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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城,荣国府。

荣庆堂东暖阁。

贾母坐在一面炕上,面色木然,透过玻璃窗几,出神的望着外面月色洒满的地面。

很罕见的是,鸳鸯不在屋内……

“唉!”

长叹息一声,贾母的面色渐变,似悲似怨,有无穷的憎恨,又生无边的恐惧。

三十年了……

为了维护这个家,她眼睁睁的看着长子一步步堕落,看着二子成了书呆子,看着两府一地鸡毛的烂事……

她从不说话,因为她只求平安。

可是……

终究还是难得平安。

她没有想到,即使没有她,先荣国还是显灵,亲自挑选了一个子孙教化……

念及此,贾母眼神中浮现了抹犹豫,似有难解之事。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咬牙,站起身,走到后面高如一面墙的柜子前。

打开最里面的那扇柜门,将一摞摞衣服取出,然后再往里,她将手伸到隔板下面,似是抓住了什么,手臂用力,转动了半圈……

“吱……嘎!”

柜内发出了声,久未打开的门,初次被打开时的刺耳摩擦声。

柜子的里面靠墙一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暗格。

暗格内,有一卷轴。

卷轴边,则是一封信封。

贾母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她颤着手,先慢慢的捧出了卷轴。

在屋子里玻璃油灯的照耀下,缓缓。

这是一副画。

画纸上,画着一副《寒山折梅图》……

这种画,贾环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龙首宫,为太上皇和赢杏儿所作。

还有一次,则是在龙城大宰桑帐中的地窖内。

不过,如果贾环此刻在此,看到贾母手中的这幅《寒山折梅图》,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这幅图,与曾经看过的那两幅图,微有不同……

贾母用一双颤抖的手,轻轻的抚过画面,泪水模糊了双眼……

似乎过了好久,贾母又轻轻的将画卷了起来,收好,放回了原位……

然后,她的手颤的更厉害了。

双手缓缓的,缓缓的探向了里面的那封信。

却显得极为犹豫。

似极想拿起,却又似极恐惧,不敢拿起……

仿佛,这封信中藏着一头洪荒凶兽一般。

只要打开,就会吞没了她,吞没了整个贾家。

贾母面上已是老泪纵横,她鼓足了勇气,终于,将那封信缓缓拿起,拿出了暗格。

烛火的光芒,一瞬间笼罩在了信封上……

入目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一股陈旧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呜呜……”

贾母似乎已经悲痛的无法自己,哭出声来。

“老爷啊……”

……

铁网山行营。

擂台上,兵卒们都已经退下了。

不管那些士卒的武技多么娴熟,平日里训练多么刻苦,但是受限于功法和从武之资,他们中能有几个二品武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但是武勋子弟中,超过三品的,都大有人在。

不过,并没有人鸣什么不平,因为至少朝廷给了所有人一个相对公正的平台。

能者上,败者下。

没有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原因,将普通士卒摒弃在外。

而是凭真实能力去较量淘汰。

因此,即使是输了的人,也都心服口服。

下台后哈哈一笑,继续兴致高涨的观看擂台上愈发精彩的对抗。

他们期待有一天,能够在战场上立下足够的军功,得以封爵。

纵然他们这一代已经失去了大发展的希望,但只要持之以恒,他们相信,有朝一日,他们的子孙也能像今天擂台上的衙内们这般威武。

士卒们并不嫉妒仇恨这些衙内,因为这些衙内们能有今天,是他们的祖宗用命换来的。

大丈夫纵横天下,厮杀疆场,所为者何?

无非就是封妻荫子罢。

子孙承蒙祖荫,何错之有?

更何况,从武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每一个能够将他们赶下来的人,习武所受到的痛苦,也必定比他们多许多。

所以,看着擂台上正在激烈对战的衙内们,这些士卒们的眼中,只有羡慕、钦佩和炙热的希望。

此刻在擂台上守擂的人,是韩让。

韩德功执掌京营的时间毕竟还短,就底蕴而言,如今的京营也远不如御林军和灞上军营。

几个回合后,京营就败北了。

但京营内部的将领兵卒们又不甘心,于是,就将“少帅”请出。

以韩让如今五品的武道修为,再加上勤修不辍的定军枪法,寻常士卒间,绝无敌手。

而成年将领中,纵然有能胜于他者,也必然年长一辈于他,又怎好上台以大欺小?

