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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淡水没从卢悦口中问出她要怎么解决。
不过她亲眼看到了,卢悦才到偏殿,谷正蕃红着眼睛,要来搂自己女儿的时候,一个狠狠,好似用尽力气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苏淡水呆了呆,待要再看的时候,里面的禁制已关。
“你你你……”
面对谷正蕃抖着手的帅脸,再看到那个巴掌印,卢悦‘卟’的一声笑了出来,眼角余光扫那个同样震惊,猛地挺直身体的中年男子。
上辈子,她没见过谷春风,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讨厌他。
谷正蕃是不是东西,可是作为谷家的族长,明明知道洒水国将要出事,也是一个字不漏。
事后,更因为谷令则,捧着他自己也讨厌得不行的谷正蕃,一路让他安安生生的筑基,然后寿终正寝。
就凭这一点,谷春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巴掌,我早想打你了,”卢悦声音清脆,“看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逍遥门渡仙峰,而我——卢悦,是须磨真人的关门弟子。”
“我是你亲爹,亲爹!”
面对谷正蕃的吼叫,卢悦掏掏耳朵,“我没聋,不过亲爹是什么?你养过我一天吗?给过我一个笑吗?没吧?什么都没?”
女孩摊手的动作,眼中隐着一丝古灵精怪的意味,“小的时候,我家靠我爹卢胜的抚恤过日子。六岁,我和我娘都随五夫人,到国师府做工。我被选为侍女,上午要陪令则小姐学文,下午她修炼,我要去学武。为站好梅花桩,有好多次,掉到粪池里,臭得我自己都闻不下去。”
“我,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谷正蕃心疼了,优秀的孩子,他如何不心疼,“你娘瞒着我,说我的另一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胎。悦儿,我若是早知道,如何能让你受那么多的苦。”
卢悦脸上有些扭曲,这一刻,她居然在这人眼中,看到一丝慈父情怀。
那种心疼的眼神,上辈子,她只在他看谷令则的眼中看到过。
“……你不让我受苦?”
卢悦的声音柔和下来,让谷正蕃充满了希望。
“你这么好,那国师府你的那么多孩儿在哪呢?……我告诉你在哪?他们死了,要么在天上,要么在地下。噢!不对,你逃了,凭月蚀门的手段,他们的尸首,好运的不被挂到城墙上就不错了。”
谷正蕃连连后退。
卢悦上前一步,“我猜,上面一定是爬满了蛆虫。当场死了的人,是最幸福的了,一时没死掉的,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些恶心的东西,在里面钻啊钻的……。你说……,他们受苦了吗?”
上辈子,她当幡鬼后,曾模糊看到自己的尸首,上面的蛆虫满布。后来在鬼面幡中被阴火烧时,就常想,到底是阴火烧得痛些,还是被蛆虫钻得痛些。
凭着这些想象,她在里面熬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此时想起,还是忍不住的鼻中酸涩。
可是她讨厌在谷正蕃面前掉泪,很快昂头让眼泪回流。
“……不,不,不……,是你!”
谷正蕃从逃回去,一直没怎么想他那些孩儿的处境,那时候,他还觉得他是对的。可是一番吹嘘自己九死一生逃出的艰难后,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除了嫌弃不屑,又加了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他愤恨,恨天恨地,恨谁都不知他一心求道的心。
甚至他在谷令则眼中看到失望透顶的眼神时,面对族中小儿朝他扔石头,扔臭鸡蛋时,也拒绝去想。
此时被卢悦这般血淋淋的剥于面前,这个他寄宇了无限希望的女儿,在恨他,恨他虎毒食子吗?
既然如此,他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当下双目猩红,大喊大叫,“是你,是你……,我若不是找你,手上无了可用之兵,如何会到那种地步?”
看到这样就乱了章法,再不打亲情牌的谷正蕃,卢悦觉得自己上辈子只怕是笨死的。
“……是我?您说是我?”卢悦指着自己,“你的黑骑卫,在仙人手里,算狗屁。”
“……孽障!不管你爹做了什么,他都是你爹!”
