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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卿来了……”天子一看到张越,就条件反射的想起了昨日的参汤,那美味的汤汁和其极佳的效果,让他念念不忘。
故而,一看到张越他的心情就变得非常愉快。
“赐座吧……”天子笑着道,然后他就看到了张越带来的那口箱子,问道:“卿带一个箱子来见朕,所为何事?”
张越拜道:“陛下……这些是臣今日傍晚收到的一些公卿贵族所赠之礼物,臣却之不恭,只好收下……”
张越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珠光宝气。
火浣布、珊瑚、黄金、白银器,当然,最让人瞩目的还是那块硕大的壁琉璃。
天子看着,几乎都有些挪不开眼睛了。
宝物,没人不喜欢。
特别是值钱的宝物!
即使是贵为天子,也会被这些金灿灿的阿堵物所收买。
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就像元光、元鼎、元狩那些年。
国库充盈,社会财富爆炸,以至于连府库之中串钱的绳子都腐烂掉了,也没有人在乎,以至于官仓里的粮食堆积在一起,往往旧粮还没有来得及消耗掉,新的粮食又成千上万的堆磊了进来,以至于国家需要不停的建造粮仓来满足储存粮食的需求。但建设总是跟不上生产,于是大批大批的粮食在官仓里发霉。
于是乎,汉军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从来不需要考虑经济问题。
他这个皇帝想怎么浪就怎么浪,根本不需要考虑成本问题。
巡幸天下,封禅泰山,揍完匈奴打南越。
在充足的财政支持下,大汉帝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可惜,那辉煌的盛世,已成为过去。
如今,便是他这个天子,也需要精打细算,才能将这个天下维系住,将汉室的霸业保持住。
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就听着张越拜道:“只是臣心想,身为臣子,岂能背着陛下,私下收受他人财物?这不符合臣的本心,故而特地带来,请陛下发落……”
天子听完,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绽放了。
他望着那满满的一箱子珍宝,心里面真是满意极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大臣,在拿了别人的礼物后,没有私吞,而是将之带到他面前。
这简直是……
大忠臣啊!
朕没有白宠啊!
当然,作为君王,他还是很矜持的,于是很是违心的道:“既是群臣赠给卿的,那卿就收下吧……免得别人说,朕吝啬不能令大臣富贵……”
张越一听,立刻就拜道:“臣安敢如此?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非君之赐,于臣犹嗟来之食,臣哪怕饿死,也不肯私用之,且夫陛下已赐臣良多!孔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故臣不敢私藏,唯愿献君……”
天子听到这里,眼睛看着那枚硕大的壁琉璃,终于不再坚持,道:“既然爱卿执意如此,那朕就收下了……”
一边说,眼睛一边忍不住的瞄着那枚壁琉璃。
张越却趁机从怀中取出早已经整理好的礼物名单,奏道:“陛下,此乃各色珍宝清单,请陛下过目……”
天子命郭穰取来后,打开来一看,立刻就被帛书上密密麻麻的各色珍宝名录给恍花了眼。
心里面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有如此多的宝物,不知道奉献给朕,以助国用!可恨!可恨!”
但汉室贵族富商公卿大臣们是一个什么嘴脸,他早已经清楚了。
这些渣渣,基本都是宁肯抱着黄金死,也绝不肯拿出一个子来的守财奴!
想当年,他好心好意,下诏希望天下士大夫富商公卿们,能够踊跃出资,帮助国家渡过因为战争而带来的财政难关。
但……
整个天下,响应者寥寥无几。
那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人,那些尊贵的列侯公卿们,抱着自己的黄金五铢钱,对他的号召充耳不闻。
这令他怒火中烧,几乎不可忍耐。
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是,就任命杨可主持告缗,又借口酌金成色不足,把列侯贵族们一个个罢黜!
