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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和秦阳都清楚,两军交战,若是军中顶端,出现两个声音,乃是大忌。
可这种时候,离都来人,而且来的还是兵部尚书邹宏深,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大嬴神朝的军制,随着当年疆域范围越来越大,也随之改革过很多次,到了如今,兵部其实不掌兵,只是节制军中,而真正率领大军的,依然还是各方将领。
如今想要调动大军,也只有上面有了旨意,兵部调派,领军将领才能调动大军,否则的话,无缘无故的私自调动大军,只有死路一条,毫无悬念。
众人只是觉得如今的嬴帝,变得愈发让人揣摩不透,也更能察觉到,嬴帝对于帝位,对于一些触犯他逆鳞的事情,也变得更加敏感,更加绝情。
其他人可不知道,嬴帝本尊前些年根本没法出现,纵然他再有自信,在这些事上也会变得无比敏感。
从当初的臣田侯,再到后来的献国公,再到前任刑部尚书,其实都是死在这一点上。
嬴帝心里面纵然有疑虑,可是面对当时的情况,再多的疑虑,也会变成冷冰冰的杀机,毫不留情,也好不在乎往日的功绩,往日的忠心。
而神朝之中,纵然绝顶强者,某些时候,的确可以以一敌万,堪称人形地图炮,但面对这硕大疆域,想要稳固,靠的就不可能只有顶尖强者,而是手中的大军。
在这件事上,嬴帝必定更加的敏感。
这一次,让兵部尚书亲自前来前线,若只是督战,只是害怕嫁衣再次掌握大军,慢慢做大还好,但若是这位邹宏深,有意掌兵权,那就不合情也不合理了。
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过离都的兵部大员,亲自在外领军的事情。
这本身就是大帝的忌讳。
嫁衣上奏的东西已经递到了离都,言明利害,那座新出现的杀字碑,就是一个乍一看有巨大利益的陷阱,一个让大燕和大嬴陷入无休止消耗的陷阱。
如今,照着杀字碑参悟修行的将士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些被杀意污染心神,难以自控的例子,尤其是在战场之上,若是失控,就会变成只知杀戮,不分敌我,不畏生死的疯子。
大嬴和大燕之中,都出现了这种情况,大嬴略有克制,军中已经三番五次的言明利害,再加上这段时日,参悟修习杀字碑的,还真没几个安安稳稳的活过两个月的,不少人也已经变得谨慎。
而大燕那边,根本没人阻止,大燕的环境,本就比不上大嬴,又跟妖国接壤,连年征战不休,再加上大燕本身的杀道法门,也是极端危险,他们早就习惯了。
如今只要有人愿意去修行,根本没谁去阻拦,他们觉得这种极度危险,陨落几率极高的情况,其实很正常。
哪怕损耗个一两万,只要有一两个修成,最后活了下来,成就一位高手,就算是赚了。
再者,这种事没人逼着,生死由心,自己修不成,死了,或者战场之上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就在大嬴看似陷入下风,实则其实没什么损失,反而大燕占据上风,却死伤惨重的时候。
兵部尚书邹宏深到了。
至此不到三天,军中气象,就随之一变,嫁衣原本的战略,也随之改动了。
只是看到这些,秦阳就知道,这位尚书大人,不仅仅是来督战的。
这些事情,秦阳不担心嫁衣应付不来,他依然窝在火头军里,这次再也不出去了。
正在熬汤的时候,青鸾气冲冲的冲进了大帐。
“你还有心情熬汤,没发现这几天情况不太对劲么?”
“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不就是那位邹大人,有意干涉军务么。”
“你知道你还这么淡定?我都快气死了,他嘴上说着不领兵,只是代表陛下来节制督战,可是只要殿下做的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搬出来一大堆理由,说殿下此法不妥啊,有辱君威啊,落了大嬴威风啊什么的,他被陛下派来,有责任有义务佐证……”
青鸾一口银牙咬的嘎吱作响,气的火冒三丈。
“殿下也是的,开始还据理力争,可后面两天,就越来越顺从这位邹大人的想法,几乎邹大人说什么不行,殿下就不做了,我看着一肚子气,要不是殿下拦着我,我恨不得拧掉邹宏深的脑袋!”
