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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使不是宰辅,却不弱于宰辅。
这是大宋上下的共同认知,以至于要称呼三司使为计相。
不知是谁弄出来的主意,三司和枢密院一样,各种职事混杂在里面,以至于户部成了一个空架子。
若是能执掌三司,那就是拿住了大宋的钱袋子。
大宋的钱袋子在手……
“君实,若是三司使到手,新政……哈哈哈哈!”
司马光不大喜欢吕诲,真的,特别是看着他笑的猖狂的时候,那种不喜欢就更多了些。
可他再不喜欢,却也不能翻脸。
旧党很奇葩。
大佬文彦博人称文春雨,春雨春雨,春风化雨。
春风化雨的手段自然是润物细无声,也就是说,你别想指望文彦博为了反对新政而赤膊上阵,那不是他的风格。
而司马光也不行,他反对新政的手段就是进谏,就是和新政论战。
论战……新政那边随便抓一个包拯出来,就能把他喷的满脸桃花开。
也就是说,文彦博是统帅,司马光是大将,但缺少一个敢拼敢打的前锋。
而吕诲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没有悍将去冲杀,旧党就会湮灭无闻,士气低落。
但新政还有一个悍将没动窝,那就是王安石。
老王最近几年一直在琢磨新政,如今去了御史台后,下一步必然就是宰辅了。
慷慨激昂的王安石司马光觉得不可怕,而沉寂的王安石却让他生出了些忌惮来。
王安石……
那人这几年的进步很大啊!
司马光陷入了沉思中。
“……韩绛说一旦官家决断北伐,他保证能筹措到足够的钱财,可他这是在撒谎。沈安已经拒绝了他从钱庄挪用钱钞的要求,他还能去哪弄钱?官家拒绝了他挪用明后年开支的要求,他还有什么主意?哈哈哈哈!”
吕诲笑的很是畅快,笑着笑着的,他突然哽咽了起来,“这几年……这几年苦啊!君实。”
司马光叹息一声,微微点头。
这几年旧党确实是比较苦,一直被压制着。
他看着哽咽的吕诲,突然生出了许多同情心来。
此人乃是名相之后,若是按部就班的话,迟早有一日能一窥政事堂。可他却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新政的对立面,就凭着这个,司马光就觉着此人有胆色。
“如今可好,把韩绛弄下去,随后以钱财不趁手为由,把北伐压下去!”
吕诲的眼中全是兴奋,“君实,北伐可以,但不能是新政主持的北伐!否则……”
“老夫知晓。”司马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一旦新政主持的北伐成功,官家的威望将会如日中天,新政将会一往无前。
到了那个时候,旧党能有什么手段?
到了那时,旧党也只能采取爆破的手段,把脸皮撕破,直接上手。
但那样胜算几何?
司马光叹息一声,旋即心中微喜。
“压两年,只需两年,到时候咱们一鼓作气。”吕诲憧憬的道:“若是北伐由咱们主持,君实,那些祸国殃民的新政将会成为过眼烟云。”
是啊!
若是北伐由旧党主持,旧党的威望将会直冲云霄,那些士大夫们会鼓噪起来,会让整个大宋都在呼喊着同一个声音。
——废除新政!
想来天下百姓将会额手相庆吧。
司马光闭上眼睛……
“司马公来了,天下有救了!”
若是历史不动窝,多年后,司马光就是在这种王者归来的气氛中,从洛阳返回了汴梁。
天下瞩目,万众欢呼。
这就是王者归来。
“某回御史台了,君实你等着某的好消息。”
吕诲急匆匆的走了,晚些韩绛再度被集火,焦头烂额。
“谁泄露出去的?”
他召集了三司的官员们议事,冷冰冰的看着这些一脸无辜的下属们,觉得人心真的难测。
“若是被老夫知晓是谁在和那些人勾结,回头老夫定然会把他弄去交趾!”
韩绛放了狠话,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他顾不上报复了。
众人出了值房,韩绛的心腹看着神色凝重,另一些看着木然。
大家各自散去,随后有人低声笑,有人喜上眉梢。
永远都不能指望万众一心,人是自私的,当眼下的环境会损害他的利益时,你不能指望他去支持这个环境。
所以才会有少数服从多数的说法。
“韩相砸了东西!”
“嗯,这是走投无路了。”
“此事官家必然知情。”
“官家知情才妙啊!官家知情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绛一人被攻击,却不能伸手,你说妙不妙。”
“妙极了,哈哈哈哈!”
一些人在嘀咕,当一个消息传来时,这些嘀咕就变成了焦虑。
“沈安去了钱庄!”
