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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宁府上空的雪花,在深夜时分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不过那呼啸而过的寒风则比下雪的时候更为猛烈了一些,整个大营的灯笼随风乱摇,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突然被一阵狂风卷跑。
大营的营帐同样是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大有要掀掉这些帐篷之势。使得此刻窝在还算是营帐被窝里的李师儿,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身边的叶青。
这一夜对于她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她如何的做深呼吸、调整情绪也都是无济于事。
脑海里一直都会出现会宁府的一切种种,甚至在半睡半醒之间,还会看到完颜璟正微笑的望着她,而后缓缓转身离她是越来越远。
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完颜璟了,而这一夜对于李师儿来说,就像是回到了刚刚开始逃亡的那个风雪夜一般,同样是狂风大作,同样是天空飘着大雪,而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刻就会浮现完颜璟的面庞。
但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完颜璟就很少再来到她的梦中了,更别提像今日这般,不止是会出现完颜璟的面容,同样她父母的面容以及她两个兄弟的面容,也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会宁府上空的雪花在夜深人静时渐渐消失不见,但并不代表此刻长岭的风雪也已经停了下来。
还未睡下的虞允文,在房间内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前几日刚刚接到董晁给他的消息,蒙古人开始打算要往长岭这边移动了,随即他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还在金国的叶青。
本以为蒙古人即便是再快,也需要一两日的时间才能够抵达长岭附近,可在今夜的探子已经跟蒙古人的斥候接触上了,如此一来,到了明日天明时,恐怕长岭城外就会出现黑压压一片的蒙古大军了。
正是因为蒙古人的速度超乎想象,使得虞允文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连睡觉于他而言,如今都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董晁只探到了蒙古人将要前往长岭,而他派出的探子也证实了这个消息,但如今他还没有搞清楚,到底谁率领蒙古人前来长岭。
与蒙古人交手的次数还是经验,对于虞允文而言并不多,所以想要做到知己知彼的虞允文,在没有弄清楚敌军的将领是谁时,自然是难以入眠。
一直在等待着探子的禀报,直到房间里的火烛渐渐变得暗淡,窗外出现了光亮时,虞允文才惊觉竟然已经是早晨了。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茫茫一片,以及还在继续飘落的雪花,不少的兵士、将领在庭院里各自忙碌着,虽看似杂乱但倒是颇为有序。
而就在他迎着寒风望着雪花站在门口发呆时,庭院的门口便快速有几个探子匆匆跑了进来。
虞允文甚至都不去招呼那几个探子,就率先转身走进了房间,而后那几个匆匆跑进来的探子便也跟在身后跑了进来。
“耶律留哥一部,统帅有三人,耶律留哥的长子与次子,以及耶律厮布之子耶律塔塔儿三人所率,三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曾在蒙古大汗铁木真麾下的怯薛军效力。总兵力大概在三四万左右,骑兵为主,步兵为辅,并没有见到多少大型的攻城械具。”探子直接越过了其他将领,向虞允文禀报着。
“知道了。”虞允文提心吊胆了一夜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不管如何,只要弄清楚了敌军的统率之后,他最起码也就可做到心中有数了。
随即在虞允文点头回应后,另外一名探子便上前一步,先是把一封书信递给了虞允文,而后说道:“蒙古国大汗从花拉子模回到草原了,但……其行踪一直飘忽不定,竟然还从蒙古大汗当初发家的克烈部绕了一圈,如今也在向这边移动,不久便会到达哲运都山。”
“从克烈部绕了一圈?”虞允文疑惑的把视线移向那墙上粗劣的地图上,从上面可以看出,铁木真在从花拉子模回草原的路上,竟然是向北绕了一个巨大的弧形,而后这才转向他们认为水草最为肥美的哲运都山。
“这不符合铁木真,或者是蒙古人的行事风格不是?”虞允文疑惑的回头,看着那几个探子以及其他将领疑惑道。
“会不会是……铁木真这一次回草原,是草原上有部落要造反另立?所以才使得铁木真不得不回到草原?”一个将领在虞允文疑惑道后说道。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虞允文点头说道。
而后低头开始拆那封来自董晁的书信,虞允文的神情随着阅读那封书信而后变得越发的凝重,甚至到了最后是一脸的震惊。
虽然书信的后面都属于董晁的猜测跟分析,但在虞允文看来,董晁的这些分析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在结合上叶青当初给董晁的任务,前往草原并非是寻找蒙古国的大军驻防,而是一直监视铁木真的一举一动,这让虞允文也不由的相信,董晁的分析可能就是真的。
草药味道极重,以及很少见到铁木真露面,整个王帐平日里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甚至就连铁木真的几个儿子,想要见到铁木真,都要先经过怯薛军的禀报才行,这让虞允文越发认定,铁木真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说……在战场上受了严重的伤?
