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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宁兄你就冷静一点吧!你这样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金陵的秦王府中,此刻乱做了一团。楚仇离如老树盘根一般抱住了宁竹芒的大腿,嘴里这般说着,眼睛却不断朝着一旁的宋月明递着眼色。
宋月明会意了过来,他轻轻拍了拍身旁夏紫川怀里的孩童的脑袋,这才迈步而出,走到了宁竹芒的跟前:“掌教,还是稍安勿躁,此事急不得。”
宁竹芒抬头看了宋月明一眼,却言道:“我知诸君好意,但当年我已有负月牙,若是在让子鱼身陷囹圄,九泉之下我当不知如何面对她们母女!”
“子鱼姐姐之前是为就蒙大哥而入的宫,却忽然应允了这门婚事,会不会是对方以蒙大哥的性命做饵方才逼迫子鱼就范的。”这时,抱着孩子的夏紫川也上前一步,于那时轻声言道。
“蒙大哥可是已经修成了仙人,还有那把凶剑孽龙在手,陈玄机能够将他擒住,其修为岂不远在我等之上?”苏慕安也在那时接过了话茬,皱着眉头说道。
“那又如何?宁某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我又何惜一死?”宁竹芒显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当下语调也变得高亢了几分。
“掌教大人的心情我们自然理解,子鱼同样是我们的朋友,难不成掌教以为我们也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吗?”宋月明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劝解道:“如今子鱼身处何地我们都不清楚,想要救她,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到明日那迎亲的队伍进宫之前将之劫下!”
宁竹芒闻言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在那时一滞。
趴在地上抱着宁竹芒大腿的楚仇离见此状知道宁竹芒不会再乱来,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也站起了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明日寅时咱们就偷偷从这秦王府中潜出去,埋伏在长乐宫门口,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与你言说,你便...”楚仇离上气不接下气的言道,显然以他的本事想要拉住宁竹芒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若是如此,得罪了陈玄机,你们又当...”宁竹芒倒是了解诸人的性子,但在内心深处却并不愿意诸人与他一同冒险。毕竟如今天下的局势乱作一团,这陈国可算得最后一处安静之地。
“逃便是了,这天下还有哪处我们没有去过?管他上天入地,咱们都不怕!”楚仇离抹了抹鼻子,少见的显露出了几分英雄气概。
诸人也在那时纷纷应和。
宁竹芒见状顿时无言,只能是由衷的朝着诸人道了一声谢。
眼看着众人众志成城,但一旁的李末鼎父子却是心思复杂,大夏可还指着陈国出兵夹击那三州之地的余孽,可若是真的闹出这样的祸端,无论他们参与与否,估摸着那位皇帝陛下都会迁怒于他们。可是作为外人,他们却又着实寻不到劝阻的立场,只能是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
父子二人想着这些,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苦色,此刻他们大抵都在想着若是能有什么人能拦下他们那便好了...
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缘故。
一行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然也就都没有了歇息的意思。
此行无论成功与否,一旦做了便必然招来陈国朝廷的怒火,一行人也做好了打算,安排好刘笙宁竹芒等人负责劫走这送亲队伍,另一批人则同时趁着还未东窗事发而由苏慕安楚仇离带着偷偷离开金陵,寻到一处隐蔽之地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场面有些嘈杂,但好歹也将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几乎就差等到寅时的这道东风一起,诸人便可各司其职,开始这场浩浩荡荡的劫亲计划。
很快,时间便到了丑时五刻,还有三刻中的光景,诸人便得开始行动。
他们各怀心事的坐在秦王府的大殿中,神情大抵都极为肃穆,饶是楚仇离到了这时亦无心玩笑。
吱呀。
但也就在这时,那殿门处忽的传来一声轻响,房门也就随即被人从外推开。
诸人的心头一震,看向那房门方向的目光也顿时警惕了起来,此刻夜深人静何人会来此?更何况这秦王府外重兵把守,也未有听到任何的通传,难不成是他们的计划被陈国朝廷的人察觉到了?想着这些,诸人也都纷纷将各自的手按在了那各自的刀剑之上,只要稍有不妥,他们便会悍然出手。
只是从那门缝中走出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甲士,而是一只神情慵懒的黑猫,它迈着步子走入其中,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疑惑在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发出一声长唤:“喵呜?”
诸人还在发愣,但与徐寒关系最为亲密的楚仇离却忽的醒悟了过来,他几乎跳了起来,在那时嚷嚷道:“是小寒!”
