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少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六十六章 千载悟道,藏锋,他曾是少年,蛋蛋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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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手中的长剑翻腾,那人群中血肉横飞。

他已经杀了很久。

他的手中的剑残破不堪,污血盖住了那曾经金光夺目的剑身。

所余四万的圣子与圣兵大军,足足有近万之数死在了他的剑下,那尸骸堆成了小山,鲜血横溢在剑陵之外,如溪流急进。

“阿蛮。”地藏王眯着眼睛看着那在紫色怪物中奋力厮杀的身影,嘴里吐出了两道字眼。

身后那身高九尺开外的壮汉闻言有些迟疑,他看了地藏王一眼,并未在第一时间行动。

“没事,我死不了,去把他杀了吧,他...也累了。”地藏王轻声言到,素来冰冷的语调中出奇的多出了一分略显复杂的敬重。

确实,一个剑灵能瞒过天下人,孤身撑起整个南荒剑陵,本身便是一件值得敬重之事。

被称作阿蛮的男人显然并没有和尚这么多的心思,在听闻他此言之后,壮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他咧嘴言道:“好咧!”

于是他的身子快步而上,每一次双脚点地,大地就像是无法承受他的力量一般震动一次,他的速度也随即快上一分。

只不过是转眼的光景他的速度便被他提升到了极致。

拦在他身前的圣兵圣子被他极为粗暴的撞开,他的身子高高跃起,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势朝着方才斩落了三位圣兵头颅的王阳明涌去。

王阳明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剑回防。

但他着实太累一些,回防的速度比起平日慢了不少,而高手过招,素来便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凌冽的拳头,带着足以开山断石的威势,狠狠砸在了王阳明的胸膛。

轰!

一声闷响爆开。

王阳明的身子便在那时暴退而去。

金色的剑身上在那时开始蔓延开一道道宛如毒蛇一般的纹路。

剧烈的痛楚蔓延王阳明的全身各处,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并不觉得痛苦,反倒是某些困惑他千年的疑惑在那一刻忽的解开。

......

千年前。

不甘王权没落的大离朝旧王领着二十万残军兵临剑陵之外。

他们想要取到凶剑,重整大离王朝的河山。

一方带着国仇家恨,一方遵循着远古便立下的契约。于是有些事情便不可避免...

那一日,剑陵外剑气纵横,剑光夺目如星辰。

那一日,二十万尸首铺满剑陵外的荒原,绵绵浩瀚,如不见尽头的白骨炼狱。

最后,在一剑取下那亡国之君的头颅之后,那个老人也跪坐在地。

一位男孩虚影忽的在老人的身前浮现,他低头看着气机渐渐微弱下来的老者,神情复杂的问道:“你要死了吗?”

老人抬起了头,看着男孩那双与他年少时如出一辙的眸子,脸上露出了艰难的笑意,他点了点头,回应道:“嗯。”

男孩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半晌,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生离死别,所以只能在想了许久之后问道:“那我怎么办?”

老人闻言艰难的从地上站起了身子,男孩很是懂事的伸手扶起了老人,一老一小便这样缓缓穿过了南荒漫天的风沙与剑陵外泪泪的尸骨,走入了剑陵。

老人坐了下来,然后在那时伸出了手,指着剑陵言道:“陵中剑意充足,你可在此受剑意滋养,即使没了我,你也能好好的活着。”

男孩有些困惑,他看了看那剑陵之中安静的躺在黄沙之下的一把把长剑,问道:“就和他们一样吗?”

老人的眉头皱了皱,他意识到了什么,但最后还是只能如实言道:“嗯,就和他们一样。”

说罢这话,老人似乎害怕再被男孩询问着些什么,于是他又言道:“我从离山与玲珑阁求到了两位还算不错的弟子,这会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日后你得好好教导他们。”

“你身为剑灵,对于剑道的感悟与他们多讲讲,对他们日后应该也颇有助益...”

“我...”老人的手忽的伸出轻轻靠在了男孩的肩膀,说道:“有些累了,睡会...”

“以后,就麻烦你了...老伙计。”

那一天,男孩在剑陵坐了整整一夜,老人便靠在他的身边睡了整整一夜。而这一睡,老人便再也未有醒来。

剑陵葬剑三万六千,便意味着剑陵有三万六千位剑灵。

但这三万六千位剑灵与男孩都不一样。

是的,他是注定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魏长明取了他的剑,熔剑成钱,铜板偏布天下,那小小的一枚铜钱,在人世间几近流转。

它可以是乞儿活命的生机,可以是龙颜大悦后赐下的赏物,可以是孩童眼馋或者嘴馋的一个玩具或者一串葫芦。它可以是很多东西,他目睹了人世间的绝望、喜悦、希望还有愤怒。

他的剑承受了这些,他也感受到了这些。

因此相比于寻常剑灵他见得更多,想得更多,感受得也更多。

所以在将老人的尸体安葬之后,他一一走到了那些埋葬在剑陵的长剑身前,他与他们交谈,他说出了他的困惑:“人到底是什么?”

