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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衙,府丞署。
一帮书吏正在外间忙碌着,为着明日的报纸收拾着素材。
随着《顺天日报》在京城打开销路,且已经证实其“青楼造星”的能力,报纸的收入已经成为府衙最重要的一个财源。
正是依靠着这一条财源,让到顺天府衙快班衙役得到了极大的补充,亦是提升了他们的积极性,致使顺天府衙显得朝气澎湃。
“我们试过了,确实是陈家的酒又香又实惠!”
“刘二的烤鸭当真是美味,我足足吃掉了一整只!”
“六必居的酱菜果真是名不虚传,可为京城之首!”
……
一帮被派遣出去的捕快纷纷回来,坐在桌前很是认真地描述着品尝后的感受,由着一些充任编辑的书吏认真地进行记录着。
这帮捕快近来日子过得很滋润,到城中的各个地方去享用酒肉,不仅得到店家热情的招待,回来还能将食用进行报销。
《顺天日报》现在不局限于为百姓搜罗京城新鲜的趣事,亦是将触角放到了饮食领域,毅然是要成为京城的一份饮食指南。
这样既能够满足普通百姓和士子的需求,又能够为着一些店铺带去顾客,可谓是三赢的局面。
康晚荣身穿着略为寒酸的士子衣物,整个人仍然给人一种木讷的感觉,但这种人往往做事投入,很容易就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
虽然他担任总编辑工作,但并没有过多地插手编辑的具体事务,给下面的人很大的自主权,仅是掌握过审阅这一个关卡。
他当下最重要的工作还是连载《射雕英雄传》,在写好新一章节后,如同往常般将稿件拿到里面,请求里面那个人指导。
随着《射雕英雄传》情节,越来越多的读书人痴迷于这一个新颖的武侠世界,已然成为康晚荣的铁杆粉丝,每日都在眼巴巴地等待着《顺天日报》出炉。
或许是大比之后急需要精神药物疗伤,不仅是普通士子迷恋上《射雕英雄传》,哪怕是一些落榜的举人亦是欲罢不能。
正是如此,康晚荣这位仅是童生出身的作者,已然是收获很多举人粉丝,金庸的名气自然而然地在京城传了开来。
“你先坐吧!”
林晧然按过稿件后,淡淡地吩咐道。
康晚荣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小心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但却如同一个乖巧的学生般,并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林晧然显得是心事重重,但还是静下心来,认真地审阅将稿件。没多会,心里却是不由得一叹,发现这当真是被科举耽搁了的小说家。
正是这时,一个衙差急匆匆地穿过忙碌着的编辑部,直接进到了府丞值房。
“虎妞抓了徐府的族亲,太常寺少卿徐大人上门要人?”
林晧然听着这个衙差进行汇报后,眉头却是不由得微微地蹙起道。
对于虎妞那个野丫头抓坏人的行径,并顺带惹到一些人,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如果那个野丫头有一天不抓坏人了,那才是稀罕的事情。
亦是多亏这野丫头的好精力,顺天府衙大牢关押的犯人多了,但北京城的治安亦是变好了。
一些原本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对屡教不改的扒手干脆是训斥几句便放人,但虎妞却是认真地按着律法进行惩治,不允许那些牢头拿钱放人。
几次之后,那些扒手亦是收敛了,或者干脆转而干起别的行当。
至于一些恶少更是开始夹起尾巴做人,在领教到《顺天日报》的威力后,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的恶行刊登在《顺天日报》上。
这时代的人都是知道廉耻,都不想自己会“遗臭万年”,那帮恶少自然亦不例外。
现在虎妞将一个跟徐府有关系的族亲抓回来,自然不算是多么荒唐之事。虽然他不会刻意地去招惹那些大佬的家眷,但如果一个沾亲带故之人都不敢抓回来,那他这个顺天府丞实在太窝囊了一些。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徐璠竟然这么快便找上门来要人。却不知是徐璠太过清闲,还是这被抓之人很重要,或是两者皆有。
“是的!徐大人在外面直言要见府尹大人,并要求我们即刻将人放了,现在该怎么办呢?”衙差点了点头,显得认真地询问道。
林晧然犹豫了一下,当即吩咐道:“既然府尹大人不在,那就将徐大人带到我这里吧!另外,将虎妞那个丫头也叫过来,问一问她怎么回事!”
