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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若是在神京一百单八坊中,选出一座大秦男人最爱之所在,那么平康坊,将会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
平康坊是神京都中一个坊,位于东城第三街第五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
而由于尚书省官署位于皇城东,因此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以及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
平康坊,则为其中最甚。
据前唐《开元天宝遗事》卷二载:“长安有平康坊者,**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孟郊的《登科后》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写的便是一朝青云直上,成为天子门生的得意之情。
这位老兄乃是雅人,中了进士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骑上快马去赏花。
若有人问这位老兄赏的是牡丹花还是牵牛花,估计会遭白眼。
因为孟郊进士及第后,第一件事是跑到平康坊!
干什么去?
去青楼找漂亮妹纸聊人生。
所以说,这平康坊就是长安城特意开辟的红灯区。
据不完全统计,平康坊内,有妓家四十九,其中最顶级的,有七家。
所谓最顶级的,就是说这七家青楼里,除了硬件设施顶级外,还一定要各有一名有资格争夺花魁的头牌!
一定要琴棋书画皆通,谈吐风姿雅慧。
这种顶级青楼,绝不是哪个地主老财收了庄稼,兜里有几百两银子就能进去玩儿姑娘的。
她们更看重的,是身份。
三品以下的小官儿就不要进了,万一碰到阁辅,还得大礼参拜。
二甲以下的进士,再没当上三品官前,也不要进了,学历太低……
当然,各省的会元倒是有资格进。
再有就是,名气甚大的当朝名士也可以进。
除此之外,她们还不得不接待另一种人,勋贵。
但也有个前提,伯府以下的门第出身,就不要过来了……
因此有人戏谑,平康坊的这七家,是女儿国的金銮殿!
比大明宫中的金銮殿还要尊贵!
因为大明宫里的金銮殿,三品之下的官,和伯府以下出身的勋贵还是能进去的……
玩笑虽然如此,但能立有这样的规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七家青楼的幕后老板,背景通天!
所以,从来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到这七家来惹事。
无论是官员,还是名士,还是士子,还是勋贵……
哪怕是醉酒后耍酒疯,也要出了这七家的大门后,在街道上去耍。
至于寻常官差,就更不用提了。
他们从来都没资格进这七家的门。
而五城兵马司的人,甚至没资格进平康坊。
但今日入夜时分,一群灰头土脸的,身着五城兵马司破旧兵服的兵卒们,竟然大摇大摆的进了平康坊!
无数士子、官员以及一些勋贵们,像看****一样看着他们。
只是却没人敢上前呵斥,因为他们惊讶的发现,在这群土狗们的前头,有了一个霸王虎带路。
众人不动声色的坠在后面,围观着……
想看看这群来者不善的人,到底想去何方,想要作甚!
而后他们更加惊奇的发现,这群人的目的地,竟然是逸云居!
逸云居,有诗一般雅意的名字,却是平康坊七大家之一!
这不是让人激动的关键,关键是,今夜,乃是七大家每年轮流做东,齐开盛会的日子。
而今年做东的妓家,正是逸云居。
七大精通诗词歌赋和经义文章的花红头牌,人间绝色,今夜尽聚逸云居,点评今年来,风头最盛的十名士子。
此会名曰:月旦评!
这个月旦评可了不得,堪称文人雅士的盛会。
最著名的一次,是她们请来了文坛宗师,亦是官场圣贤,大秦宰辅李光地,李老相爷。
仅此一次,月旦评便名动天下。
无数名士士子,都想借此一评,从此成名世间。
甚至,此评对秋闱科举都有一定的影响!
月旦评评出的十大花魁进士,基本上很少有秋闱落地的。
如此一来,众士子名士们,对此等盛会的追逐,就愈发疯狂了!
哪怕没有资格入内的士子们,今夜也多聚集在逸云居下,静候花榜公布,以睹今朝风.流。
若是有幸能目睹那七朵仙花,沾沾仙气,就更值得了!
因此,近半个京城的风流名.士,或是自诩为风流名.士的人,以及无数的官员,勋贵,此刻都汇集在了逸云居。
满楼红彩丝带飘舞,各色玻璃风灯齐挂。
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
然而,就在无数风.流名士在恭候月旦点评佳音时,不和谐且碍眼的人出现了……
六名鼻青脸肿,满身灰土,身着五城兵马司军服的粗莽大汉,看起来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
他们竟想……竟想进逸云居?!
楼外众人几乎都忘记了呵斥,怔怔的看着往大门处移动的六人。
他们忘记了呵斥,可守在门口的门子,却不敢忘记。
“干什么的?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进的?”