他曾与老人一同纵横天下,年少时他们仗剑远游,遇不平事把剑出鞘,遇同道人便高歌饮酒。

天下之大,虽有万水千山,但他们也都一一行遍。

他喜欢那样的日子,一步一步的走,一处一处的看,似乎这世上没有烦恼之物,若是有,拔剑便是。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如愿登临了仙境,他变得更强,却也变得苍老。他的身形开始佝偻,他的两鬓生出了白霜。他不再带着他纵横天下,而是终日待在那离山之上,长吁短叹,饮酒消愁。

说实话,男孩并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所以他经常飞身落入他的身前,张开手递出自己,说:“呐,咱们再去天下走一走。”

老人却摇了摇头,摸着他的脑袋说:“走不动啦。”

然后老人放下了一切,在与那位接走他的老人聊过一场之后,便自身来到了剑灵。

剑陵孤苦,但男孩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要他在身边,对于剑灵来说便是足够的。可老人并未有因此而快乐起来,他经常独自坐在剑陵外,望着北方。那里有他的宗门,有他的故国,也有许许多多与他一般的人。

男孩很疑惑,既然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待在剑灵。他记得很清楚,当老人还是少年时,曾与他说过,人这一辈子,短短数十载,要过就要过得逍遥快活,什么天下苍生,什么宗门传承都是他娘的狗屁,我这一生有剑有酒便足以,谁去管那身后万里江涛!

可为什么老人年少说过的话在这时就全都忘诸脑后了呢?

他不仅忘了他的逍遥快活,最后还为了剑陵死在了这里,那时的他苍老不像话,狼狈得也不像话,男孩再也从他的身上找不到当年那少年的影子。

他很困惑,他问遍了剑陵中所有的剑,却没有一把能给他答案。

所以他便化作了老人的模样,以他身份活了下来,他见识了一代又一代剑陵的传人,他教他们修剑,带他们守着剑陵。一代又一代,来剑陵的人大抵都不快活,但又都致死都将护卫剑陵四个字写在了心中。他看着他们从少年变作中年,从中年变作老翁,他看着他们来,也送着他们死。

他困惑着他们的坚持,也不解着他们的执着。

人究竟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千年的光景,直到这一刻,死亡终于来到了他的身上,他反倒有所明悟。

那把剑的剑身上裂纹密布,千年来他化身铜钱所见所想也在那一刻涌入了王阳明的脑海。

世人的离愁,世人的凄苦都在那时纷自踏来。

人,真的是很愚蠢的东西,他们明知道要死,却依然要努力的活;他明明知晓相聚的最后都会化作生离或者死别,可还要奋不顾身的相见...

但或许可以努力的活,又可以坦然的死,这样的一生方才可以算真正的活过。

王阳明忽的顿悟到了什么,他明白了那个老人的一生,也明白了人究竟是什么。

“真是美好的世界啊。”他喃喃言道,忽然觉得这千年的守护并不再如想象中那般难熬,能保护着这样的世界,其实对他来说是一件幸事。至少在最后他想明白了那个问题,一种说不清的舒适之感蔓延上他的躯体,他犹如被人醍醐灌顶一般浑身充盈着温软之感。

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想着这句话,忽的笑了起来。

而那时他倒飞出去的身子在那时轰然落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死了?”身高九尺开外的阿蛮看着那倒地不起的老人有些不悦的摇了摇头,似乎还未尽兴。

但很快他便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闭目盘膝,周身剑意萦绕的徐寒与蒙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唇,狞笑言道:“该你们了。”

说罢这话,他迈出了步子,他身旁所余三万的紫色怪物也在那时在那干瘦修士的驱使下浩浩荡荡的涌向徐寒等人所在之地。

玄儿苟起了身子,身上黝黑的毛发如利针一般竖起;嗷呜一声长啸,身形再次变得巨大,嘴里不住传出一声声低吼;秦可卿也在那时拦在了徐寒与蒙梁的跟前,她的衣衫飘动,某种黑芒涌现,杀机凌冽。

但它们虽然摆开了架势,也显露出了足够的决心,可阿蛮显然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在那时伸出了手狞笑的就要去向挡在队伍前方的秦可卿。

他可以将这女人好好拧起,看着她在他的手中艰难的挣扎,渐渐的失去气息,最后死去。

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因此他的眉宇间在那时涌动起一股狂热之色。

但下一刻,这抹狂热之色却忽的凝固在了那时。

一道金色的剑芒闪过,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闪过,然后他伸出的那只手臂便顺着那白光闪过之处浮出了一道血痕,那血痕蔓延,缠绕着他的手臂……

再然后,伴随着一声轻响,他的手臂以一个极为平整的切口从他的肩膀处脱落。

阿蛮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肩膀,又看了看那落地上的手臂,再然后他转过头,依然有些发愣的看向不远处。

那里站着方才那道剑芒的主人——一位老者,衣衫皆白,发丝一丝不苟,眉间双眸神光闪耀如星辰,他的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剑身金光闪彻,如艳阳夺目。

他是王阳明!

