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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弓卢水向南,经过了数百里的荒漠与原野后。
富饶的幕南草原,便已经袒露在眼前。
屠姑射勒住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这不同于金山脚下的气候。
温暖、潮湿的季风,正刮过整个幕南草原。
昨夜甚至还下了一场雪,草原上,随处可见积雪的痕迹。
但,嫩草已经长出来了。
跳下战马,用脚重重的在地上踩了一脚。
脚下的草地,虽然略显干燥,但却很松软。
不像幕北的草原,一脚踩下,硬的和石头一样。
“这些乌恒奴隶!”屠姑射狰狞着面孔:“他们怎么配生活在这样的富饶草原?”
他转过身去,问着自己的部下,那些髡头辫发,穿着破破烂烂的羊皮袄,拿着青铜武器或者石制武器的士兵们:“呼揭的勇士们!那些乌恒奴隶,和丁零人一样下贱的东西,比蠕蠕人还懦弱的部族,却占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牧场!”
“他们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奶酪,喝到甘甜的河水!”
“甚至可以安详的晒太阳!”
“看这太阳吧!”屠姑射望着那当空的春日:“祂是这样的温暖!”
如今的幕南西北部,白天的气温,大约也就十二三度,最高可能二十度左右。
但……
与呼揭人在金山的老巢一比,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度假村!
因为,现在的金山脚下,依然是北风呼啸,寒风刺骨的季节。
在呼揭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夏天这个概念。
只有冷和更冷。
这让所有呼揭骑兵,从心底生出浓浓的仇恨。
特别是,他们知道,占据这片草原的乃是乌恒人。
乌恒人是什么人?
奴隶!
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征服的卑贱种族!
草原上鄙视链的最下层。
与丁零人、扶余人和鲜卑人是一个级别的。
而现在,这些下贱的奴隶,却占有了呼揭人做梦都不能拥有的土地。
嫉妒与愤怒,立刻郁积在每一个人心中。
“大王!伟大的王!”一个呼揭贵族提着他的流星锤,走到屠姑射面前,屈膝叩首:“请您带领我们,将这些下贱的奴隶,统统杀光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几个乌恒贵族的头颅,收藏到我的穹庐中,让他们日夜看着我是如何鞭笞他们的孩子,凌辱他们的妻妾!”
其他人纷纷高呼:“伟大的呼揭王啊,白神与黑神最虔诚的信徒,请您指引我们征服的道路!”
作为一个生活在贫瘠、寒苦的金山脚下的部族。
呼揭人靠放牧所得,是极为稀少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若是纯粹靠着畜牧,他们都要饿死!
正是依靠着不断的对外劫掠与杀戮,他们才能维持存在。
这些白皮肤,浓毛发的呼揭人,早在百年前,就是一个依靠着征服与杀戮而兴盛的国家。
他们曾经是月氏帝国的重要盟友,也是匈奴人最忌惮的敌人之一。
就连匈奴的冒顿单于,也曾在他们手下吃亏。
祁连山一战更是震惊草原。
不过三千呼揭骑兵,以其悍不畏死的决死冲锋和贴身肉搏,打散了超过八千的匈奴单于精锐。
迫使冒顿单于只能收兵退却,积蓄力量。
过了十五年,才由老上大单于复仇成功,一战而亡月氏,并定鼎西域。
所以,在当年,匈奴的老上大单于,将此丰功伟绩,写在了给汉太宗的国书上,得意洋洋的炫耀: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定呼揭、乌孙、楼兰及其旁二十六国,并为匈奴。
将呼揭列为一个与乌孙、楼兰相等的敌人。
而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及其旁二十六国’。
换而言之,在当时,呼揭就已经是有数的强大势力。
是有名有姓,有戏份和台词的角色,而不是连鸡腿都没有的龙套。
故而,匈奴征服呼揭后,也是极力提防和镇压。
错非汉匈争霸,匈奴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匈奴人是怎么都不会放出这头野兽的。
因为,他们就是一群只会破坏,不会建设。
纯粹的野兽与杀戮机器。
回想着祖先的丰功伟绩,屠姑射扬起自己的马鞭,意气风发的下令:“呼揭的勇士们,白神与黑神的子民!去征服吧!”
“杀掉见到的所有男人!”
“将他们的女人、牲畜、孩子,全部俘虏!”