让世人见到了他的狠辣与专横。
但,这些渣渣,却压根没有从那一次的教训之中吸取教训。
当然,或许吸取了。
然而,他们之后的所作所为,却是让他更加恼火!
这些人开始将更多的资源和财富,用在笼络朝臣和宫廷贵人身上。
一个仔也舍不得投资到他身上。
害的他辛辛苦苦,苦心积虑,设计出的武功爵,几乎形同虚设,二三十年也不过有百十个人出资买爵。
让他的脸上感觉火辣辣的。
所以,他看那些富商地主公卿列侯的眼神也就可想而知了。
基本上,这些渣渣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年猪罢了。
现在不宰,只是因为还不需要。
只要国家有困难了,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杀肥猪过年。
就像前不久,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空了槐市的子钱商人们一样。
事实也证明,这个政策还真不错。
利用这些人,他获得了迅速的在短时间内快速聚敛财富的途径。
而且,黑锅和脏事都不需要自己去动手,不必像当年一般,为了钱而加税,结果搞得民间议论纷纷,都快把他形容成桀纣了。
甚至,他每宰一次肥猪,都能被动的获得来自大量的欢呼声和拥护。
这样想着,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假如……朕……”随即,他又摇头想要否决:“不可,朕这样做太无下限了……”
可很快,仅存的矜持就被可能获得利益给冲的七零八落。
于是,这位陛下抬起头来,笑呵呵的看着张越问道:“卿的这些礼品,都是那些人送的啊?”
“????”张越一脸迷糊的看着这位陛下,不太明白,他这样问的缘故是什么?
就连一边的王莽,也皱起了眉头。
讲道理,本来张子重这么玩就已经犯忌讳了。
但天子却还想穷问到底?
这是嫌张子重死的不够快吗?
但下一秒,王莽就几乎有些站不稳脚了。
就听着天子道:“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些送礼之人,品味还不错,其中或许有人才可以为国效力……”
他笑眯眯的问道:“正好,贼臣公孙贺父子,尸位素餐,国事因之大坏,朝堂亟需人才啊!”
张越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位陛下居然打这么个主意?
是要让自己给他当白手套!!!!!
仔细想想,好像这位陛下也确实有这个需求!
毕竟,汉家朝堂上下,贿赂成风,就连宫廷之中,也是拿钱办事,童叟无欺。
长安城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权钱交易、内幕交易。
哪怕是那些在历史上伟光正的大人物们,也都是如此。
譬如,张安世,譬如霍光,譬如金日。
甚至王莽!
这也是汉室的特色!
毕竟,汉家没有什么不能卖的。
连官爵和人命都可以拿钱换,区区道德、原则、操守,又值几个钱?
想当初,大忠臣御史大夫张汤,私下悄悄的将国家政策提前泄露给他的发小大商人田甲,让田家靠着内幕消息,总能先人一步,赚的盘满钵满。
而发展到现在,整个汉室官场,都弥漫着一种可怕的金钱气息。
腐败可以说无处不在。
旁的不说,连休沐日这种事情,也可以拿钱摆平。
就像光禄勋里的那些郎官们。
有钱的郎官,譬如那些官二代、贵二代、富二代们,只是在衙门里挂一个名,连每日点卯都不去,成天在长安城里厮混,流连于花街柳巷。
小日子过的不要太潇洒了!
而这些人每年的考绩都是最!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起码三百六十天处于‘病假’状态。
剩余五天的工作,当然是完成量极高的。
而寒门出身之人,却一连三百六十五天,全天候不休,日日夜夜的需要工作,别说什么休沐了,就连生病也不许请假!
更可怕的是,轮到晋升和提拔时,优先的总是那些有钱有权的二代们。
寒门士子,在光禄勋里,常常需要磨砺五年以上,才能有机会熬出头。
其他九卿有司,也都有类似现象。
腐败从上而下,蔓延到了整个国家。
官僚作风,日盛一日。
有识之士,想要改变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呢,这位陛下,想发展一个白手套,参与其中,分润一笔,似乎也情有可原。
毕竟,你不能将封建帝王,想象成一个人民公仆。
事实上,所有帝王,从未将自己看成什么公仆。
在他们的意识里,他是国家的主人。
国家的一切,包括人民和土地,全都是他的。
封建帝王,凌驾于几乎所有事物之上!
