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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的变化,立刻就传到了卫律耳中。

他闻讯后,立刻就率领一支亲卫,赶往战场。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情况——至少一千多的匈奴骑兵,在前方的空旷地带,横冲直撞。

虽然他们骑术精湛,虽然他们战意昂然。

但是……

这一切,都没法对当前战局,产生什么影响。

敌人的统帅,在整个战场的正截面,布置了三个圆形或者正方形、长方形的方阵。

并在自己身后的纵深,数百步外,布置了另外两个方阵。

这使得匈奴骑兵,虽然获得了更多的活动机会与空间,但实则却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那些如同刺猬一样的方阵,让匈奴骑兵曾经引以为傲的所有,化为了一滩流水。

就像一拳打在了沼泽泥泞里一样,难受的紧。

更要命的是,面对这样如同刺猬一般围拢在一起的敌人。

匈奴骑兵的穿插、骚扰和调动,现在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别看战场上,乌恒军队,看似在各自作战。

但是……

其布置的防御纵深,却是长达两三里,而且,因为那奇葩的方阵,导致匈奴骑兵即使穿插到位,实际上面对的问题和没有穿插前是相同的。

卫律看着这个情况,咬紧嘴唇,仔细观察着,寻找着漏洞。

但……

观察和思考了许久,他依然一筹莫展。

在这期间,卫律亲眼看到了,好几个匈奴骑兵攻击波,向流水一样,疾驰着从乌恒方阵左右前后呼啸而走。

哪怕,那些乌恒人,表现的非常紧张、业余。

在这些攻击间隙里,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因为紧张或者害怕,而跟不上其他人的动作,乃至于将某一个地方的防御拖垮,导致了暂时的混乱。

然而,匈奴骑兵却很少能有人抓住机会,趁机上前扩大混乱。

几乎所有的进攻,最终都最多造成混乱,而无法直接威胁到这些方阵。

现在,摆在卫律面前的,便只有两个选择了。

一是,以力破巧,集中兵力,一个一个的啃过去。

这些方阵,可以防御两三百的多批次匈奴骑兵,但肯定无法单独对抗以千人为集群的攻击。

但……

那样做的话,代价就可能会大的惊人。

吃掉这几个方阵,恐怕起码要付出上千人的代价!

二嘛……

卫律昂起头来,下令道:“吹收兵号,暂停攻击!”

呜呜呜!

立刻便有十几个匈奴号手,举起了自己的牛角,将号声传的响彻天地。

前方还在准备进攻或者已经在进攻的匈奴骑兵,立刻如潮水一样,向卫律方向撤来。

而卫律则在不停的下令,调兵遣将。

“将各部臂力强劲的勇士,全部集合到此!”

“再派人收集各部全部的青铜铤、短矛!”

随着这些命令,逐一下达、贯彻。

匈奴军队的气势,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特别是,当数百名奉命赶来的匈奴骑兵到来后,匈奴人的攻击方式,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因为,这些骑兵到来后,立刻就全体下马。

然后,在数百名的奴隶的簇拥下和协同下,以及上千的骑兵的掩护下,缓缓走近一个乌恒方阵。

他们在距离方阵大约二十步左右,停了下来。

然后,奴隶们就将一辆辆载满了青铜铤和短矛的手推车,推到了这些人身前。

这些被特意调来的匈奴武士,皆是卫律各部麾下最为强壮有力之人。

其中甚至还有许多贵族。

几乎人人都穿着甲衣,戴着一顶非常有匈奴特色的青铜胄。

很多人甚至,还在皮甲下,戴着护目镜,套着一层坚韧的牛皮内甲。

这在匈奴国内,无疑是非常土豪的做法。

只有部族内最勇敢的武士或者地位较高的贵族,才有资格穿戴和使用这些甲具。

而当他们在乌恒人阵列之前,摆出一个密集的阵型后。

哪怕是远隔数里,张越也立刻嗅出了危险的信号!

“立刻击鼓,让乌恒骑兵增援!”张越急切的下令:“无论如何,必须阻止匈奴人!”

咚咚咚!

战鼓隆隆响起。

可惜,还是迟了!

