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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云裳和云水莲回到村里时正好是晚饭时间，站在村口，能看到村里家家户户屋顶烟囱升起炊烟，在满天红霞的映照下，一缕缕青烟也似染上了霞光，袅袅娜娜笼罩在村子上方，使这个灰败的村庄也变得曼妙起来。
这幅美景，让心情不是特别好的云水莲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云裳皱着小鼻子使劲嗅了嗅，凛冽的寒风中隐约飘来大葱炒鸡蛋的香味，不浓郁，却十分勾人。
云裳摸了摸不是很饿的肚皮，拉着云水莲加快脚步。
“姑，快点走，回去也让我奶炒大葱炒鸡蛋。”
难得见云裳露出馋相，云水莲忍不住笑了，正想叮嘱她注意脚下，却见她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停下了脚步。
云水莲跟着抬头，看到李红梅跟着村里下放的坏分子拉着扫把朝村口走来。
只短短几天时间，李红梅就老了一大截，头发胡乱在脑后扎了一个小髻，一边耳边掉下大片碎发，上面沾满灰尘，面皮也干巴巴的，脸侧还有一片黑印子，像是好几天没有洗过脸似的。
她身上穿着件满是补丁的烂罩衫，袖口发黑，身上还带着股难闻的味儿。
看到云裳和云水莲，李红梅脚下一顿，眼里崩出两团怒火，抬手摸着肚子，恶狠狠的看向两人。
云裳没有将李红梅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她旁边的坏分子身上。
依旧是上次在门口跟老爷子搭讪的坏分子，头发乱糟糟的，两只手插在袖口里，胳膊下夹着扫把，弓着腰，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云裳一见到此人就浑身不舒服，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即便他此时正咧嘴憨笑，云裳也感觉他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能从那双眸子中感觉到丝丝恶意。
眼见云水莲拉着云裳作势要走，李红梅脚下一横，拦在了两人面前，“云水莲，回去让你二哥赶紧送饭过来，我那边没吃的了，可别饿着你们老云家的大孙子。”
云水莲看了一眼李红梅的肚子，没好气的道，“知道了。”
“跟你二哥说，我不吃干馍，给我送点带汤的饭食来。”
“二哥的口粮就是干馍，你爱吃不吃！”
云水莲怼了李红梅一句，拉着云裳就走，那坏分子却在此时开口道，“云同志，听说你家来亲戚啦，还是打省城来的？”
“你问这事干啥？”云水莲皱起眉头，一脸戒备的问。
“嘿嘿……”坏分子看着云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听说你家亲戚跟这小丫头长得一模一样，比她亲妈还像亲娘俩哩！”
云裳抬头，直直地看向坏分子，“你是来参加劳动改造的坏分子，不好好改造，打听我家的事想干啥？你是不是又有啥阴谋？”
“哎~，小同志可不敢胡说哩，我早就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啦……”
“那你干啥总打听我家的事儿？”
云裳继续追问，云水莲也冷冷的看向坏分子。
“云同志，是这么回事，我家是省城煤矿哩，我想跟你亲戚打听打听煤矿的事情，可不是想打听你家的事儿哩。”
大概是云裳年纪小，说话又不大中听，坏分子干脆略过云裳，跟云水莲解释起来了。
好在云水莲性子软归软，但对于下放的坏分子，阶级立场还是很明确的，当即冷着脸道：
“我家亲戚回省城了！就算没有回省城，没有经过领导的同意，我家亲戚也不能给你透露任何矿区的消息，希望你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打听不该你知道的事情。”
云裳不顾坏分子僵硬的面色，伸出大拇指夸云水莲，“姑，你真厉害！对待阶级敌人就应该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云水莲摸了下云裳的脑袋，不再搭理两人，拉着她径直进了村子。
晚饭过后，跟老云家走得比较近的几家陆陆续续来人了，大家围在炉子边，一边烤火，一边跟老太太打听云水莲的亲事。
老太太笑呵呵的抓了一把水果糖，一人分了两粒，之后才抱着云裳云裳，将云水莲今天和张守义逛街相处的事儿大致说了一遍。（云水莲约会的全过程，全是云裳这个小电灯泡告诉老太太的。）
隔壁李婶子嗓门亮堂，听说张守义给云水莲扯了两块料子，要做两件新衣服，羡慕的直拍大腿：
“哎呀呀，婶儿，你这可算是熬出头啦！水莲找的这个女婿城里正式工，人还可靠，咱水莲以后再找个工作，就是妥妥的城里人啦！婶子，你和我叔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老太太笑眯眯的道，“享啥福啊，只要水莲以后过的好，我和她爹就算完成任务哩，都土埋到半截的人啦，不拖累孩子们。”
旁边马上就有人接话了，“哎哟，老姐姐，你可不敢这么想，咱水莲是高中生，是文化人，以后肯定有出息，你可别有好日子不过，抠抠搜搜的给咱水莲脸上抹黑。”
“就是哩！水莲是咱看着长大的，多好的闺女，以后肯定孝顺。”
“水莲当初念书，我那个妯娌见天儿说云叔云婶傻，一家子勒紧裤腰带的供个丫头片子。现在好了吧，听说咱水莲凭着一肚子墨水嫁到城里啦，我那妯娌可后悔眼气哩，说是早知道有这好事，当初也供她家的丫头片子念书啦！”
“啧，就你妯娌闺女？那长得跟个山药蛋似的，脸盘子能顶咱水莲俩，人城里工人能看上她？”
“嗨，当初周围几个村子谁家不说水莲念书是西洋景？这回可好，水莲要当城里人了，可不是把这口气争回来了么。”
……
一屋子的人热热闹闹的闲聊了好一会儿，又围着老爷子和云二川新打的陪嫁箱笼夸了半天，直到云裳快打瞌睡了，才相携着起身离开。
老太太正准备关上大门睡觉，隔壁李婶子掉头回来，伸手撑住了门板，“云婶子，我再跟你说个事儿！”
说完不等老太太回话，直接弯下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婶子，你家二川是真跟李红梅离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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