尤其是当今这位,素来以任性和专横著称。
张越立刻就发动自己的大脑,思考这个事情,他应该如何操作,才能利益最大化。
首先,肯定是不能拒绝的。
拒绝这位陛下,等于当面打脸。
而张越自己掰着指头数了数以后,发现好像几乎没有能在打了这位天子的脸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家伙。
哪怕是汉家历史上最有名的明君,以开朗和豁达大度著称的太宗孝文皇帝的心胸其实也宽敞不到那里去!
当初,冯唐告诉这位陛下:纵今世有李牧,臣恐陛下不能用之,何也?陛下赏太轻而罚太重。
太宗皇帝表面上自然是虚心受教,回头却将冯唐按在了东南几十年……
于是,太史公哀叹:冯唐易老!
君王这种生物啊,哪怕表现的再大度,胸襟再宽敞,其实私底下还是一个小鸡肚肠的家伙。
特别爱记仇,特别能记仇!
连后世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是如此!
至于眼前这位,整个历史上,他的心胸都是排名倒数前几的存在。
所以,肯定不能拒绝,甚至得非常乐意而认真的帮他做这个事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当然,作为穿越者,张越自然不甘心只当一个白手套。
既然,现实已经无法改变,张越就只能去思考,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坏事变成好事!
腐败,当然是可恨的。
更是国家躯体上的病变。
但,在没有信息化和网络技术,全方位的侦查和控制手段前,任何的廉政行为,其实都只是自我安慰,只能依靠定时打击清理和官员的自我操守。
其实真要碧蓝的话,鸦片战争时期的满清和约翰牛,其实是不相伯仲的。
牛牛家的腐败,说不定还比我大清厉害几分。
但为何我大清被几千龙虾兵就打的丢盔弃甲,丧师辱国?
答案是坚船利炮!
更是制度上和生产力上全面碾压!
鸦片战争的时候,我大清不仅仅在装备上全面落后,就连兵员素质以及战术战略,也全面落后。
所以,战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既然,现实以及无法改变,那就需要思路和想法上的改变。
所以,张越马上就想到了此事的好处。
若他成为了帝王的白手套,就几乎等同于成为了帝王意志的投影和代言人。
由之,便得到了按照自己意志来影响国家政策和社会经济的途径。
说不定,此事还可以成为加速汉室产业升级的源动力!
因为张越完全可以通过这个角色来筛选和挑选他想要保护的人和势力。
就像一个牧场的主人,可以通过选择什么牛能繁衍而什么牛只能被宰割,从而最终能得到自己希望的牛种。
这样想着,张越就立刻拜道:“启奏陛下,臣觉得随桃候赵昌乐,才能优异,或许可以为陛下分忧……”
他进一步补充道:“壁琉璃就是随桃候所赠……”
“哦……”天子一听,立刻动容。
他扭头对一旁的郭穰吩咐道:“郭谒者,明日一早汝便去将随桃候请入宫中,朕要亲自考察其才能……”
想了想,他又问道:“随桃候如今官居何职啊?”
张越答道:“启奏陛下,似乎是典属国属国都尉……”
“哦……”天子听着,笑着道:“朕看,赵爱卿完全可以担任廷尉嘛……”
廷尉卿已经空缺了将近一年,不是没有人选,而是这位陛下不想要一个能力太强的廷尉。
因为廷尉若能力很强,那就一定很有主见,太有主见的话,会妨碍他褥羊毛。
所以呢,他一直想选一个能力一般,但能做事、听话的廷尉。
张越听着,连忙趴着道:“圣明无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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