这个消息恍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无数人的脸。
有人欢喜,有人惊惶,有人冷笑不屑……
韩绛正在值房里绞尽脑汁的想着反转的办法,得了这个消息后,不禁以手捂额,叹道:“他总算是出来了。”
来报信的是心腹,他说道:“相公,咱们也能想办法。”
“你不懂。”韩绛摆手坐下,“先帝在时就说过,若非是年轻,沈安可为计相。你可知这话的意思?这话是说,若论理财之能,沈安当为大宋第一!”
钱庄这几日的气氛也有些不大好,三司虽然只是钱庄名义上的领导,但双方都是大宋的钱袋子。
如今三司受创,钱庄也深感不安。
沈安就在这种气氛中来到了大宋钱庄。
“大哥,沈安来了。”夏青双手拢在袖子里,吸吸鼻子,看着和一个小老头似的。
夏进点头,“韩绛被弹劾,沈安若是不出来,他这个大宋理财第一人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对面的夏氏兄弟习惯性的出来观看情况。
夏青犹豫了一下,“大哥,昨日有人找到了某,说是让咱们发动一下,挤兑一下钱庄……”
“你答应了?”夏进问道。
“没。”夏青有些遗憾的道:“那沈安手段百出,若是咱们出手,一旦败了,他事后的报复咱们挡不住。”
“你知道就好。”夏进心中一松,“此事咱们就看热闹好了。”
“看,唐仁出来了。”
唐仁出来迎接沈安,一见面就叫苦,“下官在钱庄就等着有人出手,可此次却是奇怪,竟然风平浪静,让下官的诸多准备都化为泡影,可恨。”
沈安一边进去一边说道“某在家中带孩子,很是无聊,若是有人出手最好不过了。”
一路上遇到的伙计都很是欢喜,两个女伙计凑在一起,“你笑什么?”
“三司那边谣言满天飞,咱们好歹名义上是三司的人,我这心中发慌呢!
沈龙图一直在家里不动,我的心中也没底,这不看到他来了,心中一松,觉着不怕了。”
“咦!看你面色潮红,这是动春心了?”一个女伙计谑笑道:“只是沈龙图定然看不上你。”
“你胡说八道,别跑!”
几个女伙计打闹了一下,钱庄的气氛就多了些活泼。
沈安到了值房里,坐下后问道:“三司那边有些不稳,有人怕是会对钱庄下手,让新政这边焦头烂额。某来此是想看看谁敢。”
这份气魄让唐仁不禁赞叹不已。
“您来了,那些人定然只能偃旗息鼓。”
唐仁话锋一转,“只是下官听闻……有人在谋求三司使一职。若是三司使被他们拿到了手中,以后麻烦就大了。”
“新政离不开钱粮,控制了钱粮,才能掌控新政。这一招倒是有趣,不过注定是徒劳。”
沈安喝了一杯茶,说道:“官家还没发声,所以韩绛的罪名无法确定,某此刻出来也算是背锅,不过能让韩绛承了人情也好,未来的书院会多一位宰辅教授,想着某的心情就大好啊!”
沈安在钱庄坐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准备进宫。
“那您……”唐仁犹豫再三,还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您准备怎么做?”
“工具啊!”沈安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你执掌钱庄,就该仔细琢磨。钱庄直属朝中,若是缺钱了你能有何手段?若是钱太多了有何办法?这些……别等这事情临头了再去想,亡羊补牢固然是美谈,可为何不在之前就把羊圈给修补好呢?”
唐仁仔细品味着沈安的话,不禁有些沮丧,“某竟然这般无用吗?”
沈安一路进宫,却被韩琦叫人给拉到了政事堂。
“说!”
四位宰辅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大有不说就马上弄死他的意思。
“此事吧,其实也不难,关键就是悟性。”
沈安看看左右,“口有些渴了。”
韩琦亲自去弄了茶来,咬牙切齿的道:“若是想不出办法来,喝了茶水,吐出来的就是血水。”
老韩看来最近没少为这事儿煎熬,沈安笑着喝了一口茶水,美滋滋的问道:“敢问诸位相公,北伐必胜否?”
“当然!”韩琦踌躇满志的道:“若是以前老夫还会犹豫再三,可如今有了火炮,就算是遇到坚城也好攻打了。若是火炮不能下,直接上火药包,总有办法能打破辽军的城池。
当年太宗皇帝若是有这等火器,幽州必然守不住。”
沈安笑了笑,“既然必胜,可有缴获?”
“幽州是南京道,乃是辽人最富庶的地方,钱粮应当不少。”韩琦含笑道:“幽州靠近大宋的北方,因为榷场的缘故,豪商不少,加之那些权贵,打下来之后,钱财满坑满谷啊!”
沈安笑呵呵的道:“那些钱粮既然是咱们的了,那为何不以此为抵押,去借些钱呢?”
瞬间宰辅们都愣住了。
“借贷?”
“没错,借贷。”
沈安笑的很是矜持。
“若说北伐是车,那么很多人都在等着上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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