那数百名猬集在一起的匈奴武士与贵族们,已经举起了他们手里的青铜铤。

青铜铤这种兵器,属于匈奴人的发明创造。

它是短矛的一种,但却又不像短矛。

反而更像是从原始的箭簇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兵器。

其特征,便是铤头锋利,状如箭簇,但比所有箭矢都要长、重。

匈奴人标准的青铜铤,长度都在一尺左右。

很适合握在手里,作为短兵器使用。

但,在数十年前,这种武器的用法却非如此。

事实上,它们最先被发明创造出来,是作为匈奴骑兵的远程投射火力而存在的。

在曾经的汉匈战场上,匈奴骑兵除了冲锋、撞击和突袭外,最强的杀手锏,就是近距离内的青铜铤齐掷。

他们通常会在十步左右的距离内,忽然一次完整的青铜铤投射。

骑手们会借助战马奔驰的速度,用尽自己的臂膀力量,将手中的青铜铤全力掷出。

近距离内,这样的忽然投掷,哪怕是对汉军的重甲步兵,也有着很强的杀伤力!

而轻甲步兵,只要被命中,就是必死无疑!

因为匈奴人,通常都会将这些青铜铤,埋在淤泥的土壤中,甚至插在腐烂的动物尸体里。

也就是汉军骑兵横空出世后,匈奴人不断被教做人。

尤其是青铜铤这种过去的投掷兵器,在汉匈战争上,被直接退化为匈奴人的格斗武器。

这是因为,与汉军骑兵的骑弩、连弩相比。

匈奴骑兵的青铜铤,毫无优势。

更关键的还是,骑兵对冲中,只要匈奴骑兵敢掷出自己的青铜铤。

迎接他们的,必然是溃败!

这是无数血的经验,总结出来的教训!

但如今,这种武器,重新回到了数十年前的地位。

数百名匈奴的精锐武士,在卫律的指挥下,右手猛然发力,然后就整齐的掷出了自己手里的青铜铤。

掷矛,是远古人类最先掌握和获取的集体战斗技能。

远古的先民,依靠它围杀了猛犸象、剑齿虎以及数不清的其他大型猎物。

哪怕是在现在,这种战斗技能,在人类的战场上,只要得到机会,依然可以发挥出强大的作战效能。

特别是,乌恒义从们的方阵,实在是太密集了!

而,他们也确实太不专业了。

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所以,这次齐掷的效果,非常明显!

瞬间,面对着这些匈奴武士当面的乌恒人,就栽倒了一片。

强劲的青铜铤,在近距离内,表现出了毁灭性的打击效果!

只是一次齐掷,便几乎清空了数十步的乌恒士兵。

远方的张越,清晰无误的看到了这次毁灭性的打击。

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扶额。

“为什么不避开?”他摇了摇头。

好在,此时,一直埋伏在战场外侧的乌恒骑兵们,策马入场了。

这些骑兵,基本都是生力军。

是本来张越安排,将和长水校尉一起攻击,而选拔的数百名乌恒精锐,加上原本的督战队的上千组成的。

他们的任务和职责,便是救火。

尽可能的拖延和消耗匈奴人。

这一千多骑兵的入场,自然立刻引起了匈奴人注意。

原本在侧翼担任保护与掩护任务的数百名匈奴骑兵,立刻策马迎上。

两军马上就在战场上混战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原本在原地被动挨打的乌恒方阵,马上向后,撤了二十多步,脱离了被匈奴人的青铜铤打击的范围,并重新组织起防御。