“消消气,殿下无论怎么做,都有他这么做的道理,你看紫鸾不是挺沉得住气么。”秦阳熬着汤,面色平静,随口安抚了两句。
青鸾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怔,盯着秦阳看了看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说的对,紫鸾平日里最敬重殿下,按理说,她话不多,可是真要是论起来维护殿下,她肯定比我狠多了,这次她竟然能沉得住气一句话都没说。”
“咦?”秦阳抬起头,颇有些意外的看了青鸾一眼,几日不见,竟然都能看到这一层了,也算是殊为不易了。
“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么?”
“错倒是没错,不过,你觉得这位邹大人是蠢货么?”
“那倒是不是,这位邹大人,话里话外都是软刀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那既然这位邹大人不是蠢货,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插手军务,他是活腻了么?军中将领领军,却无调派之权,兵部尚书有调派节制之权,却又不能亲自领兵,如今他一个兵部尚书,亲自插手军务,若无大帝的意思在里面,他哪来的胆子?”
“说的也是……”青鸾凝眉苦思,这一点她也知道,其实她也纳闷呢。
“所以了,单纯就事论事的看,这次不过是试探而已,大帝对于殿下的防备,可真是够多的,当初在离都的时候,殿下领命来北境,其实都不是多愿意,大帝应该早就知道,殿下根本不太想来,只是圣命难违,所以才来了,他现在又来试探,简直是……”
秦阳叹了口气,其实这些日子,对于当年的飞鸾三卫,了解的越多,就越是感叹。
当年的嫁衣,除了自身实力远不如嬴帝之外,在北境的声望,已经高到了军中之人,对其俯首帖耳的程度。
真要是想要做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让大嬴神朝国运大损,重创嬴帝的根基。
而当时的嬴帝,已经在念海,根本没法离开,他也担心了,所以才会将嫁衣外嫁给敌国。
甚至后来没成功,秦阳都觉得这里面也有嬴帝的手笔在。
毕竟,一个没外嫁到敌国,助长敌国力量,但是也不继续领军的嫁衣,最符合他的期待。
如今,他一方面需要依仗嫁衣来稳住北境局势,可能又听说嫁衣在短短的时间,就让北境大军脱胎换骨,又将其掌控的令行禁止,这位大帝又故态萌发,又开始多想了。
所以,秦阳叮嘱了好几次,让嫁衣尽量表示出什么都不争的态度。
不是我要来的,是你非要让我来。
一方面表示态度,另一方面,顺势将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丢给邹宏深去。
毕竟,进则落入陷阱,毕竟两败俱伤,而退,以目前的情况,的确有些吃败仗认怂的意思在里面,嫁衣多年之后复出,第一次领兵,就落得败仗,这对于名声的打击可是致命的。
虽然这个败仗也仅仅只是明面上而已。
秦阳能看的明白,嫁衣心里也清楚,只有青鸾看出来不对劲,却不明白哪不对劲,而且很显然嫁衣也没跟她多说什么,秦阳觉得还是给她说一下好……
省的万一哪天邹宏深不软不硬的话里带刺,将她激的热血上头,当场将邹宏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那就不太好了。
“殿下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这位邹宏深,是太子的人,当年殿下还未回来的时候,太子已经因为栽赃给殿下的事,得罪了殿下,他肯定不希望殿下重新被大帝重用。
这个邹宏深,一方面可能的确是有大帝的示意,另一方面,他这么拖后腿,可能也是太子示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千万别激动,相信殿下,相信我就行了。
平日里,你依然保持这样就行了,你的性情,大家都清楚,只要你别将邹宏深打死了,其他的你随意。”
“行,这可是你说的,你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他!”青鸾拍着胸口保证,她别的都没听进去,就听明白最后这句话了。
秦阳张了张嘴,心说算了,领悟了重点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数天的时间过去,大嬴的军中,前些天的谨慎,已经慢慢的消失,这几日围绕着杀字碑的正面交锋,也是大嬴占上风了,但代价么,自然是从原本的没什么死伤,向着大燕目前的情况奔去。
“轰!”
一声巨响,在营中炸开,秦阳走出大帐,抬头望去,就见那边青光闪耀,青鸾怒火冲霄,吼声震天响。
“姓邹的,有种你再说一遍!”
