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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年,二月初八。在仲春浅淡的夜色中,天子驾崩的钟声传遍京城。
永兴天子宁淅自元宵节以来,就病到在床上。初八之前更是昏迷三天。而这段时间,足以让野心家们动作起来。
黑夜里,当重臣们开始由京中,往西北郊的大明宫而去时,恶意如同奔涌的河流,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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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养心殿中,在甄皇后、太子、宁潇、群臣一片哭声、默哀时,养心殿后的一处小殿中,被关押在此的青美人,呆呆的坐在床榻上。
她时年32岁,一身锦色的丝裙,肌肤晶莹。暗淡的灯光,斜射着帷幕,遮掩着她哀伤的玉颜。
这些天,多少人在骂她?唯有天子护着她。然而,此时,保护、怜爱她的天子却是已然驾崩。早知道如此,侍奉天子的这两年,她就不该由着他。可是,她担心失宠啊…!
青美人低声啜泣着,问身边的侍女,“玉儿,拿来了吗?”
贴身的侍女跪下来,呜呜的哭道:“主子,你…何必要走这样的路?呜呜…”
青美人摇摇头,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多少年的时间过去了啊!那一年,她从江南来京城时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她见了韩秀才,见了雍治皇帝。
这十五年过去,她经历了多少事。两度被打入到冷宫中。她不是一个漂亮的木偶,她亦是会有感情的人。这两年,天子对她的好,她不知道?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她到底是不是一个不详的女人。是不是谁和她在一起,就会死?
“你不懂。”青美人看向自己的侍女,轻轻的叹一口气,起身走到侍女面前,拿走一个洁白的小瓶,回到里屋中。
去年冬,甄皇后就对她说过,若天子出事,绝不轻饶她。她何必要等到那个“出丑”的时刻呢?
“万岁,我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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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色,徐徐的走过天空中,月华如水一般的倾泻在大明宫精美的园林,殿宇上。
养心殿中,因永兴天子逝世,气氛凝滞,郑重!一个天子的驾崩,并不单单的是身后事!这是一个权力巨大的真空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甄皇后,太子宁炎,宁潇留在寝殿中。灯火点点,窗外寂静无声,带着一股难言的压抑,安静。
甄皇后心里对贾环、宁潇还是颇有些意见的。两人都算是宁淅的长辈,却没有管教宁淅宠幸青美人的事。否则,哪有今天这样的事?
然而,在此时,可做定海神针的贾环远在金陵。她不能去发泄心中悲痛的情绪,指责永清公主宁潇不作为。她深知道,宁潇支持太子的。
她熟读诗书。深知宫廷,权力的险恶。不是说天子驾崩,太子就一定能登基。
现在就等着朝中的重臣们到来,在天子驾前拥立新帝!
这时一名中年女官自外头进来,跪下来,奏道:“娘娘,方才殿后传来消息,青美人饮毒酒自杀!”
甄皇后道:“本宫知道了。”神情冷淡。
丈夫临终前,一句“对不起你”令她泪流满面。她可以原谅丈夫,却不能原谅丈夫死去的始作俑者:青美人。青美人不自杀,她等儿子登基后,一样会处决青美人。
“唉…”宁潇幽幽的长叹一口气。这是一个苦命人啊!她虽然极具政治才华,且通过少府,内务府掌握着约四分之一的朝堂势力。但,青美人的事,归根结底,并非政治问题。
两人看问题的角度,无关对错。宁潇和甄皇后的人生经历不同。潇公主虽然婚姻不幸,但最终还是和欣赏的男子有感情的结晶!且她并没有经历过甄祎那样的家族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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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西暖阁为勤政殿。
偏殿中,大殿中大学士曾缙正和两名大学士萧丕、殷鹏,并南书房的三位学士们,在此等候着朝中重臣们的到来。
等朝中的重臣们(九卿等拥有廷议资格的官员)会齐之后,就在天子的床榻前,拥立太子宁炎。
大明宫位于京城外的西南。
周伍闵的皇庄就在附近。雍治二十一年,秦弘图奉贾环的命令自西域回来时,还率队在皇庄中,休息过。
大臣们要从京中赶过来需要时间。永兴朝,因为经济的发展,将宵禁的时间延后到晚上九点半。这个点,大部分住在内城中的朝臣们来得及出城。
大学士曾缙时年六十多岁,一身绯袍,神情微微展露出哀恸。他位居人臣之极,就算能力中等,压不住京中的各种暗潮:比如卫王、梁国公的串联。比如,户部尚书彭世俊的一些话。但,他的养气功夫还在。
此时,他却是情绪微微外露。要知道,天子刚才拉着他的手,要他辅佐太子啊!一个读书人,面对此情此景,还有何话可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偏殿中,几名大臣们坐在椅中。曾缙对一旁的萧丕道:“以中,国不可一日无君。等宁伟长、胡秉用他们来之后,我等在天子驾前,拥立太子。早定大事。”
萧丕笑了下,没说话。
魏源质眼神变得犀利,扫过萧丕、殷鹏两人的脸。
殷鹏担任大学士时间还短,威望没有树立起来,再者,他和贾府亦走的近,表态道:“自当如此。”
曾缙微微有些疑惑的看看潇丕,表这个态很难吗?对殷鹏轻轻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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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又一个的大臣,徐徐的抵达勤政殿中。风雨十年春,人事几度秋!当年,叱咤在雍治朝的重臣们,大部分都被换掉,只剩下少量的人。
比如:北静王,贾政等人。
曾缙对过来见礼的大臣们一一点头,继续等待着。突然间,勤政殿门口,一阵喧哗的躁动。就见户部尚书彭世俊,户部侍郎柳安宜,吏部右侍郎彭鏊,五军都督府同知占城候等人簇拥着卫王、蜀王宁恪、梁国公宁烁三人走进来。
越王宁澄忍不住惊讶的站起来,“九哥?”又训斥卫王、宁烁,“谁让你们来的?”
彭世俊一身绯袍,拱手一礼,道:“越王殿下,天子驾崩,难道皇族来不得?”
于永兴十一年,文官政治在国朝已然成型。亲王地位虽然尊贵。但户部尚书,还真不放在眼里。特别是宁澄的权柄,基本来自于永兴天子。而此时,天子已经死了!
曾缙皱眉,徐徐的低声道:“来便来了,一会见证太子登基。天子驾前,不要吵闹。”
“哈哈!”彭世俊仰头一笑,道:“曾中堂此言差矣!永兴天子窃居帝位十一载,如今该将帝位归还正朔了!”说着,对偏殿中的朝臣们拱手,道:“诸公都忘了十二年前,雍治天子是怎么死的吗?是永兴天子的老师贾环,用火铳打死的!”
这番话石破天惊!令偏殿中一片哗然。
并非是彭世俊说的有多么的慷慨激昂动人心,而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啊!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萧丕缓缓的走出来,道:“诸公,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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