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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着拓跋兴业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但是真要面对拓跋兴业楚凌心中还是难免有几分忐忑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拓跋兴业在楚凌心中确实占据着一个极其崇高的地位。在楚凌看来,拓跋兴业是她在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接近英雄的人物。人们对英雄总是难免怀着几分崇敬之情的。
更何况,拓跋兴业对她有授业之恩,如今真的到了要兵戎相见的时候,楚凌哪里又能够那么平静?
“公主,桓毓公子回来了。”
楚凌有些惊讶,“桓毓回来了?他在哪里?”
“桓毓公子在书房等候公主。”楚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书房里,桓毓公子看着走进来的楚凌微微挑眉笑道:“听说君无欢醒了?难怪公主看起来春风得意的模样。”楚凌没好气地对她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说的亏不亏心?”春风得意?她现在哪里得意得起来?桓毓扬眉打量着她,“不应该啊,君无欢醒来公主还不高兴?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楚凌轻叹了口气道:“我师父要来了,你觉得能高兴得起来么?”桓毓一怔,“你师父?谁…你、你是说拓跋兴业?”
楚凌点了点头,“是啊,刚刚得到的消息。”桓毓公子闻言,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个就有点麻烦了。”楚凌表示赞同,哪里是有点麻烦了?是很麻烦!
走到主位上坐下,桓毓问道:“有什么计划么?君无欢怎么说?”楚凌道:“计划自然是有的。”见楚凌神色不对,桓毓有些不解,“怎么?”
楚凌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什么,冯铮现在在哪里?”
桓毓有些担心,“真要打?”楚凌此时问起冯铮,自然是因为冯铮的实力了。如今君无欢重病,其他人武力跟拓跋兴业比起来都只能说是十分不济,真正能用得上的其实也只有楚凌和冯铮以及萧艨三人。这三人中又以冯铮的实力最强,自然是对付拓跋兴业的中坚力量。
楚凌苦笑道:“我不想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桓毓有些同情地望着楚凌,师徒兵戎相见了终究不是什么美事。但是对楚凌和拓跋兴业来说,却是别无选择。轻叹了口气,“公主不要想太多了,拓跋兴业想必也不会怪你的。”
楚凌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跟桓毓商量起应付拓跋兴业的事情来。
楚凌等人因为拓跋兴业的到来不平静,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百里轻鸿。拓跋兴业给百里轻鸿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百里轻鸿明显能够感觉到一段时间不见拓跋兴业的实力似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百里轻鸿甚至会忍不住怀疑,他们真的能够顺利除掉这样的拓跋兴业么?
“公子。”深夜的大帐中,一个黑衣人飞快的掠入帐中恭敬地送上了一封信,“神佑公主回信。”百里轻鸿结果信函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微微蹙眉。黑衣男见状,迟疑了一下问道:“公子,可是出什么事了?”
百里轻鸿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拓跋兴业这两天在做什么?”
黑衣人男子摇了摇头道:“这两日拓跋兴业一直在附近闲逛,并没有什么目的。属下也看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拓跋兴业说是要来见楚凌的,却也不见他去青州,反而停留在了这里,让百里轻鸿如何能够放心?
“闲逛?”百里轻鸿皱眉,拓跋兴业像是喜欢闲逛的人么?黑衣男子点点头道:“拓跋兴业这几天什么都没做,也没有见任何貊族将领,似乎只是随意闲逛,也不见在什么地方停留太久。”
百里轻鸿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他也想不明白拓跋兴业要干什么。既然想不明白,就只好先不想了。百里轻鸿问道:“拓跋罗派人的使者安置好了么?”黑衣男子点头道:“都安置好了,公子尽管放心。朝廷的使者奉命前来迎回沈王的遗体,这个…沈王的遗体现在必然在神佑公主手中。到时候,神佑公主会不会依靠这个跟我们谈条件?”百里轻鸿微微摇头,“不知道。”
以百里轻鸿对楚凌的了解,他觉得神佑公主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两国交战,谁又敢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对手一定就不会做什么呢?只看…神佑公主到时候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这条件又是否对他们有利罢了。
“使者说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前往青州,希望公子到时候能够作陪。”黑衣男子沉声道。
百里轻鸿微微挑眉,有些意外,“他胆子倒是不小,就不怕我伙同神佑公主弄死他?拓跋罗派了什么人来?”黑衣男子低声道:“焉陀邑。”
百里轻鸿愣住,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皱眉道:“焉陀邑?宁都郡侯?”
“是。”
百里轻鸿沉默不语,黑衣男子见状有些不解,“公子?”
百里轻鸿蹙眉问道:“你说…南宫御月还在不在青州?”
