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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姑爷在边境买回不少便宜布匹,白玉兰带着仨闺女,除了在酿酒过程的最后一步出现,添个神仙水,给来家的押运队伍小子发发钱,一日两餐做做饭,再然后就是手里的针线活没断。

连着罗母都没走,跟着一起做呢。

用外婆秀花的原话就是:你不会酿酒还不会针线活?

罗母顶嘴:“你不是让我多做些冻豆腐,赶明好放你这小卖铺卖吗?”

秀花抿抿唇:“牌匾还没做,货也没上,不差这两天。你这几日在这里住着,一边等你儿子中秀才的好消息,免得在心里嘀咕说我们又截胡,一边安心干活吧。”

就这样,娘几个一直在忙着给家里人,多添几件棉衣。

多做一些棉头套。

这回添置得起棉花,也有布了,自是要多出做一些棉头套和棉手套的。

以前厚厚的棉衣都穿不起,哪里有多余的棉花和布顾得上配帽子手套?

现在却不同了。

虽然买回的那些布匹,有好些染花了,但是一个套头上的或是戴在手上的,用不着那么多讲究。

所以左家出品的头套手套有个特色,那就是带红花、粉花、蓝花、绿叶的特别多。倒是纯色素布的极少。

一是素布本就不好买,素布倒腾到边境卖给外族人,压根就不愁卖。二是朱兴德自始至终的审美就没在线过。他没考虑过,丈母娘回头会将这些布用在他们这些男人身上,打算给他们做头套手套,他的审美又是觉得各种带花的漂亮。

这不嘛,就弄成了往后一帮大老爷们从远处走来,要是不看身型,只会认为远处来了一帮围着花头巾妇人的错觉。

白玉兰带着闺女们做的头套,是那种从头顶一直到肩膀的,肩膀处安了几根绳子,怕头套乱窜,可以用绳子绑在腋下,或是给自个脖子肋一圈不进风,选择哪种系法,随他们自个心意。

而头套是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那种。

像朱兴德和罗峻熙、二柱子在家,还能细心的留出俩鼻眼的地方喘气用,在鼻字下端抠出两个小窟窿,然后再锁边。这样的话,不影响喘气,还不会影响保暖。

可是例如满山、三胖子、常喜和金子这种不在家的小子,就不能做的那么细致了。回头再改良吧,先这么对付着,有取暖的头套,总比没取暖的强。

罗婆子问白玉兰:“手焖子,只留出大拇指,干活不如五指的利索。”

白玉兰看眼罗婆子正缝制的手套,手套上面还带根绳子,到时候可以将手套挂在脖子上不丢,看了一眼才解释道:

“没事儿,里面也有五指的,等于戴两幅手套,五指是那种半指毛皮的,干活时就脱掉咱们制的手焖子。”

“哪来的毛皮啊?那玩意儿能卖钱的。”

“是我那二女婿以前打猎攒的兔子皮,还有一张狍子皮,被箭射的太烂,放的有些年头了,卖也卖不了几个大钱。就用那些毛皮给家里孩子们还有甜水,做了小靴子还有半指手套。我大女婿还有你儿子,这次出门就戴的那个。”

至于大女婿带回的几张整羊毛皮,罗母不知道,白玉兰眼下也就没提。

那几张好羊皮,白玉兰打算听秀花的劝。秀花说,大棉袄来二棉裤,里面是羊皮,外面裹着布。

她要听娘的话,到镇上花几个钱好好硝制一番,做出几件体面的羊皮裤,家里孩子们还有孩子他爹骑马骑牛,膝盖才是最容易受风受冻的。

估么到时还能再剩下点儿皮料,问问看能不能做个帽子。

几个闺女说给爹戴,就不让左撇子带花花绿绿的棉头套了,不体面。

但是这话让孩子她爹听见了,却吹胡子瞪眼睛说:

“剩下皮子给甜水也做条皮裤,不给甜水就给岳母,或是孩儿她娘,你用。我不要羊皮帽子,我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回头让姑爷们给我整个狗皮帽子就够用。我问过那些杵大岗的,拉脚车的,说狗皮帽子挺暖和。”

白玉兰当时听完这番话,心想:不和老头子犟那些没用的。

那一天死犟死犟的,你跟他都惹不起闲气。

比方说,要是哪日问左撇子,你缺啥?他永远唯一的答案:啥也不缺,啥都不用给他买。

然后一天天造的,啥都缺,缺到让人看不下去眼。

穿的哪里像个县里酒铺子掌柜的,更不像秀才的老丈人,倒像是个要饭花子。竟给她丢人。

男人穿的破破烂烂,外面没人笑话男人,都是笑话家里的婆姨。

给她丢人倒没啥,没人认识她。

老头子咋就不寻思寻思,县里铺子离县衙那么近,不提小女婿,眼下大女婿也是个小名人了,就不怕给孩子们丢人?被人讲究姑爷子们明明一个个挺有能耐,却对老丈人抠门,你瞅他岳父穿的。