虽然没有口出粗言,但言语中那股傲气和鄙夷之意,淋漓尽致。
眼神更是居高临下的觑视着愈发心惊胆战的六人。
为首一个大汉,鼻梁红肿,面上都是灰,身上更满是灰烬。
他这辈子和人讲过数,耍狠敲诈过人,放话勒索过人,在小商贩儿面前,也口出过“老子就是王法”的狂言。
他也想过,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被抓了去砍头,尤其是之前几次清洗时。
每一天,都好像是最后一天。
当熬过最后一轮清洗后,他曾以为,这辈子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事了。
然而,此时他发现他错了。
当被无数青衫青巾的大名士和勋贵、官员们,静静的盯着他时,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如千斤之重。
甚至都有些不会走路了……
看看他们一个个恍若神仙中人一般,风.流,富贵。
再看看他,灰头土脸,衣着破败,他更是连腰都直不起,脑子里满是乱嗡嗡的声音。
直到听到守门门子的呵斥声,那军汉才勉强清醒了些,赔笑道:“这位小哥儿,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前来检查火险……”
“什么东西?”
那门子仿佛以为耳朵出了问题,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点头哈腰的大汉,问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大汉头上冷汗都出来了,可是想到后面之人……他还是鼓足最后一丁点儿勇气,道:“这位小爷,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军丁,前来检查火险,我们负责坊市防火的差事……”
那门子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他没有再看军丁,而是看向外面候着的众人,语气古怪道:“他说,他要进逸云居检查火险!”
“噗!”
静静的人群,不知哪个忍俊不禁的失声喷笑了声。
而后,便是雷声涌动的哄笑声。
仿佛,那门子说的是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一个个名士、士子、官员、勋贵们,不顾及形象的笑的前仰后合。
对那六个土狗一般的军丁,指指点点,摇头想说什么,可笑声又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只是可笑,可笑……
那六名军丁,若是换个地方,在哪个坊市里被普通百姓这般笑,早拿出南霸天的气势,镇压四方了。
可是对于这些清贵的人们,他们发自内心的自惭形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没脸见人。
他们愈是这般,就让那些人笑的愈开心。
好像这六人是专门来表演笑剧,搏众人一笑的。
倒是那几个门子不笑了,为首的那个,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冷笑,道:“瞎了眼的狗东西,别说你们这几个臭丘八,就是你们那狗屁指挥使来了给小爷我下跪喊爷爷,都没资格进这个门儿!
还不快滚!不开眼的玩意儿!
呸!”
最后,更是一口唾沫吐到了对面军丁的脸上。
满满的鄙夷。
那军丁,却是脸擦掉的勇气都没有,就想退走……
“哒哒……”
“哒哒……”
“哒哒……”
而就在这时,从人群的最后面,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这股安静如同瘟疫一般,瞬间传遍了逸云居楼下所有的人群。
随即,一阵马蹄铁踩踏青石板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逸云居大门石阶上的几个门子居高看去,面色纷纷一变。
一个头戴金冠,身着紫金斗牛公服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在百余轻骑的护从下,以及更多身着五城兵马司兵服的军丁的簇拥下,从人群自动退避让出的道路中,缓缓行来。
这身装扮,这等阵势派头,神京城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能站在这里的人,没人不认识来者。
然而门子的脸色,却渐渐发白了……
“啪!”
宝马驶到台阶前,贵少年陡然出鞭,毫无征兆,让众人一惊,门子们更是唬的面色惨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鞭子却抽在了那六名军丁其中一人身上……
“啊”的一声惨叫,让所有人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再次往后退了退,愈发小心谨慎的看着马上那名面色暴戾的贵少年。
“丢人现眼的东西,被人当狗一样辱骂,也能忍下来,让人啐在脸上,竟然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就你这样的废物,也想跟本侯搏富贵?
滚!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让本侯再看到你!
你这样的东西,给本侯当狗都不配!”
贾环坐在马上,看着被他一鞭子抽倒在地,蜷缩在一起的军汉,冷言冷语道。
前面的骂声,那名军汉还能忍下来。
但等贾环说到滚,且给他当狗都不配时,那名军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剧烈的颤抖!
不全是因为他自尊心爆发了,而是,他不能被赶走。
他还欠了太多的银子,宅子也被当了,他的妻儿父母,如今连个能安住的窝儿都没有。
全指望他能搏取一个能世袭的差事,为了他,也为了日后的孩子。
他已经成功了,所以不能被赶走。
对了,他还欠了许多印子钱,那种高利贷,是能将人全家逼死,永世不得翻身的。
因此,他绝不能被赶走!
念及此,那军汉抬起头,眼睛血红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连个正眼都不给,觑着眼,鄙夷嫌弃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坨****……
那军汉的拳头捏紧,攥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就在贾环身后韩大想要上前一步,以防这人作死时,那军汉却忽然怒吼一声,飞速爬起身,再极快转身,而后用尽全力,一拳轰在了将吐沫吐到他脸上的门子脸上。
只一拳,就将之前啐他吐沫的门子打倒在地。
还不算完,他又骑在门子身上,一拳接一拳的砸在他脸上,没一会儿,那门子就没了动静……
其他几个门子看到这一幕,魂儿都要散了。
而这时,里面人似乎终于感到不对劲了,一大群人挤了出来……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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