲,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未必是良配。还有啊,他那个人,文采不行的,跟你说不到一起去,找个能谈诗论文的,该多好啊!”
李无瑕哼了一声,“大哥,朝中的那些烂事,我本就不愿意说,柳淳是被天子看重的宠臣,光是这一点就够了,别看你是曹国公,还真未必有柳淳受宠哩?还有啊,你说那些才子,有谁能说明白皇宫地陷的缘由?还不是让柳淳一语道破,谁有才学,大哥还不清楚吗?”
李景隆闷声道:“他的确有些能耐,可,可那不是文采啊,我说的是文采!”
李无瑕更不服气了,“谁说柳淳没文采了,我这里就有一首他写的诗,你瞧瞧!”
李景隆下意识接过,只见上面赫然有四句话。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李景隆读完之后,把眼睛瞪得溜圆,“我说妹妹,你不会拿错了吧?这是柳淳写的?”
李无瑕笑道:“没错,怎么,被柳淳的文采惊到了?”
“是惊到了,还受惊不小呢!”
李景隆往桌上一拍,怒冲冲道“什么玩意啊,根本是打油诗,不对,连打油诗都不如,就是顺口溜儿,街上要饭的都比他写得好……我说妹妹,你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怎么分不出好坏了?”
李景隆怪叫道,他觉得真有必要给妹妹找个大夫了。
“哥,你说的容易,那我问你,街上哪个要饭的,能有把泰山倒过来的气魄?诗词的好坏,首在意境格局,泰山乃是五岳之首,又是太乙救苦天尊的道场,执掌人间生死。柳淳敢把泰山倒过来,足见吞吐凌云的大志,囊括宇内的雄心。尤其是纵观他的做为,设立皇家银行,发行新币,种种手段,匪夷所思,推陈出新,无不验证他翻转乾坤的惊人气度。有这等心志手段,区区诗词,能难得住他吗?只是柳淳不愿意写得太工整而已,玩笑背后,透露大志,这才是高手呢!”
李景隆瞪大了眼睛,妹妹一番解释,他横看竖看,怎么看,也没看出体现出什么惊人的玩意。
他沉默了好半晌,只能幽幽道:“妹妹,大哥今天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啊,掉坑里了!”
李景隆哀叹着往外走,背后李无瑕还在质问,“你不服气柳淳吗?那你有本事让百官在寒风里挖坑吗?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不是想跟文官结亲,让人家高看你一眼吗?人家柳淳能玩弄文官,你只能卑躬屈膝,高下立判,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景隆是没什么好说的,被妹妹骂得抱头鼠窜,赶快逃跑了。
俗话说,秦桧还有仨好朋友,李景隆也有不少狐朋狗友,他们凑在一起,谈论的都是今年的科举。
会试的会元出来了,名叫许观,年纪不大,才27岁。
是南直隶的人,面嫩,白净,五官清秀,一等一的好相貌。
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人惊叹的是,他从参加考试至今,已经拿了四个第一,算上会元,正是五魁首!
“曹国公,大家伙都赌,这个许观能不能拿到状元呢?”
李景隆惊道:“他有把握吗?状元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朋友全都笑了起来。
李景隆不悦,“你们怎么回事,笑话我无知吗?”
有人收起了笑声,对李景隆道:“曹国公,你真是糊涂了,殿试不会黜落,只是重新排名而已。国朝二十余年,别说六首,就算是三元都没有,现在已经有人说,这个许观是文曲星下凡,天降祥瑞于大明。有这样的优势,陛下还能不给状元呢?就算为了彰显我大明文风昌盛,也会给许观状元的,除非他写得实在是不值一钱!”
又有人道:“别胡说八道,许大才子的文章我看过,不给他状元,天理不容!”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李景隆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了。
寻常的进士,哪怕是状元,他们曹国公府门高,根本看不上眼。
可若真是六元魁首,那就不同了。
二十七岁,年纪稍微大了点,但也不算离谱儿啊,尤其是长得又好,凭着他六元的傲人学历,用不上十年,就会升任部堂一级,甚至会更加提前。
李家若是能招这么个女婿,那可是强强联合,妙不可言啊!