黑衣男子摇头,“属下不知,南宫御月一向是行踪莫测,就连咱们在青州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只怕就算是神佑公主也未必就能知晓。”南宫御月和神佑公主关系恶化的消息他们其实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据说君无欢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被南宫御月给算计了。神佑公主要是还能对害了自己丈夫的人和颜悦色,那她就不是天启神佑公主而是圣母了。
百里轻鸿道:“派人去找找,告诉南宫御月焉陀邑在青州。”黑衣人不由皱眉道:“公子,焉陀邑毕竟是南宫御月的亲兄长,如果到时候南宫御月站在焉陀邑那边,我们只怕是自找麻烦。”南宫国师疯子之名在上京也算是闻名遐迩了,他们自然也不想去招惹这么一个人物。
百里轻鸿冷笑道:“你觉得经过了上京那一夜,南宫御月还会向着焉陀邑么?”如果说从前他们还不太确定的话,至少现在南宫御月绝不会跟焉陀邑站在同一边了。南宫御月那样的人,最恨的就是别人的背叛。至于焉陀邑,只怕也不想认南宫御月这个弟弟了。毕竟,南宫御月这样的兄弟,即便是能力再强代表的也绝不是什么助力,而是数不尽的麻烦。
黑衣男子不解,“公子的意思是……”
百里轻鸿道:“没什么意思,不管百里轻鸿是站在哪一边的,如今青州的局势自然是越乱越好。”只有乱了,他们才有机会能够浑水摸鱼。最终的目标依然没有变,从始至终都还是拓跋兴业。
“属下遵命。”即便是不能理解百里轻鸿的所思所想,黑衣男子依然还是恭敬地应道。
百里轻鸿微微点头道:“退下吧。”
“属下告退。”黑衣男子从大帐中退出来,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人迎面而来。看清楚了来人黑衣男子不由得一愣,“拓跋大将军?”这一声既是大招呼,也是给大帐中的百里轻鸿提醒。百里轻鸿其实并不用他提醒,他的话音还未落身后的大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了。百里轻鸿站在门口看着走过来的人,道:“大将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拓跋兴业朗声道:“深夜前来,打扰百里驸马了。”百里轻鸿神色平淡,“大将军言重了,里面请。”
“多谢。”拓跋兴业跟着百里轻鸿进了大帐,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门口。黑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帐,沉默了片刻还是转身走了。
大帐中,百里轻鸿看着拓跋兴业问道:“大将军不知有什么指教?”
拓跋兴业道:“听说宁都郡侯到军中了?”百里轻鸿点点头道:“傍晚刚到,在下刚刚巡营回来,还没来得及拜会宁都郡侯。”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道:“宁都郡侯是为了沈王的遗体来的吧?”
百里轻鸿沉默地点了点头,焉陀邑不仅是为了沈王的遗体来的,更是为了节制他而来的。焉陀邑在行军打仗方向虽然没有什么独特的天赋,但焉陀氏毕竟是曾经的貊族第一世家,焉陀这个姓氏在军中就有足够的威望。拓跋罗竟然不能派将领来跟他争夺兵权,那么派焉陀邑这样的勋贵来牵制他就在合适不过了。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道:“不知宁都郡侯打算何时启程前往青州?”
百里轻鸿心中微动,“大将军打算跟宁都郡侯一起去?”
拓跋兴业道:“于情于理,老夫都该亲自去迎回沈王的遗体。”百里轻鸿微微垂眸道:“听闻宁都郡侯的意思是明日一早就启程。”拓跋兴业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才看着百里轻鸿道:“这两日老夫在军中四处看了看。”百里轻鸿神情一整,他知道拓跋兴业真正想要说得来了。方才的一番对话,说到底也只能算是客气寒暄罢了。拓跋兴业真想要跟着焉陀邑去青州,根本就用不着跟他说什么。
“不知大将军有什么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拓跋兴业摇头道:“驸马言重了,驸马用兵哪里有什么老夫需要指手画脚的地方?只是…不知为何,老夫隐约觉得此次驸马的用兵不似以往的习惯和风格。”百里轻鸿愣了愣,突然露出一丝嘲讽地笑意,“大将军说笑了,在下统共也未曾上阵几次,又哪里来的什么习惯风格?”
拓跋兴业摇头道:“驸马这些年虽然鲜少出战,但总还是有的。有些地方老夫不解,还请驸马解惑。”
“大将军请说。”
拓跋兴业道:“驸马明知沈王驻军青州以南,为何不从东南方向出兵与沈王汇合,而是选择从东北出兵,一路南下?”百里轻鸿神色淡定,“自然是因为东北地势平坦,进攻更加容易一些。”
拓跋兴业摇摇头道:“最初确实容易一些,但是如今驸马却被萧艨挡在了此地,难道驸马事先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百里轻鸿抬眼,看着拓跋兴业神色淡然,“大将军的意思是,在下故意贻误战机?”
拓跋兴业轻叹了口气,望着百里轻鸿道:“貊族铁骑短短数月连失数州,驸马一出兵就连收数城,确实是谁都不能说驸马的不是。但是…驸马,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么?”
百里轻鸿神色冰冷,“请恕在下不明白大将军是什么意思。”
拓跋兴业摇了摇头叹气道:“驸马…无论是哪一族或者是哪一家,都没有人愿意接受三心二意的人的。”
百里轻鸿淡淡道:“多谢大将军指点。”
拓跋兴业自然知道百里轻鸿听不进去他的话,他大半辈子经历不少自然也明白百里轻鸿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也并非自己能够完全理解的,以也并没有真的指望短短几句话就能够说服他什么。只是看着百里轻鸿这样的年轻人走到这样的地步,难免还是有几分惋惜。
曾经的北晋第一名将,即便是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东西。很多时候看事情也要比旁人远许多,在拓跋兴业的眼中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百里轻鸿的结局。
轻叹了口气,拓跋兴业道:“也罢,还望驸马好自为之。”
“多谢。”百里轻鸿沉声道。
拓跋兴业很快便起身离开了,深夜来了这一趟仿佛说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被独自留下的百里轻鸿的神色却变得越发阴沉了起来。百里轻鸿目光定定地盯着眼前摇曳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不远处传来巡夜的守卫整齐地脚步声,整个大帐中一片寂静。百里轻鸿有些疲惫地靠着身后的椅背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他冷峻的容颜上才终于真正流出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感情。
孤寂、茫然、疲惫、无措。
路走到今天,百里轻鸿直到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有脚下这一条路,他必须一路往前走下去,无论终点等着他的是仙境还是炼狱,他都已经不能回头了。
百里轻鸿看着椅子沉沉地睡去,睡梦中他仿佛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
鲜衣怒马,意气飞扬。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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