胜之不武。

因此,当韩让将普通士卒清场成为擂主后,比武终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

第一个上场挑战韩让的衙内,是李芳。

其父为武田侯府现袭三等子李定,任天府军团都指挥使一职,手握两万五千雄兵,镇守一方。

实权亲贵武勋出身,再加上极为出色的根骨,使得李芳有了绝大多数人所没有的从武基础。

不仅如此,由于蜀中多名山,名山多武林,得益于出身之故,李芳除了修行自家家传武学外,还多拜名师。

比如说,青城山的一代武宗玄空真人。

再比如说,唐门……

种种优越的从武条件相合,使得李芳年不过十七,已经是五品高手,胜过其父了。

也正因此,才使得李芳极为骄傲。

同辈之人,除了傅安之外,目无余子。

尽管他早就听说过贾环的种种传闻,还有人传说贾环是什么七品以上的大高手。

但对于这种说法,李芳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如果说贾环从娘胎里开始练,而贾家先祖还都在世的话,李芳或许还有可能相信这句话。

可是他却调查过,贾环在八岁以前,只是一个病恹恹的庶孽。

因此,李芳以为,贾环的种种传说,不过是荣国一脉的大佬们,故意传出来替他扬名的。

毕竟,荣国一系确实需要一个旗帜来聚拢一下涣散的人心。

明白归明白,但李芳却极瞧不起这种做法。

骄傲的年轻人,对于名气比他大的同龄人本就不服气,再加上得知最宠爱他的姑姑,因为贾环逼迫恐吓的缘故,被休回家,更被李芳视为奇耻大辱。

从昨日归家后他就对贾环大骂不已,一直到今天早上被牛奔撞到,发生冲突后,还把牛奔几人打了一顿。

尽管后来贾环带了几百号“马仔”,也把他们痛揍了一回。

可李芳心里却并不服,因为他认为贾环等人不过是以多欺少……

平均四五个打一个,胜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所以,趁这个擂台之机,他想找回场子。

李芳的确有骄傲的本钱,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

剑招华丽,如繁花似锦。

在熊熊篝火的照耀下,剑花如雪浪一般,朝韩让攻去。

这般威势,别说大部分兵卒,就连许多本极不耐烦的王公大臣,见到如此好看的剑舞,都纷纷叫起好来……

只可惜,李芳面对的,是一个上过沙场、经过大战,甚至围剿过武宗的“老手”。

韩让与李芳不同,李芳虽然也有拜师武宗,可是,极为自负的李芳,不止拜过一个老师。

师出多门,实乃武学大忌。

纵然学的磅礴复杂,却也会使得师父们有意见,不会将真正的武道传授。

但韩让却始终诚心诚意的请教乌远。

而且,并不是求学乌远的武功,而是求乌远以武宗的高度,去指点他家传武学中的缺失。

然后,再勤加修炼。

而后再问,再修炼……

如此反复钻研、打磨、精练,韩家兄弟手中的定军枪法,都已经到了一定的火候。

定军枪善守可攻,先守后攻。

韩让任凭李芳将手中宝剑舞成一团白练,却无视于睹。

以手中大枪为“盾”,沉稳御之。

在久攻无果,渐渐焦躁的李芳露出破绽时,韩让便会果断一枪探出,直逼破绽,打的李芳渐显狼狈。

其实,李芳的目标并不是韩让。

他本想速速打败韩让,然后点名挑战贾环,一雪前耻!

也让贾环知道,仅仅有个好祖宗没什么了不起,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可谁想,他竟然连贾环身边的一个“狗腿子”都拿不下。

越打越浮,破绽越多,也就越狼狈的李芳,眼中厉色一闪,忽然猛然一剑逼退韩让手中的大枪。

而后,他竟然转身跑开……

这个动作大大的出乎了众人的预料,谁都想不到,开局惊艳的李芳,竟要不战而逃……

“嘘声”四起。

连韩让都微微诧异,不解其意,手中的大枪松了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芳背对着韩让的口中,忽然爆喝一声:“看暗器!”

其身后披风下,几点寒芒应声而出,直取韩让要害之处。

这一出,更是大出了众人意料。

满场兵卒将士哗然出声。

军中比武,竟还有人使暗器!

只是,这个时候大家暂时都没有心情想这些,嘘完之后,便纷纷看向韩让。

想看他会不会有危险……

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扎实的修练磨砺,使得韩让在这种时刻,出奇的平静沉着。

电石火花间,他双手猛然一握大枪,枪杆便开始颤起来。

枪头更是瞬间抖成一片枪花,迎向了那几点寒芒。

“叮!叮!叮!铛!”

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响罢,擂台上散落了一地暗器,多为梭镖锈锤等随身暗器。

若只是如此,这倒也罢了。

毕竟方才李芳在发暗器前曾高声呼喊提醒,韩让纵然心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可是,他却发现,这些暗器的身上,并非是纯正的金属光泽,而是一层薄薄的乌黑色……

韩让并非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因为乌远常给他们讲一些江湖“常识”,因此,韩让如何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顿时勃然大怒。

手中本已垂下的大枪猛然平举,怒喝一声:“一枪定三军!”

而后,人枪合一,杀向气势已尽,慌乱不已,面色惨白的李芳。

“住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擂台一侧,忽然凌空飞起一人,手中长剑直刺来不及收招的韩让。

而前方的李芳,也趁机舞剑,向韩让刺去……

“我艹你姥姥!找死!”

贾环见状,哪里还能在露台上坐的住,勃然大怒之下,一脚踹翻面前小几,凌空跃下露台,而后朝擂台上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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