柳淳那个小子,李景隆承认,也不错。可问题是蓝玉跟徐家都在盯着,他总不能让妹妹做小吧?
不如退而求其次,不对,是高攀啊!许观比柳淳强多了!
放着美玉不要,盯着顽石干什么?
什么泰山掉过来,根本放屁一样!
李景隆发誓,一定要成就妹妹和许观这一对鸳鸯,他们太合适了,简直天造地设的。
只是要去哪找许观呢?
还要问问家里,给没给许观娶夫人,要是没成亲最好,成亲了却要想想办法了……李景隆四处打听,却不知道,他心中的完美妹婿,此刻却在柳淳的面前,毕恭毕敬,跟个小学生似的。
“哈哈哈,会元公,我就知道以你的才学,独占鳌头,没有半点难度。你要是有空,我给你摆酒庆贺!”
许观慌忙站起,对柳淳躬身道:“柳大人垂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还有些事情,要请教大人。”
柳淳笑道:“我这个人,别的都成,唯独不会写八股文,你要请教殿试的事情,我可是爱莫能助。”
柳淳提前声明,许观轻咳了一声,“柳大人,的确是殿试的事情,但却不是文章……我,我听说原定的会元,并不是我!”
柳淳一听,瞬间脸色变了。他盯着许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许观默默低下头,他也知道事情严重。
历代的科举,只要出现营私舞弊,都是大案,株连之广,难以言说。
他在酒楼听到了议论,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本来许观打算去找刘三吾求证,可一想到老先生名头太大,去请教的文人也太多,这个关头,他要是去了,会有不好的联想。
想来想去,只有柳淳跟他有些往来,而且又最受宠,跟文官还没有多少瓜葛。
“柳大人,你知道在下的身世,我去倭国出使,一心苦读,想要考功名,不光是出人头地,我,我还想改回原本的姓氏,真正光宗耀祖,我,我的一切都押在这一场科举上了。”
柳淳很理解许观,不会说什么不要在意,放松精神,正常发挥就好之类的屁话!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谁不想蟾宫折桂啊!
“你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怎么会有原定会元之说?”
许观道:“柳大人,发榜的那天,我在酒楼,有江西的才子,信誓旦旦,说这一次的科举十分简单,他必定能考中前三,还说运气好,就是会元,还说这一次的三鼎甲,必定从江西的才子选出。”
柳淳眉头紧皱,江西在明朝初年,的确是科举大省,贡献了非常多的人才,好多首辅大学士都出自江西。直到后来夏言和严嵩两代首辅之后,江西的风头才被浙江和南直隶压过。
如果说三鼎甲都是江西人,柳淳不意外。可意外的是居然有人提前放出风,难道真的有这件事?
“许兄,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考上会元的,有消息吗?”
“有!”许观道:“我听人说,因为我是大四喜,而且是连续四次,都是第一,参与考试以来,从无失手,所以就有人想给我会元,甚至是状元,让我拿到六首!”
柳淳沉默片刻,歪头道:“理由呢?他们不会白帮你吧?”
许观苦笑道:“事情就出在这里了,我听说,他们是想我以祥瑞之人的身份,谏言陛下,留在金陵,不要迁都!”
“哦?”柳淳声音拔高了一截,这一招,还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许观连续六个第一,成为大明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六元,除了文曲星降世,没有别的解释了。
朱元璋要迁都,其实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皇宫风水局不好。
别觉得这是个笑话,在这个天人感应的时代,过去个扫把星,都能弄得天下大乱,皇宫的风水,又岂能等闲?
现在谁去劝朱元璋,老朱只要反问一句,你想对君父不利吗?
这一句话,就够绝杀所有人了。
可若是让一个疑似仙人转世的家伙,跟朱元璋讲,留在南京,或许老朱就无话可说了。
谁想出来的办法呢?
还真是不能小觑这些文人……
“许兄,既然如此,有人送给你富贵,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观咧嘴要哭了,“柳大人啊,陛下执意迁都,我要是胡言乱语,惹恼了陛下,我可就完蛋了!我是真心来求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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