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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壑忽然问:“太后当年因何要救我母亲?”
太后被他陡然转变话题弄得一愣,怔了好一会才道:“自然是钦佩你母亲的胆色,和她所做的事……”
王壑犀利道:“不!真正的原因是:那时你谨记自己身为国母的职责,为天下女子之楷模,为天下子民谋福祉。看到我母亲遭遇不公,你为了我母亲,也是为了大靖,不顾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闯入乾元殿,与朝臣们争锋相对,也不惧先帝责罚。是何等的魄力!而今,你早不配做国母了!你只是他一个人的母亲——”他指向嘉兴帝——“面对你儿子的倒行逆施,你忘了先帝和祖宗,忘了大靖天下,忘了这天下苍生,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太后陡然变脸,身子轻颤。
王壑的声音继续无情地钻入她耳中:“……否则以你的刚性,若这昏君是别个妃嫔所生,你还会这般纵容他吗?你说我母亲教坏了他,别忘了,我父母因何遭受昏君忌惮和厌弃?不就是苦心谏言、竭力阻止他倒行逆施?若他们投其所好、谄媚惑主,怎会有此下场?我父母因此而死,崔相因此而死,忠义公因此而死,谢相因此罢官,鄢大人因此而死……而太后你呢?你有何面目对这太庙的英灵?”
最后一句如大锤砸中太后。
太后茫然转向先帝牌位。
奇怪,脑子嗡嗡的乱叫。
可乱纷纷中有一点无比明晰:嘉兴帝若死了,还不算太糟,若是把大靖江山丢了,她真的无立足之地了,不但活着无立足之地,且死亦不能——死后如何去见先帝和历代先皇呢?在阴司也无立足之地!
不,绝不能丢了!
她努力鼓起勇气。
她努力地想,如何才能在这恶劣的情势下,保住秦氏的皇位?她用力闭眼,努力静心。
嘉兴帝见太后被逼如此,恨不能将王壑五马分尸,然用尽力气也只能艰难呵斥:“住……口!”
赵朝宗也用手指捣了捣王壑,示意他看太后。
王壑正激愤,并不以为意。
他父母一生鞠躬尽瘁,这昏君自己不成器,凭什么怪他们教的不好?他也是父母教出来的,且在他身上花的精力少多了。他会用行动证明给世人看:他是怎样的才德兼备!嘉兴帝败的江山,他会使它兴盛!
忽听太后问:“哀家若秉公处置,你便会听哀家的?”
王壑于激动中生出警惕,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父母多智近妖,对他的管教也异于常人,他从五岁开始,说话行事都比别的小孩要多个心眼子。
现在秉公处置有何用?
能让他父母活过来吗?
能让忠义公活过来吗?
能整顿朝纲、安定天下吗?
在王壑看来,太后一向不干政,嘉兴帝登基七年她都不管,眼下根本没能力扭转乾坤。
既不能,为何要答应她?
于是,他瞅了太后好一会,才漠然道:“太后说笑了,小子已经造反,开弓没有回头箭!”
太后问:“你要杀哀家?”
王壑道:“不。小子不会杀太后。只要太后愿意,可继续住在慈宁宫。甚至太后要召援兵来平叛,也请便。小子会让太后明白,大靖气数已尽!”
太后道:“好狂妄!你认定哀家无力回天?”
王壑傲然道:“请便!”
太后道:“记住你的话,别阻拦哀家!”
王壑道:“那要看什么事。”
他依然保持谨慎。
太后没理他,而是问听呆了的嘉兴帝:“玉玺呢?”
嘉兴帝嘴动了下,沉默。
太后见他这副无法言说的表情,心一沉,神情不善地问王壑,“你拿了皇上的玉玺?”
王壑道:“没有。”
太后十分不相信。
嘉兴帝屈辱道:“李菡瑶拿了,不就是你拿了?你们狼狈为奸,配合得真天衣无缝!”
王壑:“……”
他想起那首《铁瓜》。
于是,缄默不言。
若真是李菡瑶拿的,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不会推卸责任。想追讨,找他也是一样的!
赵朝宗听了,却后悔极了:原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谁知竟捡了一个大麻烦!这李菡瑶果真厉害,把他哥俩当替罪羊了,让他们这群人替她收拾善后。
太后见王壑默认了,震惊不已:怎么李菡瑶也搅在这里面?尽管心头疑云密布,但她没再追问,一是眼下没心情、也没空闲问;二来,估计问了也是白问,李菡瑶又不在,玉玺一时半刻也拿不回来了。
她转身便向外走去。
嘉兴帝急叫:“母后?”
为何不管他了?
太后没有应声,也未停步。
王壑自然不会拦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太后下手。况且太后又没把嘉兴帝带走。
太后此去,怕要召集援兵。
王壑虽不惧,也要去准备。
此时,他心境已空。
无愤怒,也不愧疚。
他对着先帝的牌位道:“这天下不是秦家的,是天下人的!嘉兴帝德不配位,担不起这九五之尊。”说罢转身,对赵朝宗道:“将昏君绑起来。我们走!”
他不知李菡瑶给嘉兴帝吃了什么,令昏君丧失了行动能力。这药效有多长、可能恢复,他尚未来得及查问,为稳妥起见,还是将人绑起来为妙。
赵朝宗道:“是。”
于是令人绑嘉兴帝。
嘉兴帝无力挣扎,眼看着王壑恨意滔天,忽然道:“李菡瑶……已是朕……的女人。”
王壑闻言脚下一顿。
这话他信不信在其次,却不能任由嘉兴帝侮辱李菡瑶,但若生气羞恼,又正中昏君下怀。
他讥讽道:“哦?若真是这样,以在下对李姑娘的了解,恐怕你人头已经不在了。皇上,输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像个男人。你好歹也做过几年皇帝!”
嘉兴帝道:“你就不奇怪:她身份被识破,怎有机会暗算朕?是朕恼她狂妄不知好歹,竟敢违背圣旨,执意要收伏她。正临幸她时,才被她偷袭迷倒。她的红唇润泽,香舌清甜,腰肢柔软,雪脯丰盈滑腻……”
这件事本是他的耻辱,刚才当着太后没敢说的,现在太后已去,为了激怒王壑,他才说了。
他要王壑面对李菡瑶时,便想起她的红唇、香舌都是被他品尝过的,纵不能拆散他们,也要在王壑心里种下一根刺,使他们不得畅意,打击报复二人。
王壑果然怒不可遏。
正要发作,就听押解嘉兴帝的少年——转交李菡瑶《铁瓜》诗的那个——开口道:“你别做梦了!我家姑娘是不会娶你的。我家姑娘是要做女皇的人,摸你下怎么了?你还指望她对你终身负责?你是做过皇帝,但是个过了气的皇帝。我家姑娘可瞧不上你,要不然也不能造反。再说了,你有多少个妃子了?都不是童子身了,怎配得上我家姑娘。”
嘉兴帝:“……”
王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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