“是!”衙差当即施礼,便是急急离开。
康晚荣看着林晧然有客人,便是恭敬地施礼道:“大人有事,晚生先行告退了!”
“且慢!”林晧然却是制止,将看了一半的稿件递回给康晚荣道:“你已经窥得门道,水准在我之上,我恐怕无法指导于你!日后该如何写,你尽情发挥即可,不需要再过问于我了。”
有些人便是如此,虽然有某些领域如同白痴般,但在某些领域的天赋却是惊人。康晚荣已然是青出于蓝,当下完全可以自行执笔创作,他再多加干扰反倒有害无益。
“大人,我觉得仍然还有多方面欠缺,还请继续赐教!”康晚荣心里却是一急,很是不愿意离开林晧然的指导,显得惊慌地乞求道。
林晧然却是摇了摇头,很果决地说道:“我已经没有太多东西可以教你了!当下你应该是相信自己,放开自己的思路进行创作,但切记不可抨击朝政!”
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是忌讳普通人妄论朝政,更是不得抨击朝政。像世人都认为周礼能够治世,而你却跳出来唱反调,无论你说得有没有道理,都是离经叛道之徒无异。
康晚荣虽然心里没有底,心里很是不舍,但却知这是一条必经之路。他接过了那份文稿,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康晚荣刚退出去,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大步地走了进来。
“林府丞,你为何要将徐大发关到大牢里?”徐璠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显得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跟着徐阶矮瘦的身材不同,徐璠的身材显得高大魁梧。这时怒气冲冲的模样,加上身上穿着四品官服,倒有几分震慑力。
有两个书吏原本是要阻拦的,但却慑于对方的官威,以及对方的身形高大,此刻担忧地望向了林晧然。
“徐少卿,还请稍安勿躁!”
林晧然先是屏退那两个书吏,抬眼望向徐璠,只是听着他说话的口气,心里却是涌起一份不爽。
徐璠身为太常寺少卿,确实是真正意义上的京官。虽然这个官职没有什么实权,但在这个位置上有着很大的优越性,有机会一步跨到六部侍郎上。
只是很多事情,却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他是翰林院出身的正四品官顺天府尹,而徐璠不过是官萌入仕,哪怕是二甲进士出身的太常寺少卿都不敢跟他如此说话,更别说徐璠这种官萌入仕的官员。
偏偏这位徐璠如此的目中无人,进来便是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当真是有些可笑了。
“林府丞,我不管你们兄妹唱的是哪一出,现在马上给本官将人放了!”徐璠完全没有将林晧然放在眼里,当即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林晧然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蹙起,心里的不满更甚。
“哥,不能放,他是杀人犯!”
正是这时,虎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道。
杀人犯?
林晧然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惊讶地望向了走进来的虎妞。
本以为这又是一起欺男霸女的普通民事案件,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事涉到一起凶杀案,而那个徐大发竟然是杀人犯。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徐大发前些天才到京,怎么可能会杀人,分明是你带着捕快在闹市胡乱抓人!”徐璠扭头望向进来的虎妞,当即大声怒斥道。
虎妞面对着指责,整个人亦是怒了,当即据理争辩道:“我哪里是胡乱抓人了呀?他就是杀人犯,不仅是我知道,我哥也知道!”
“我知道?”
林晧然正等着虎妞讲清楚缘由,但听到这话,却又是当场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到京后仅是在通州驿站遇到一起凶杀案。但那个案件却以自杀结案,哪怕凶手是徐大发,那他亦不知道才对。
“哦?倒是稀奇了!本官倒要听一听,你们兄妹是如何将一个才到京城数日的本分人,冤枉成为杀人犯!”徐璠脸笑肉不笑地道。
林晧然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由得担忧地望向虎妞,却不知道这野丫头会不会要“坑哥”了。
“他不是最近杀的人,而是四年前,那时我跟我哥都看到了,还是我们报的案!”虎妞仰起那张肉墩墩的脸蛋,一本正经地说道。
话说,当年林晧然跟虎妞在鼓楼一带,遇到还是小不点的小白,而后跟随小白到了一户徐姓人家,在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事情到了县衙,县衙当即将徐员外列为嫌疑人。只是在缉拿这一个环节上,却是遇到了阻碍,这位徐员外已然是逃之夭夭。
此次再度重返京城,小白却是找到了昔日的“杀母仇人”徐员外。在虎妞的帮忙下,终于将徐员外抓到,并带回了府衙的大牢之中。
“你没抓错人,徐大发就是那位徐员外?”林晧然感到一阵愕然,然后认真地询问道。
虎妞用力地点了点头,显得极认真地脆声道:“是的!他是杀死小白娘亲的大坏蛋,就算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他!”