“乌~~~~拉~~~~~~!”呼揭骑兵们,用他们最传统的战斗号声予以回应。
这是在金山脚下,与塞人作战时常用的号声。
就像狼嚎,也如虎啸。
随军的十几个萨满祭司,则拿起了他们的法器——呼揭人战胜的敌人首领身上取下的骨头与皮做成的器物,向着呼揭骑兵们施法赐福。
“黑神会保佑你们!”一个萨满祭司,用着大雁羽毛,从法器里洒出些不明液体,这些液体的成分很复杂,若用科学仪器分析的话,可能会发现牛羊的血液、人的尿液、jing液还有妇女的月事血以及很多其他人畜器官组成的东西。
这和呼揭人的信仰很像。
既有匈奴的萨满教教义,也有着西方异域宗教成分,甚至还有些从遥远的巴克特里亚传播来的浮屠教成分。
但这些呼揭骑兵,却都是癫狂无比。
像是磕了药一样兴奋起来。
“黑神与我同在!”一个呼揭骑兵,在被撒了液体后,亢奋的大叫起来。
随即,草原的平静被打破了。
马蹄声,隆隆响起。
炼狱降临在这与瀚海交界的草原边陲。
……………………………………
延和二年春三月十七。
盐泽。
司马玄登上了这盐泽一侧的高地,远眺四面。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地理。
四面都有风吹来,地表上,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湖泊。
不过,这些湖泊都是咸水湖。
沙滩和戈壁上,随处可见结晶的粗盐粒。
“好地方啊!”司马玄抚着髯须:“若在此建城,足可控扼整个幕南的食盐供给!”
这确实是事实。
幕南地区的主要食盐供给,除了自汉进口,便是从这盐泽获取。
作为幕南最大的盐产地,盐泽每年能向各部提供数百万斤廉价的结晶盐。
呼奢部族,就是靠着垄断盐泽的产盐而兴盛起来的。
所以,他们平时也在此地,布置了兵力防备其他人来偷盐。
只是,不知道为何,当司马玄率部从盐泽的西北迂回而来时,并未发现有任何守军。
这使得,他的骑兵得以兵不血刃的占据这一战略要地。
从地理上来看,这处盐泽,位于鶄泽偏北三百里左右,距离弓卢水大约六百里。
扼守此地,不仅仅可以阻断呼奢部北逃的路线。
更可以从其脆弱的后方发起突袭。
“马上派出斥候,对附近百里进行侦查!”司马玄下令:“其他人原地修整,保养马匹与兵器,随时做好作战准备!”
“诺!”众将纷纷领命,各自下去布置。
在过去的六天里,护乌恒都尉的两千轻骑兵,连续急行军超过一千里,从南池迂回到了此地。
一路上,光是换马,都换了四次了。
每一次都要花上大半天时间,主要是为了重新钉马掌。
好在,士兵们对这个工作,掌握的很熟练。
所以,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趁着这修整的时间,司马玄也亲自带队,深入部曲之中,探望士兵,鼓舞士气。
“君等务必保持状态,争取一战而下!”司马玄每到一个仕伍,都会对将士们说道:“那呼奢部,可是有数十万的牛羊与马匹!”
“来前,天使已经许诺,将从缴获之中,拿出部分财富,奖赏有功将士!”
这也是目前汉军的惯例与传统了。
没办法,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崩毁了。
能够鼓舞士气和提高士气的手段,就只剩下了这单纯的物质激励。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
士兵们听着,都是欢呼雀跃。
满脑子都是数十万牛羊牲畜这个数字。
两个时辰后,司马玄派出去的斥候,纷纷返回。
他们带回了一个让司马玄错愕万分的情报。
斥候们从盐泽向北、南搜寻了数十里。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牧民。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秦司马!”司马玄马上叫来了护乌恒都尉的左部司马秦武,对他布置任务:“请你立刻带人,向鶄泽方向搜索,务必探知情报!”
此刻,司马玄不得不怀疑,汉军出动的情报被呼奢人获知了。
若是这样,呼奢人会有很多种选择。
其中,最恐怖的,莫过于北逃!
尤其是考虑到,鶄泽与弓卢水在直线距离上,不超过八百里这一事实。
换而言之,呼奢人若决定北逃,此刻,他们恐怕已经在向着弓卢水前进了。
若不能及时堵住他们……
司马玄知道,自己恐怕真的得提头去见天子了!
送走秦武后,司马玄立刻下达了备战命令。
旋即,才刚刚修整了不过两个时辰,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补上一觉的护乌恒都尉的骑兵们,就听到了代表备战的号角声。
而此时,距离呼揭人越过弓卢水,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些野蛮而恐怖的骑兵,在整个呼奢部的牧场,肆意的散播着恐怖与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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