总之,不听他那一套。

到时去镇上问问,店家怎么能给节省皮子制出好东西,咱就怎么听得了。制出那帽子,就给扣老头子头上。

罗峻熙和小麦进了大屋。

白玉兰心里明镜的,昨夜小两口捅捅咕咕的,好像一直有说话动静,初为人母有些兴奋?反正好像后半夜才睡觉,今早饭食点儿都过了,才起来。

“你俩吃了没?灶房一直热着呢。”

罗峻熙脸有点儿红,说:“吃了,大姐给端屋去的。那什么,娘,我去趟杏林村,送空酒坛子,那面酒坛子不够用了。让小麦也和我一起去吧。”

白玉兰还没反对,罗母先不干了:“让你媳妇跟着干什么,那身子还没等稳当呢。”

昨日也不知是谁和她磨叽,说小麦啥也干不了,心情还要好。

结果她没忘了那话,她儿子可倒好,要带着月份那么浅的儿媳出门。外面天寒地冻的,一呲一滑,万一摔了呢,她去哪买后悔药?大孙子最重要。

罗峻熙捏了捏小麦的手,让小麦别吱声,他来说。

罗峻熙解释,不是要给朱大哥一头野牛?他一人带不了两台车。让小麦跟着去,又不走路。

就在这时,小稻也进来了,边用抹布擦手上的白面,外婆要吃疙瘩汤,她刚才在灶房舀面来着,边对白玉兰稍稍眨眨眼:“甜水她爹让人来传话了,那面还缺个人,去给兑成酒的秘方。就等着咱们去封坛呢。反正不是小妹去,就得我和二妹子去,外婆今日挺忙的,走不开。”

白玉兰也就反应过来了,什么传话啊?大闺女昨晚做梦了吧,在梦里和朱兴德联系上了。那面也应是缺神仙水了。看来朱家那几位儿媳妇还有兰草酿酒挺麻利。

当着罗母的面不能细说。

白玉兰出面劝罗母:“那让她小两口去吧,路上还有个话说。亲家母,你忘了?你儿媳比你儿子还能制住那牛?”

罗母眼神闪了下,可不就忘了。

倒不是说全忘了,就是在面对小麦那张娇滴滴的脸时,总感觉儿媳那一身功夫很违和。有时候就想不起来。

儿媳妇也好久没露一手了。

罗母又一想,要是让她家稀饭儿拉着小稻或是小豆两位大姨姐去杏林村,那确实是不如让拉着儿媳方便。

再着人家小稻和小豆肚子更大,让去杏林村朱家去兑酿酒秘方,当着亲家母的面儿,好像就她儿媳妇是金贵人似的。

罗母一直跟到大门口,比白玉兰啰嗦多了:“小麦啊,赶车可要慢点儿,还冷不冷啊?用不用再披条棉被。还有到了杏林村,别一根筋的猛干活。那朱家不是外人,又是自个家的买卖,不差那一天两天。稀饭儿,在你媳妇后面赶车,你一路上瞅着点儿。”

“知道了,娘,回去吧。”罗峻熙负责拉几桶神仙水。

小麦那台车,负责拉空酒坛子。

小两口直到离开游寒村,才双双停下车。

左小麦回眸一笑。

罗峻熙将牛车停好,走过来问她:“笑什么呐。”

“瞧你这花头套,还是个粉花的。夫君,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戴,回头我用我的旧棉裙,给你重新做两个。我那裙子是酱色的,比这花色的好。”

罗峻熙却不以为然,“我戴是头套吗?我戴的是我娘,还有你娘,两位娘亲对我的关心和爱护,知不知道?”

再者说了,他戴个花头套算个啥,已经很不错了。

依照大姐夫买回的那些染花布,那么那么多,丈母娘没有给他做花内衣就不错了。

小麦又噗嗤一笑:“你现在怎的这么贫嘴?”

“我贫了吗,来,往里面点儿。”

小麦糊涂了,“干什么,你叫我停车,不会是想和我乘一辆车吧?那你那辆车怎么办。”

罗峻熙戴着花头套,一手抢过小麦手中的缰绳,一手使了力气将小麦按进怀里。

风大,让媳妇将头埋进他怀里才最稳妥:“你消停待着,我一人就能赶两辆车。忘了我是怎么回来的啦?”