却只能怪徐大发倒霉了,如果当初遇到其他人,他或许能够逃过律法的制裁。只是却是惹上了虎妞,偏偏还被虎妞在京城遇到了,自然是在劫难逃。
“小丫头,你的故事编得很精彩,但你恐怕是认错人了,我族叔是第一次来京城!”徐璠冷漠地望向虎妞,显得很淡定地说道。
咦?
林晧然听到这话,顿时又是一愣,不由得望向了徐璠。发现他的模样不像是无的放矢,整个人显得有恃无恐的模样。
虎妞却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当即认真地争辩道:“我怎么可能认错呀!四年前,我就见过他,小白都还记得他的气味,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的长相呢?”
“林府丞,我可以证实我族叔是第一次来京,你可以进行查证,还请即刻放人吧!”徐璠却不理会虎妞,转而对林晧然进行施压道。
林晧然面对着徐璠的施压,却是淡淡地拒绝道:“有没有杀人,徐大发是不是第一次来京,本府丞自会查证!徐大发现在事涉一起凶杀案,人根本还得扣留在府衙大牢,徐少卿请回吧!”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软柿子,更明白软柿子根本无法在京城这个大旋涡中生存,当下面对着自以为是的徐璠,他又怎么可能轻易退让。
“你是要跟我们徐家作对吗?”徐璠的眼睛一瞪,怒声进行质问道。
林晧然并不怵,当即针锋相对地道:“徐少卿,何出此言?”
“徐大发一直在替我家做事,你放还是不放?”徐璠道出其中的缘由,眯起眼睛大声地问道。
林晧然并不觉得意外,却是淡淡地回应道:“这跟他是杀人犯的身份有何关联?难道你以为他替你家做事,杀了人后,就能逃得了律法的制裁吗?”
“小子,你休要狂妄,你却敬酒不喝喝罚酒!”徐璠已然是“见惯世面”的官员,前阵子更是常常在内阁出没,早已经没有将一名小小的顺天府丞放在眼里,此时显得怒发冲冠地道。
“不是本府丞狂妄,而是你们徐家逼人太甚!”林晧然看着徐璠都要撕破脸,便索性摊牌地道:“雷州知府、廉州知府、肇庆知府已经被你们请去了,你们今晚是不是应该请高州知府到你府上一叙了呢?”
徐璠刚刚的怒气当即消散,显得惊讶地脱口而出道:“你都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晧然睥了他一眼,显得冷淡地说道。
原以为,他给严世蕃一个深刻的教训后,广东算是躲过了一劫。但万万没有想到,徐党竟然怀着狼子野心,在背后偷偷地搞起了小动作,更是巧妙地避过了联合商团的眼线。
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是让他知道了这事,知道徐党躲在背后的阴谋。
当下徐党想要抢夺他的顺天府尹的宝座亦就罢了,竟然还想要指染广东,这已然是超过了他所想忍让的最大限度。
广东是他的根基,一旦根基被毁,那他将来就很难再有大作为。严世蕃想要指染广东,他都没有地行妥协,徐家想要指染广东,他又怎么可能会屈从呢?
“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顺天府丞,纵使是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徐璠很快从惊讶中醒悟过来,显得不屑地冷笑道。
林晧然听到这话,脸上却是微微一笑地道:“那本府丞……就跟你徐家玩一玩!”
虽然他喜欢趋利避害的为官之道,但有人敢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那他亦不是怕事的人。作为一个后世某个伟大团体的接班人,他又怎么会惧怕这些腐朽的宵小呢?
仅过一日,有消息传来,顺天府尹黄仲达再次从马背上摔下来,向朝堂告假旬月。按着规定,将由顺天府尹暂代顺天府尹一府,全权处理着顺天府衙之事。
林晧然主持顺天府衙的当天,当即调来了卷宗,亲自提审徐大发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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