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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贾环带着小幺儿出去后,画舫内的气氛再次一变。
连林黛玉等人都明白过来,赢杏儿方才之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自此之后,江南的秦淮酒家,怕要将这十二人恨到骨子里。
看到面色雪白,默然流泪的十二花魁,众人都心生不忍。
然后就听到赢杏儿淡淡哑质的声音传来:“既然剩下的都是女孩子了,你们这一套还是收起来吧。
若哪个当真还当不够这花魁便直言,本宫让你们生生世世都做花魁。”
此言一出,十二花魁眼中瞬时没了泪水,花容失色的将面上的泪痕都拭去。
哼了声后,赢杏儿招手将林黛玉唤上高台,道:“林妹妹仔细瞧瞧她们面上的神色,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黛玉莫名,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原本只觉得似没什么,都是一张欲语还休,委屈不敢言的表情,眼神凄婉……
可随之就点醒过来,她们这些模样,却都太像了些!
纵然都受了委屈,可每个人的委屈模样都应该是不同的。
譬如她们,她自己若是受了委屈,那模样定能心疼死环儿……
念及此,林黛玉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但若是云儿受了委屈,肯定怒目相视,断不会白白忍受。
宝丫头呢,多是面无表情……
“噗嗤!”
林黛玉想想薛宝钗受委屈时的神色,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旁赢杏儿见之摇头轻笑,道:“你真真是跟环郎学坏了,满肚子的小心思。”
林黛玉回过神,不好意思道:“哪有……”
赢杏儿侧目相视,林黛玉也知道撒娇撒错了对象,歉意的抿嘴一笑。
赢杏儿笑道:“可看出什么名堂了?”
林黛玉道:“好奇怪,她们……若水姑娘,你们的神情怎地都是一般哩?一模一样!”
底下燕弱水闻言面色微变,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赢杏儿拉着林黛玉让她坐在身边,道:“林妹妹可知,为何世上男儿,多喜欢逛青楼楚馆之地?哪怕家中娇妻美妾成群,依旧留恋风尘之所。”
林黛玉蹙了蹙眷烟眉,道:“杏儿姐姐,环儿就从不去那些地方哩。”
赢杏儿无奈抚额,道:“他是个例外,除了他以外。”
林黛玉咯咯一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神色却有些小得意。
赢杏儿觑视之:“你心里是不是以为,因为别的男人家里的女孩子都没你好?那些青楼楚馆里的女孩子也没你好,环郎才不去的?”
被说破心思后,林黛玉俏脸大红。
赢杏儿见之,大笑起来,笑罢道:“怪道他最喜欢你,是一样的心思。”
说着,她指着身边和下方那十二个花魁,道:“这些姑娘,自幼学习的,就是怎样讨男人欢心,怎样让男人留意,记住。
所以,她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经过训练出来的。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会让男人觉得赏心悦目。
再回家看看家里那些妻妾,一个个只会女红做饭,可不就成了俗不可耐的黄脸婆?
但是,她们身上的这种雅致,并非是真雅致。
用环郎的话说,都是套路。
所以你现在看她们的神色,全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般。
男人通常不会发现这些,所以一个个被迷的五迷三倒,抛家舍业的往她们帷帐里钻。
咱们女孩子家,却要明白是怎么回事。
若连咱们都被这一套给哄骗了去,岂不成了笑柄?”
这番话,说的真真如刀子般,将这十二花魁身上的皮,连同血肉一起剥离下来。
方才的惊恐若还有七分表演的成分,此刻她们是真真的怕了。
看着台上那个指点迷津的女孩子,发自内心的恐惧。
原来,这就是公主!
林黛玉等人也都变了脸色,再看那十二个花魁,一瞬间有了红粉骷髅的感觉。
她们,似乎也不是好人哩……
赢杏儿见达到了效果,神色舒缓下来,呵呵笑着挑起了身边花魁的下巴,道:“若想得到人的尊重,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
若想脱离贱籍恢复清白身,你们就把之前学的那些妓家手段都丢了去。
所谓女儿街,就是专为女儿家和妇人开的街。
男人不许踏入半步。
你们日后,就要在女儿街里劳作。
若是让那些当家太太们看到女儿街里的伙计掌柜的,都是你们方才那副神色,定会见之生厌。
她们平生最恨的,大概就是你们那些狐媚子表情。
那生意还怎么做?”
徐妃青等人毕竟都是心思灵透之辈,听赢杏儿说的明白,便一个个都收起了平日里的神情。
这一变,就好似换了个人般……
赢杏儿见之微微颔首,道:“这样还成,不过还不够。
等驸马将人都带来后,本宫会让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教教你们规矩。
等教好后,再根据各自的能为,看能做什么事。”
徐妃青等人屈膝福礼,道:“是。”
不过犹豫了下,徐妃青还是鼓起勇气道:“公主殿下,奴……奴婢们,当真能脱去贱籍?”
她知道,之前有位巨贾为了给她脱籍,给楼里开的价都达到了十万两银子的天价,可楼里还是没放人。
她不由有些担心。
赢杏儿闻言,却嗤笑了声,道:“今儿你们那些青楼的东家若是识相还好,若是敢多嘴,怕是脑袋都保不住了,还敢留你们?