阿蛮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方才那神情狼狈,衣衫褴褛的老人为何忽然有了精气,他浑身上下好似根本未有经历过方才那场大战一般,完好如初,像是被精心打理过,即将去参加一场盛大的仪式一般。他那把本应破碎不堪的剑同样在此刻变得光滑无暇,丝毫寻不到半点破损之处。

“你...”阿蛮如此言道,但话方才出口,却又忽的生生停下。

并没有任何人,做任何事打断他,而是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法再说出半个字眼。

那着实是一道算得上荡人心魄的景色。

老人浑身金光大作,磅礴的剑意如自他的体内奔涌而出,它们浩浩荡荡的围绕着老人,不断的盘旋不断的欢鸣,像是朝凤的百鸟,又像是拱月的众星。

而后那股浩然的剑意在老人周身越聚越多,最后几乎凝成了实质。

但这,只是这道异象的开始。

忽然那股聚集在一起的剑意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住他们自己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一般。

铛!

随着一声高亢的剑鸣,那萦绕在老人身上的剑意忽的尽数冲天而起。剑意汇集在一起化作了一道金色的光柱,它们如旱地拔牛一般撕开南荒大地浓郁的夜色,然后化作金色的巨龙冲上九霄。

“这是...”地藏王的眉宇间忽的涌上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惊骇之色,他的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未有说出。

他看着这个名为王阳明的剑灵,看着他沐浴在金色海洋中的脸庞,他诧异的发现,那张脸正在发生着某些变化。

皱纹开始散去,深陷的眼眶开始鼓起,一头白发从根处蔓延出黑色,佝偻的身子渐渐挺直,甚至...

他那一袭白衣也开始变得从里自外的蔓延出金色...

恍然间,他已经难以分清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一位活了千载的剑灵,还是一尊——神祇!

想到这里,地藏王的身子忽的一震,他张开的嘴终于在那时吐出了声音,但却是以一种沙哑又惊恐的嘶吼。

“他要成仙了!”

天际驱使这数万怪物的干瘦修士皱了皱眉头,地上身高九尺开外的阿蛮眉宇阴沉。

他们并不太能明白地藏王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他们却能感受到自王阳明身上溢出的气势。那气势并不如何狂暴,却带着一股镇压天地的威严。就像君王俯视臣子,就像神祇低瞰生灵。

冲天而起的金色巨龙在破开层层雾霭之后,终于来到了穹顶。

但它却像是遇见了某些阻碍,无法穿透这层最后的桎梏,巨龙开始咆哮,开始嘶吼,开始不断的用自己的身躯撞击那穹顶,像是要冲破囚笼的困兽。

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却并无成效。

那是天上的仙人们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阻止凡人登临仙境的屏障,多少年来,多少天纵之才都败在了这层屏障下。只能向那些天上的仙人们低头,俯首帖耳的等待着他的许可,方才能迈出这最后一步。

似乎,王阳明也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摩拉!”“摩拉!”“摩拉!”

但就在这时,南荒大地上忽的响起了一声声虔诚的高呼,那是那些散落于南荒的蛮族,他们在夜色中看见了那只冲天而起的金龙,他们觉得那是来自摩拉的神迹。于是他们纷纷跪拜了下来,朝着摩拉高呼,献上他们最崇高也最真切的敬意。

而那样的呼喊在某种冥冥的意志下被牵引到了南荒,一道道金色事物从蛮族的体内溢出,最后汇集了金色的海洋涌入了那金色巨龙之中。

金龙得此物,如鱼得水,如虎傍风。

于是,真龙从云起,剑意拔地升。

身形巨大了数倍的金龙在那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巨大的龙吟如黄钟大吕一般自剑陵荡开,响彻于南荒大地。

然后,它的身形一顿,再次直直的冲上穹顶。

轰!

在漫天的金光之中,穹顶上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屏障破开,天上的仙人们桎梏苍生数万载东西也在那时轰然倒塌

天地间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像是雨打屋檐,像是风过山岭,又像是大江东流,你无法说清那声音究竟是什么,但却能感觉到那声音之中的玄妙。而这样的玄妙,近乎妙不可言。

然后一道道暗含天地至理的力量从天地间奔涌而来,飞速的涌入了王阳明的身体。

已经化作了少年模样的王阳明缓缓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那双清澈无比的眸子中似有星辰闪烁,又似有日月轮转。

“他...他成功了...”地藏王颤抖着自己的声音,如此言道。

他惊讶并非小题大做,千万年有多少妖孽天才追寻此道,却郁郁而终?这条登天之路埋着多少尸骨,数之不尽。饶是魏长明这般人物最后也败在了那些真仙们设下的层层阻碍下...

而今天,就在他的眼前,一个剑灵破开天地桎梏,以己力证了仙道。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心思,穹顶之上一道柔和的白光洒下,照耀在此刻的王阳明的头顶...

一道浑身沐浴在白光之下的身影落在了王阳明的身前,他微笑着看着王阳明,像是长辈看着后生。

他朝着王阳明伸出了手,轻轻言道。

“汝千年苦修,得此大道。”

“千载守望,得此功德。”

“汝道可畏,汝心可昭。今日授汝以道,可为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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