但……

这只是延缓了他们败亡的时间。

此刻,整个战场上。

延绵十余里,纵深数百步之中。

匈奴骑兵与乌恒义从们的方阵、骑兵,全面交战。

在经过青铜铤的打击后,匈奴人立刻就找到了破解乌恒方阵的办法。

骑兵们,开始携带着青铜铤、短矛甚至是石棒,反复的攻击、蹂躏着乌恒人的方阵。

错非是,这种空心阵的防御范围很大。

还可以有效的阻止匈奴人的冲阵。

恐怕,此刻乌恒人已经全线崩溃。

即使如此,他们也和故事里的黔驴一样,被匈奴人看出了底细。

陷入了败亡的边缘。

唯一的亮点,来自于新加入战场的骑兵。

这些乌恒骑兵,本就是这六千人里的精锐。

而且,多数是塞下氏族出生。

装备也好,战马也好,都优于塞外的乌恒骑兵。

而且,因为在汉塞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多多少少,有些汉军的影子在里面。

再加上,他们是生力军,又在局部战场,有着一定的兵力优势。

一时间,倒也和匈奴骑兵,打的有来有回。

不过……

他们的努力,对于整个战场的大局,并未有什么改观。

不过是牵制和吸引了大约七百多的匈奴骑兵。

整体上,匈奴人是在步步紧逼和前进。

而乌恒人,则陷入了各自为战,彼此无法呼应的局面。

要不是匈奴人,也同样陷入了不同的战场。

他们恐怕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张越远眺着这一切,他转过身去,吩咐道:“取我甲来!”

“取我刀来!”

他与长水校尉,已经是不得不冒险下场了。

否则,此地的防御,坚持不到今天落日,就要全面崩溃和彻底溃散。

而一旦溃散,哪怕是张越,也只有打马撤退,将这些乌恒人丢给匈奴人享有一条路可以走!

败兵,比敌人还要恐怖十倍!

早有准备的扈从们,立刻就将那辆载着张越的战甲与战刀的马车推上前来,将甲具和陌刀卸下。

造型华丽的米兰甲,从保存了一个多月的木柜里,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扈从们紧张的上前,为张越穿戴这套甲具。

不过半刻钟,整套甲具便穿戴整齐。

张越放下面甲,提起那柄曾经染血的陌刀,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嘴里轻轻的吟诵着一首当代最奇特,同时也是最流行的短诗:“望胡地,何崄惻,断胡头,哺胡臆!”

这是一首流传在居延、武威、酒泉等地的诗歌。

作者已然不可考。

但在这数十年中,这首诗歌,传颂天下,成为了天下年轻人,争相吟诵的对象。

不止是因为其唱腔豪迈,气势恢宏。

更因为其显露出的诸夏至上主义,很容易就激发起人民内心的心绪。

而这一首短诗,更在日后,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诗歌题材——胡无人系列!

李白的胡无人,固然无人不知。

但陆游的《胡无人》词牌子,同样读之热血沸腾,脍炙人口。

但张越,却总觉得,还是这一首原始的短诗,更有气魄!

因为,这首短诗,只用九个字,就阐述了一个真理——夷狄蛮子,面对中国王者之师,倘若不跪下来臣服,接受天朝爸爸的熏陶与爱怜。

便只有毁灭一路可走!

举着手中陌刀,张越大步向前走去,同时高声下令:“诸君……今日,本使与诸君,将要将一个真理!”

“一个从远古至今,便一直存在,且将永远存在的真理,晓瑜这四海、六合、八荒,日月所照,星辰所临的一切王国、贵种与部族!”

“它就是——”

“胡无人!汉道昌!”

“夷狄之英雄,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即使有殚精竭虑之心,亦非中国丈夫之敌手!”

“此乃天注定之事!”

“而此战,将会把这一真理,明确无误的晓瑜每一个人!”

握着手中陌刀,张越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四百六十余名长水校尉的重骑兵们缓缓的跟了上来,人人身披着鱼鳞甲,手持着重戟。

他们战袍赤红,衣甲鲜明,战马神俊高大。

无论是谁,见到这样一支骑兵,都要被其夺去三分颜色。

而在两翼,两百多名的随从扈从们,轻甲长剑,提着骑弩,背着角弓,列成阵列,充当着侧翼的保护。

他们跟着张越的脚步,缓缓朝着战场进发。

马蹄上钉着的马蹄铁,轻轻的践踏着地面,发出整齐的脆响。

而,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正在靠近战场。

这既是因为,现在战场内正在激战,没有多少人分心关注外围的情况。

更是因为,张越选择的这个出发阵地,实在是太隐蔽了。

它在侧翼,而且是东端。

完美的避开了匈奴骑兵的大部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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