这也是我也教你们明白的第二件事。
随驸马做事,只要占着理,天王老子前都不用卑躬屈膝,委屈自己。
莫说区区几个开皮肉店的混帐东西,就是两江总督在前,你们也要抬起头,堂堂正正的大声了说话。
都记住了吗?”
……
江南的夜,不同于都中长安的夜。
北方的夜空,除了黑云压城之时,大多星空万里,碧玉如墨。
而江南的夜,即使是晴天,也总会飘几缕丝丝云烟,一如江南的秀丽温婉。
夜色迷人。
然而,今日优美的江南夜色,秦淮夜景,却被一群狂暴丘八,给撕下了那层幕纱……
秦淮河畔第一妓家,烟雨阁。
“诶诶,干什么的,都干什么的……”
“哎哟!快来人哪,老天爷,杀人啦……”
“啊!”
酒楼前车水马龙,小轿成排,却被一干披甲大头兵全部砸碎推开,生生平推出一条大道来。
守门迎客的几个龟.奴见之大惊,上前阻拦,可刚一开口,就被一大秦戟砸翻在地。
招呼来的十数个看家护院的打手,刚一露面,见势不妙就想跑。
可想跑都跑不掉,十四五人,被十四五支箭生生钉死在了地上,血洒了一地。
这幅修罗场面,简直惊世骇俗!
场面为之一静。
原本候在庭院里吃酒的诸客人的随侍,还准备倚仗自家主子的家势上前主持公道。
可看到这场面,当场尿裤子的都不在少数。
“大哥,带人去搜查一下后院,挖一挖水塘,再寻摸下地窖密室。”
贾环骑于马上,怀里还抱着个小幺儿,侧头对韩大说道。
韩大沉声领命,带着一干亲兵亲自入内。
其余两江大营的兵,驻扎在外。
今日带他们来,只是为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伐果决的兵。
外面这样一闹腾,里面如何还会不知道。
烟雨阁的老鸨晴娘得知外面被兵围住了,虽一时还没人闯进来,可竟去了后面,那更了不得了。
一时间无法去东家那里求援,只能想寻客人主持公道。
因为头牌徐妃青今日不再,所以画舫没开,就在楼里吃酒饮乐,今日倒有不少跟脚极硬的公子衙内们,在楼上一边吃酒,一边骂那强盗。
晴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刻顾不得仪态,腾腾腾的跑上三楼,竟也娇喘吁吁。
三楼雅阁内,还真有幼年缺母爱的公子哥儿好这一口,见之眼神一亮,调笑道:“晴娘,怎地这般着急?看你喘的,快来快来,让爷给你匀一匀……”
晴娘心里气的要死,脸上还要堆笑道:“林公子这般好心,奴家只有欢喜高兴的份儿!不过这会儿怕来不及了,有恶人就要打上来了。林公子和黄公子,你们都是贵人,快从后门小道里逃命吧……”
那名唤林公子的人闻言勃然大怒,道:“这叫什么混帐话?什么恶人吃了豹子胆,敢到烟雨阁来闹事。”
那位黄公子也不悦道:“在金陵地面上,还有能让我从后门小道逃命的厉害角色?我倒想见识见识。”
两人之外,还有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
那人轻笑道:“晴娘,你也不用故意激将。如今一位两江总督的公子,一位江苏布政使的公子在这。
有什么不平事只管说来便是,谁还能欺负的了你去?”
晴娘被人说破后,也不羞,只道:“真真了不得了,不是奴家没有见识,可……可外面真真杀人了!
十四五个护院的,都被人射杀了!
老天爷啊……”
说着,脸色恢复煞白的晴娘哭了起来。
她是真怕了!
那位黄公子闻言眉头皱起,对面色已然发白的林公子道:“林兄,我到金陵日子不久,竟没听闻江南地界有这等凶人。
林兄可知何人这般凶残,可是江洋大盗之流?”
林公子摇摇头,道:“从未听说过有这等事,该不会是假的吧?”
之前开口的那位书生眼睛眯了眯后,笑道:“若我没猜错,能作出这等事的,多半是慈园那位。
除了他,江南无人敢行此事。”
“什么,竟是他?他抢走了妃青,竟还敢来杀人?!他想造反吗?”
之前被唬住的林公子,一听竟然是慈园里的那位,登时大怒道。
晴娘也回过神来,哭泣道:“奴家真真是冤枉啊……那位要徐妃青,我明知两位公子喜欢,都受着委屈送过去,唯恐得罪了他。却不想,竟得寸进尺,打上门来!
还请两位公子给奴家做主啊……”
黄公子为两江总督公子,两江地界第一衙内,虽也知道慈园里那位的凶名,可是这二月来,他被人捧的,似真成了江南第一公子,落不下面子来。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走,去看看。我黄轩就不信,江南地界上,还没王法了!”
说罢,昂然下楼。
却没看到,身后那位之前被唬的话都不会说的林公子,和晴娘互递了个眼色……
两人下楼后,最后那个书生缓缓饮尽一盏酒后,神色却有些无趣,喃喃轻语道:“蝇营狗苟,自命不凡,都难成大器啊。
这烟雨楼,本就是林家的产业,却算计着让黄轩出头。
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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