谷春风没想到谷正蕃如此不经事,更没想到,他们父女见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抱头痛哭才是他的预期,可是现在,他在这丫头眼中,看到了什么?
不屑……;恶心……;痛恨……;甚至杀意……。
“孽障……?呵,我也觉得我是个孽障。”卢悦冷笑,“谷春风是吧?明确地告诉你们吧,我早知自己的身世。所以,才带着我娘,离开国师府。”
“别跟我提什么血脉,我现在给谷令则留点面子。所以在这里跟你们说话,要不然,你以为……,师伯,我要跟他们把脸再撕一些,您还打算看戏吗?”
都到这种程度了,再撕的脸,会是什么样?
申生真人摸摸鼻子,她怎么知道他放了一丝神识在里面看着。
“谷春风谷道友,卢悦是我师弟须磨的关门弟子,亦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疼爱的师侄。你们的私事我不管,不过我家卢悦要是少一根头发……,谷家哪怕有灵墟宗罩着,也是承受不起的。”
卢悦笑颜如花,就知道炸对了,“多谢师伯!”
申生在外面扶扶长须,“别拍马屁了,把你的私事尽快处理好,我还有功课问你。”
脸都撕成这样了,申生真人再不担心,退出最后一丝神识。
现在的偏殿大概真的只剩他们三人了,不过大家都在沉默。
半晌,谷春风才痛心疾首,“孽子……!”
卢悦嗤笑一声,“我是孽子,那您是什么?”
看看失魂落魄的谷正蕃,对谷春风更为不耻起来,“月蚀门唐清进阶元婴真人,您能不知道?唐家与叶家在洒水国的龌蹉,您能不知道?可你们谁都没给他报一点信……。谷老头,需要我把话说得再深一点吗?”
谷春风愣住,他当然知道,灵墟宗也知道,可是谁都没给谷正蕃发信,甚至连令则都……。
为什么不发信,灵墟宗有理由,谷家也有理由。
谷正蕃看看谷春风,再看看恨自己恨到不行的女儿,突然好像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靠不上这个女儿了,找了那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多心力,结果什么都得不到。
看到这样的谷正蕃,卢悦只觉得可笑。
他可笑,她也可笑,那些死在洒水国的所谓兄弟姐妹,一样的可笑。
“你们走吧,”卢悦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谷正蕃,“我叫卢悦,现在叫卢悦,以后还会叫卢悦。”
“你身上有我谷家的血脉!”谷春风咬牙。
“谷家的血脉死在洒水国的那么多,你怎么不去找?”卢悦反问,脸上挂着讽笑,“我还告诉你,若不是不想我师伯他们觉得我冷血,若不是我现在修为还低,见到谷正蕃的第一面,我就把他宰了。”
谷春风气得浑身发抖,这可真是个孽子。
“谷家哪点对不起你?”
哪都对不起她,卢悦冷眼看着这两个人,“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为什么会存在这世上,你知,我知,别人也知……。国师府谷家血脉可能死绝了,可是他没灵根的外室子,一定还有不少,你若真是顾念血脉之情,大可以去找他们。既然一开始,我就不姓谷,那谷家的所有一切,都与我没关系。”
“你……,是梅若娴嫌弃你是六指,你怎么可以把对父母的恨,转稼到谷家?若你如令则一般,我谷家又如何不捧着你?”
谷春风最气得就是,谷正蕃生了那么多孩子,套宗家的修炼资源。而谷家每年发过去那么多东西,结果,最应该用的人,没用上,还把人给弄丢了。
现在这死丫头是逍遥门的核心弟子,一想到这么大的光,他们谷家什么都沾不到,就气得眼前发黑。
“你们谷家,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烂了。脏……,臭……!”
卢悦觉得自己身上,一会热得要爆,一会冷得要抖,还有强列的呕吐感和炫晕感。
这一刻,她真得非常非常嫌弃自己的身体。
“……我给灵墟宗的天才弟子谷令则留面子,你们自己也把掉地上的面子搂一搂吧。别妄想在我这得到任何东西,我不去跟着别人打击谷家,你就阿弥陀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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