这话出口,诸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喜色都在那一刻漫上了诸人的眉梢——不知从何时开始,徐寒在诸人的心底已然成为了主心骨一般的存在,这样的麻烦若是徐寒也在,他们自然会安心不少。
而事实也确实未有让他们失望。
房门继续被推开,徐寒十九一行人也果真在那时出现在了诸人的眼前。
徐寒朝着诸人微微拱手,笑着言道:“诸位,好久不见。”
回过神来的诸人自然是纷纷朝着徐寒行礼,紧接着诸如楚仇离苏慕安这些不在乎礼节之人更是直直的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徐寒颇为无奈,但还是赶在诸人炸开锅前,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
他自己却看向宁竹芒,言道:“子鱼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宁掌教可愿借一步说话?”
宁竹芒深知徐寒与方子鱼的交情,自然不疑有他,闻言时便点了点头,言道:“好。”
二人便在那时迈步出了房门,只留下一群人不明所以,相互对望。
......
“陛下,别来无恙。”房间中的诸人疑惑于徐寒此举,宋月明却独自走到了秦可卿的跟前,朝着她拱手言道。
大抵是这个称呼太久未有被人提起,秦可卿也是愣了愣,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她笑道:“做皇帝本就非我愿,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大周已经灭国,宋师兄还是唤我可卿吧。”
宋月明自然也不会在此时上多做坚持,在那时同样笑道:“如此也可,毕竟送某人也喜欢可卿师妹多过那南景皇帝。”
二人相似一笑,经过了多番变故,当初玲珑阁中的两个不起眼的弟子能活到今日,在经历了诸多变故后,还能以同辈相称,这已是幸事。
秦可卿也被宋月明此举感染,一扫今日来的阴霾,反问道:“小徐来呢?”
宋月明闻言,便赶忙将一旁抱着孩子的夏紫川引荐了过来,三人围绕着孩童谈论着些家长里短,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而另一边,苏慕安也走到了十九的身旁,他看着低头皱眉的小十九,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说着苏慕安还毫不避讳的指向了站在十九身边的周渊,周渊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摇头的说道:小爷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一路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小祖宗。”
在苏慕安这尊小煞星面前,周渊却是不敢又半点身为十九师父的排场。但好在十九倒是颇为维护周渊,在那时一把拍下了苏慕安指向周渊的手,嘴里不满的言道:“不准欺负我师父!”
苏慕安倒是想要与十九说清楚,这周渊是一个冒牌货的事实,但转念又想到了之前几次言说都无疾而终,反倒平添不愉快,索性他便收起了这心思,转而问道:“那你怎么一脸的不开心?”
十九没好气的白了苏慕安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徐寒领着宁竹芒离去的方向,方才言道:“等会你就明白了!”
苏慕安闻言还在疑惑,但就在这时,离去的宁竹芒与徐寒回到了房间,所有人都在那时看向二人,于他们看来,徐寒决计不会放任此事不管,而以他那狡猾的性子,想来应当能想出一个更加妥善的办法。因此,诸人的目光之中在那时也隐隐带着一丝期许。
而就是在这样期许的目光下,宁竹芒缓缓的张开了嘴,言道:“诸位好意宁某心领了。”
“但方才我好生思量过了,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女既然心系玄机,那便遂了她的心意吧...”
......
与大周的习俗不同,陈国婚宴有两场,一场都放在午晌,一场放在傍晚。
早上辰时之前便得将新娘从婆家接来,赶在午时到来前,将新娘送入男方家中,由随行的丫环或者媒婆看着,男女双方不能有半点接触,直到中午的午宴新郎官谢过祝贺的贺客,晚上贺客再到,这次便是有客人们恭贺新郎,新郎受了贺,这才能带着宾客们的祝贺去迎来等候多时的新娘,这叫喜请,意同喜庆。
金陵城中欢天喜地,无论是真心拥戴陈玄机的百姓还是单纯的图个热闹,见个稀奇的百姓都在这时将金陵城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帝王家的婚事自然不同于寻常百姓,这得彰显帝王家的威仪。故而带着陈国未来皇后的队伍,在走出皇宫后,便开始在金陵城的街道上巡游。
百姓们当然是死命的踮着脚,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前挤,试图透过那华贵的轿子看清那位皇后陛下的容貌。虽然这样的做法都并无任何成效,但这些百姓却也都对此乐此不疲。
“皇后陛下千岁!”
“皇上万岁!”
耳畔不断的传来百姓们这样的高呼,但坐在那八抬大轿中的方子鱼却并无半点喜色可言。
嫁给陈玄机这曾是方子鱼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不止一次的暗暗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她也为此设想过许许多多的情节,有的荒诞不经,有的轰轰烈烈,但无论如何她都未有想过她会如此嫁给陈玄机,更未想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的心中并无半点的喜悦可言。
她沉默的坐在了轿子中,轿子在前进的过程中轻微的摇晃,她的身子也随着摇晃。
忽然,沉默的方子鱼像是想到了什么,脑袋抬了起来,然后她轻轻的撩开轿子前的幔布,露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她的脑袋贴了上去,眼睛顺着那道缝隙看向轿外。
她看着两侧道路上那拥挤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那热切的笑意,却并未受到这样喜悦的感染,反倒是随着她的目光在这些百姓的身上一一扫过,她脸上的神情便一息落寞过一息。最后,她更是脸上露出怒色,颇有些气恼的坐回了身子,嘴里嘟囔道:“就没一个人想着来劫亲救我的吗?”
