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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奢离的操纵下,很快,一位拄着拐杖,看上去须白皆白,但却面容红润有泽,腰杆笔直,脚步健壮的老人,在数十名武士簇拥下,走入王帐。
奢离一个健步上前,跪到这老人面前,磕头拜道:“匈奴右贤王奢离,给老萨满问安……”
其他部族首领们,互相看了看,但,在奢离的带动下,只是犹豫了一会,便都跪下来拜道:“我等给老萨满问安!”
这老人拄着拐杖,不发一言,径直的一步步走向前去,然后在王帐的王座左侧下方约三步的地方,席地而坐,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镶着金边的酒器,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在场的贵族首领们,都是很不满意。
甚至已经有人,心生怒意。
直到……
有一个贵族,忽然尖叫起来:“那不是……那不是……老上大单于曾经用过的酒器吗?”
“你们看,那个酒器上的印记和旁边挂着的那个鸣镝!”
所有人纷纷将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个镶着金边的酒器身上。
然后,便没有人能挪的开眼睛了。
匈奴帝国,有一件酒器,堪称国宝。
那就是老上大单于,取月氏王的头骨,让数十名最好的萨满祭司制作出来的镶金头骨酒器。
那件酒器,是匈奴黄金时代的象征。
也是匈奴人的骄傲!
见证着,匈奴在冒顿与老上两位雄主统治下的赫赫武功!
从河朔一角的小部落,到纵横万里,控弦四十万,冒顿只用了三十年。
继任的老上单于,继续励精图治,开拓进取。
拳打长安刘氏,脚踢月氏王族,镇压西域三十六国,将草原南北与东西的所有部族,全部冠以‘引弓之民’的称呼。
故而,在匈奴人心中,这两位王者,是如同神明一般的人物。
特别是,随着时间流逝与匈奴国势的渐渐衰微。
这两位的形象更是不断神化。
而作为老上单于巅峰和威权象征的那只用月氏王头盖骨制成的酒器的地位,自也是扶摇直上,成为了很多匈奴贵族,特别是保守派贵族眼中的‘神器’。
那位‘老萨满’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在自己的怀里兜兜转转,摸出了一个骨质乐器,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尖锐的鸣镝声,立刻响起来。
原本在帐外戒备的武士们,几乎是在听到鸣镝声的瞬间,立刻就拿着武器冲进来,跪到了老萨满面前。
人人震惊,个个惊奇。
“冒顿大单于的鸣镝!”直到此刻,才有人惊呼出声。
那位‘老萨满’却是微微的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打量着众人。
接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一个贵族身前,嗅了嗅,道:“哈赤的子孙?”
“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记得当年,稽粥带哈赤到圣山来见我的时候,哈赤勇猛非常,被认为是单于之鞭啊……”
那贵族瞬间就楞了。
然后立刻就泪流满面,跪到了这‘老萨满’面前,抽泣道:“子孙不肖,使祖先威严蒙羞!”
‘老萨满’却只是呵呵的笑了一声,道:“不要怕,你流着哈赤的血,只要你能够勇敢起来,一定能哈赤一样的……”
然后,他走到另一人身边,同样嗅了嗅,道:“突骨赤的子孙?”微微一楞,他露出笑容,道:“你一定刚刚生了一个儿子!”
那人满脸的不可思议:“您怎么知道?”
‘老萨满’眉头微微舒展,神秘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闻!”
“我当年在圣山上,见到冒顿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天神之子,闻了之后,我就知道他一定将统治所有引弓之民,因为那是天神、日月的共同旨意!”
“就像现在,我只是闻闻你就知道,你刚刚有了一个儿子……而且,他长大后将成为匈奴人的英雄!”
“他将会是仑头部的骄傲,弓卢水之子,是苍鹰之神与白狼之神**的神裔!”
这贵族,正是这大帐内少数几位一族之长,且手里握着一个万骑的实权贵族赫里稞。
听着老萨满的话,加上他一闻就闻出自己的祖先和自己刚刚有了一个儿子这种事情。
那里还会怀疑?
如何会怀疑?
当即就跪下来,磕头说道:“请老萨满给他取一个名字!”
‘老萨满’轻声道:“他是生在道路与湖泊之间,未来一定会承担起苍鹰之神与白狼之神托付的使命,那就叫他‘屠利’吧!”