那语气,那霸道。

只是在回眸对后面野牛喊话时,语气和喊出的话是那么的不搭调:“呜呜呜!”

后面的野牛:你哭的跟笑似的。

……

杏林村老朱家。

朱兴德听到有人喊他,他急忙出来问:“老叔,啥事儿?找我爷啊。”

村里论辈叫老叔的大爷,两手揣进袖子里道:“不找你爷。你小妹夫来啦,我搁西面看见他赶着两辆车来的。我瞅他赶的挺费劲儿,一人拽俩车,咱都不知道他是咋赶的,怀里还揣着他媳妇呢。我寻思喊你一声,快过去帮帮他吧,别一会儿车翻进壕沟,再白瞎拉的东西。我又不会赶车,我要是会,我早就上了。”

这东北人都可热情了,一个屯子里住的,那更是热心肠。

要不然传闲话能传的那么快嘛。

好处是,谁家来个客来个人,出了点儿啥事,人家也知道过来通风报信。

朱兴德心里倒是稳当,没着急去帮忙。

他小妹夫的能耐,他还是知晓的。那是能一人引领七头狂躁野牛的动物界霸主。

所以朱兴德谢过老叔,送走了人,他就披着棉袄蹲在家门口等着。

一边等,一边还寻思呢:

媳妇在梦里能听到他说话这事儿,确实很神奇。

就像后反劲儿似的。

什么事情都是如此,耳闻不如一见来得震撼。

“大姐夫。”

“哎呀,你两口子都来啦。”朱兴德站起身。

他和罗峻熙还有小麦打招呼的语气很正常,但表情细看就会发现,有一丝丝龟裂。明显心思没用在罗峻熙和小麦的身上。

朱兴德检查着车上拉的东西,都是昨夜他嘟囔过的。

朱兴德心想:

行了,他和小稻合在一起可真牛逼啊。

从此以后,无论他在哪里,他想说话的时候,小稻都能了解。

像是他去府城,人在府城发现缺货了,只要在夜里对着空气说上一句:“这面酒要卖没了,配货。”

一刻都不会耽搁,都不用派人回去通知准备,第二天游寒村那面就能发车。更谈不上押货。铺子里卖的好坏,家里那面有他媳妇在,都能知晓。

就请问,道上混的,谁行?谁有他们两口子这能耐吧?就皇帝老儿,他也不成吧。

应该再好好发掘发掘,他和他媳妇这双剑合璧的能耐,还能用在哪里。最好能用在付出少,挣钱多的地方。

“啊,屋里有,那你进去吃吧。”

罗峻熙戴着花头套,望着他大姐夫抿抿唇:“……”

大姐夫刚才在开小差吧?

他说的是,他一早上起来晚了,吃过饭就匆匆装车赶来,还没有上过茅厕,憋一路了,他要去趟朱家的茅厕,大姐夫却让他进去吃。

……

当天晚上,由于小麦要在朱家这面,将所有半成品的酒全部添加神仙水,忙活完了已经很晚,就决定住在朱家。

他们小两口就住在大姐和大姐夫那间屋里。

朱家伯母望着这两位难得的“娇客”,听说那位罗峻熙这回又考的不错,一狠心一咬牙就跑到旁边邻居家抓了只鸡。不冲别的,要给朱兴德做脸面。

“你撵我干啥?还能差你事儿?我给你钱给钱,先赊着。”

往年咱家吃鸡哪里用得着花钱,哎呦,开春必须要养些鸡仔了。

朱家伯母肉痛,却也知道不能将剩菜,热完一顿又一顿再端上桌招待罗峻熙和左小麦。

这事办的非常体面,还是主动办的,朱老爷子终于看大儿媳稍稍和蔼一些,连朱兴德都说了句:“稀饭儿,小妹,你俩尝尝,我伯娘炖鸡还行。”

屋里正热热闹闹吃饭呢,今晚朱老大汪氏都兴奋无比,酒封坛会结算工钱,外面朱家大门突然不是好动静的被撞。

那声音瘆人的,像是在拱、在撞、在挠。

没一会儿,全村都震惊了,纷纷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跑到朱家,想看看咋回事儿。

因为杏林村凡是没拴老牛或是拴的不紧的人家,牛通通都丢了。

一口气来了好几头。

多亏村里富裕人家少,拢共也没几头。

这要是牛多,朱家大门就要被撞倒了。

给朱老爷子吓的,心直扑腾:“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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