“亲爹亲爹靠不住,师兄靠不住,小慕安...哼!亏我还天天给你买糖葫芦!想不到你也靠不住!”
方子鱼不满的说罢这番话,似乎对于自己被人遗忘这件事情极为在意一般,可是这样的愤慨在她的脸上并未持续多久的时间便忽的烟消云散。她再次低下了头,喃喃言道:“这样也好,免得再惹出祸端...”
带着这样的释然,方子鱼也算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就在这时,前行的队伍却忽的停了下来,隐隐约约有吵闹声与喝骂声传来,方子鱼一愣,暗道莫不是那群没良心的终于想明白了要来救姑奶奶?
为此她赶忙打开了轿子前的幔布,循声看去,见着的却是前方开路的军官似乎在喝骂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心头微微失望之下,方子鱼还是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军官闻言不敢怠慢,赶忙快步来到方子鱼的跟前,低着头轻声言道:“禀告娘娘,几个不开眼的流民,想要乞食,拦住了去路。娘娘放心,在下这便叫人将他们扔到河里喂鱼,绝不让他们惊了娘娘的圣驾!”
说着那军官便要朝着身旁的甲士们传达命令,但是话还未有来得及出口。
“干什么!大周起了乱子,大夏也起了乱子,百姓们民不聊生断了活路,方才来咱们陈国寻条路子,怎么这都容不下吗?”方子鱼高声怒斥道。
那军官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曲意讨好反倒招来了方子鱼的怒骂,他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当如何回应。
“谁都有过不去的时候,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更何况你身为朝廷的命官,朝廷要你来不是欺压百姓而是要你救助百姓。去,每人给安排一顿饭食,在找人看看能不能在金陵给他们安排一个营生!”方子鱼一心被人遗忘的怒气尚且无处发泄,这时寻到了由头,自然是对着那军官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那军官也是运气太差,撞到了这样的事情,他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小声的言道:“娘娘不是小的刻薄,这些日子好多的流民都涌到了咱们金陵城,你现在给了这些流民们钱财,等会那些人听到消息,估摸着得一窝蜂的拦在娘娘的路上...”
这本是好心的提醒,但方子鱼却并不领情,当下便高声言道:“那就都给吧,难不成流民就不是我陈国的子民吗?难道还要看着他们饿死在金陵城吗?”
方子鱼的声音极大,所言之物更是一字不漏的传入了在场诸多百姓的耳中。
那军官顿时骑虎难下,他苦着脸色言道:“可是...咱们随行也未有带那么多钱财啊...若是再去宫里取,这一来一回万一耽搁了吉时...”
方子鱼见那军官面露苦色,也微微犯难,她在那时目光朝着四周一扫,周围的百姓虽然对于这位皇后娘娘好奇无比,但却也不敢直视她,纷纷低下了头。方子鱼不觉有他,再看了一圈后,忽的眼前一亮,她言道:“这好办!你去将我那嫁妆取来,纷发给这些流民即可!”
军官顿时脸色大变,他赶忙跪了下来:“小的不敢!这可是娘娘的嫁妆...”
“什么我的嫁妆,都是你家皇帝的!”方子鱼摆手言道。
她这话自然说的实情,这些东西都是陈玄机命人准备着撑场面的东西,确实没有一件是她准备的。但这话落在那些百姓耳中却变了味道,暗觉这位皇后娘娘平易近人,又仁慈爱民。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也不知是谁忽的高声言道,目睹了这一切的百姓亦都在那时纷纷跪下,朝着方子鱼高声言道,一时间这金陵城的街道上便响彻着这样的高呼,久久不绝...
......
而也在这时,长乐宫的深处,一头白发的陈玄机与身着黑衣的蒙梁相对而立。
“做得如何?”蒙梁似乎方才赶到,陈玄机见他到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出言问道。
“子鱼的性子你是清楚的,自然出乎预料的顺利。估摸着不久陈国上下的子民都会知道,他们有了一个爱民的好皇后。”蒙梁如此回应道。
陈玄机点了点头,又言道:“接下来你要去何处?”
蒙梁耸了耸肩膀:“去一趟离山,见一见师父,然后便要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陈玄机再次点了点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为何,未有出口,只能是在一阵沉默之后拱手言道:“那你保重。”
蒙梁一笑,不再多言,身子便在那时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这长乐宫中。
陈玄机看着那已然空无一物的身前,忽的叹了口气,喃喃言道:“我也该做些...你让我做的事情了...”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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