“屠利?”赫里稞立刻就笑得合不拢嘴,因为这个名字,刚好与他部族的萨满祭司占卜的结果类似,这让他更加以为,自己已经获得神眷、天命。
当即就磕头谢道:“‘老萨满’慈悲!”
于是,这位老萨满依样画葫芦。
轻而易举的将这帐中数十名贵族的祖先名字与来历,都叫了出来。
特别是,有些人的祖先,并未在冒顿或者老上麾下服务,也能被他‘闻出来’并直接点出。
这就更有信服力了!
短短半个时辰,全帐上下,就全部都是用崇拜和仰慕的眼神,看着那位看上去须发皆白的老萨满。
甚至还有人,以为他就是天神在凡间的使者。
于是,顶礼膜拜,毕恭毕敬。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若有长安执金吾的官员在此,怕是第一时间就拿上镣铐来抓人了。
因为,这个在他们眼中‘神乎其神’的老萨满,乃是执金吾的通缉犯人。
是去年被抄家灭族的公孙卿弟子,同时也是一个恶贯满盈,犯下了累累罪行的通缉犯。
更重要的是——这位‘老萨满’的这些把戏,随便换一个在长安呆的久的人,都能拆穿,至少也能有些印象。
因为,在之前的数十年中,长安的方士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像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早就被人玩烂了。
甚至,连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都清清楚楚。
可惜,匈奴人不知道,也不明白。
由是,彻底的被其引导着,成为了他的信徒与膜拜者。
看着这一切,奢离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他知道,这一把,自己又赌对了!
可惜,奢离同样不知道,此刻,那位被他认为是‘棋子’的老萨满,心里面同样算盘打的飞起。
这位老萨满,看着帐内那些明显开始信服他的匈奴贵族们。
深感自己来匈奴的决定无比正确。
这里,简直是一块从未被开发和利用的乐土。
长安最拙劣的方士,只要能适应这边的环境、习俗与宗教信仰,一样可以起飞!
更重要的是……
在匈奴不过数月,他就已经明显察觉到了,匈奴人对宗教没有任何戒备。
在这里,他可以宣扬任何对他有利的东西,而不用担心被官府找上门来,当成淫祀拔除,也不必担忧骗局被揭穿,因为这里的萨满们,还停留在类似百越部落的巫师的水平。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或许,唯一需要小心提防的,只有那些汉朝降臣。
当然了,现在,还是需要和那位右贤王合作的。
想到这里,他也终于想起了那位右贤王叫自己做的事情。
于是,便故作矜持的看了一下众人,然后假装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连连叹息。
众人立刻入瓮,纷纷上前问道:“老萨满,您因何叹息呢?”
老萨满摇了摇头,不肯回答,只是不断抽吸着。
众人自是好奇、不安起来,纷纷磕头问道:“究竟您发现了什么事情?还请明说……”
老萨满依旧不语,直到被人再三磕头、恳求,才假作忍不住内心的怜悯,却又害怕某些事情一般,含糊着道:“我看到了南方来的恶灵,趴在诸位贵人祖先与神明身上啃噬……”
“再这样下去,匈奴的祖先和神灵,就要被南方的恶灵吃光了……”
“啊……”这话虽然没有直接言明,但所有人听着,却都是心有戚戚然,甚至比直接挑明了还有效果。
“老萨满,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人间事,人间了……”他走到一个贵族身边,看着他,道:“就好比你,图哥的子孙,你的祖先,曾经追随冒顿大单于,在河曲建功立业,并将最后的东胡王吊死在那里……”
“而现在,南方的恶灵,却要进入图哥的灵魂所在地,将他吃掉……”
“图哥的子孙,车奢人的王,你能怎么办呢?”
那贵族听着,喃喃自语,道:“誓死保卫河曲!”
“决不能让汉人玷污伟大的车奢人的祖地,伟大的冒顿大单于的左大将图哥的陵寝!”
于是,转过身去,看向奢离,拜道:“屠奢,车奢王姑犁请求出战!”
“我愿率领我得车奢万骑,与河曲共存亡!”
“哪怕全部战死,也不会让邪恶的恶灵,玷污我们的祖先与神灵!”
其他,曾有祖先出生于当地的贵族,也都纷纷请求出战。
这让奢离看的,笑的都要合不拢嘴。
有了这些免费的骑兵帮自己立功,未来的他,前途必将光芒万丈!
甚至,坐上那单于的宝座,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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