秦阳连忙向着帅帐的方向奔去,待他赶到,就见一位一身官服的中年男人,周身被一层淡金色的光罩笼罩在内,光罩之上遍布龟裂,眼看着就要被暴怒的青鸾打爆了。
中年男人又惊又怒,嘶声暴喝。
“青鸾,纵然本官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你如此莫不是要当场杀了本官不成!”
“宰了你又有何妨!”青鸾已经怒火上头,一巴掌拍下,就见那金色光罩,轰然破碎,巨力尚未落下,就已经将其压在了地上难以动弹,眼看着就要被其一巴掌拍死了。
嫁衣骤然出现在青鸾面前,拦下了青鸾一击。
神光散去,嫁衣面色一白,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眼见如此,青鸾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就从头凉到脚,连忙落下,扶住嫁衣。
“殿下,你没事吧,我……我……”
嫁衣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青鸾要说的话,而后看向惊魂未定的邹宏深。
“邹大人,青鸾性子急躁,一向如此,还请你切勿见怪。”
“殿下,这等胆大妄为之举,只是急躁?”邹宏深惊魂未定的站起身,心有余悸,此地已经算是缓冲地带了,他虽是朝中大员,有官印在身,可在这里他的实力,比之在神朝弱了何止一筹,又不擅搏杀,哪里是天天与人生死搏杀的青鸾的对手。
但从气势上就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
“邹大人,我的人,我会亲自处罚,不过,如今我重伤未愈,又忽然被引动了旧伤,怕是无力继续掌控,正好邹大人来的这几日,各种决议,都是邹大人的主意,我们又占据了上风,想来我去疗伤,邹大人依然也能继续把控全局,陛下那里,我会亲自上书请罪。”
嫁衣的声音徐徐传来,而后对着青鸾一声大喝。
“青鸾,军中动武,犯了军规,自行去领二十军棍。”
这时,紫鸾也飞了过来,带着嫁衣离开。
邹宏深脸上带着一丝愕然,万万没想到,大帝姬竟然直接撂挑子了,她怎么敢这么做啊?
领了圣命前来领军,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他虽然有心掌控北境大军,可也知道,他再怎么掌控,也不能直接去掌兵,做出什么决定,也需要大帝姬摆在那当名义上的统帅。
可是大帝姬之前就受了重伤的事,他是知道的,如今总不能不让人家去疗伤吧。
然而,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嫁衣却已经走了。
邹宏深沉默了一下,环视四周。
“军中校尉之上的将领,即刻来帅帐议事。”
……
紫鸾带着嫁衣,转了一圈,来到火头军,钻进了秦阳大帐里。
进了大帐,嫁衣就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跟没事人一样。
“这么做真的好么?不会是太过儿戏了吧?”
“放心吧,你已经整肃军容,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现在你直接撒手不管,大帝也不会怪罪于你,最后反而会斥责邹宏深,责怪他越权,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自从这位邹大人来了之后,所有的命令,其实都是这位邹大人的意思,你的命令,尽数被他否决。
越儿戏大帝反而会觉得,你根本不太愿意来领军,不争不抢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这次也是邹宏深先争,你才顺势退步的。”
秦阳轻笑一声,遥望了一下帅帐的方向。
“而且,这位邹大人,肯定本身也有这个意思,亦或者说,太子也有这个意思,如今他来了之后,大嬴占据上风,他这位多年不领兵的人,怕是也不自觉的有些自傲了。
反正你上奏的事情,肯定已经到了离都,最后出什么事,什么黑锅也扣不到你的头上,你做什么都被人掣肘,上面也否决了你的决断,根本不给你全权处理的权利。
还不如趁机表示一下态度,以退为进。
反正要我看啊,这位邹大人,似乎是要学大燕那边,这要是不出事才怪。”
秦阳将舍身忘死拆分之后,领悟愈发深,心里差不多已经确定,这东西,绝对是某人为了复活而准备的,而且应该不是嬴帝。
结合舍身与忘死的特征,再去找找那些已经陨落的强者,看看他们谁有修行过这两个法门的痕迹。
以此用排除法,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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