虞允文微微愣了一下后,就立刻把那封来自董晁的书信再次封装后,而后交给探子道:“立刻送到燕王手里,不管外面风雪多大,总之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虞允文的神情极为严肃与认真,连那接信的探子,虽然不清楚信中的内容,但看着虞允文的表情,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肩头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手里的书信也变得更加的重若千斤。
当即点了点头,当着虞允文的面,把书信小心翼翼的装好后,这才快速转身走出大厅,随即就听到他对着庭院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呼喊了起来,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从那房间里就涌出来了十几名探子,而后其余房间的探子,也被招呼了出来,随即那名接过虞允文书信的探子,又在其他探子中间挑选了数十人后,便头也不回的率领着身后的三五十人小跑着出了庭院。
虞允文差遣着探子前往金国境内给叶青送信时,会宁府城下的战鼓已经敲响,而被厚厚积雪所覆盖的整个大营,也已经在今日一早清理出了数条道路出来。
白茫茫一片的大营内,随着数条道路被清理出来,从城楼上向下看,那一条条横七竖八的道路,就如同一柄柄利剑一般,此刻正直直的刺向会宁府的城门。
而与此同时,依然还留在燕京的赵扩,在今日已经下旨,打算让临安朝廷开始南迁,这一举动瞬间惹怒了李凤娘。
李凤娘并不认为眼下是一个好时机,但赵扩的旨意并未征询李凤娘的意见,谢深甫、韩彦嘉,等一些在赵扩抵达燕京后,陆陆续续也已经跟着到达燕京的其他臣子,对于赵扩的旨意倒是赞同颇多,反对颇少。
从而使得如今的燕京,在短短的时间内,虽然还没有名义上的都城之名,但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个王朝的都城之实。
刘克师还在燕京时,几乎就已经把原本金国遗留的皇宫当做了燕京府的衙署来使用,而在赵扩到来后,随着时日的增加,去的次数越发的频繁之后,燕京府的衙署实际上已经相当于是一个朝廷的存在。
如果说临安如今依旧还是宋廷的都城的话,那么如今的燕京,就如同是一个陪都的作用一般。
但若是在今年元日之前,按照赵扩的旨意,还要把更多的臣子与官署都迁到燕京的话,那么临安与燕京的作用与地位,恐怕也就要跟着颠倒一下了。
有些因为李凤娘不满而诚惶诚恐的赵扩,刚刚踏入安北府后,就看到了一脸冷漠的李凤娘,以不善的目光看着他。
于是急忙走到跟前嘿嘿赔笑行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
不等李凤娘说话,早已经在心里做好打算的赵扩,在李凤娘扭头望向另一边时,急忙跟上,而后说道:“母后,燕王想必应该已经打到金国会宁府城下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元日前,一定能够拿下会宁,如此一来,整个金国可就算是亡了啊。所以儿臣算了算时间,觉得若是在临安的话怕是来不及,就不如把臣子们都召到燕京来为燕王贺了。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燕王在外征战已经好几年了,也上了年岁了,若是在征战完金国后,再急忙赶往临安,这样恐怕不合适吧?朕无论如何,都该体恤燕王不是?您想想,如果在燕京的话,又是元日又是亡金,这哪一件不是大喜事儿?哪一件不值得庆贺?”
“你倒是有孝心啊,还懂得体恤燕王了?”李凤娘冷冷的表情上写满了不屑问道。
“母后,儿臣不管如何,都是我大宋朝廷的皇帝,这……当皇帝的哪有不爱惜臣子的道理?”赵扩两手一摊向李凤娘表示道,至于李凤娘的话里话外有没有另外一层意思,赵扩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总之先把自己的母后哄开心了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李凤娘面对赵扩依旧是没有好脸色,用鼻孔哼了一声后,这才正视着赵扩问道:“母后问你,前几日你去哪里了?”
“前几日?”赵扩一脸疑惑,有些茫然道:“没有去哪里啊,要么是在那燕京衙署,要么便是在快要建好的新燕京城啊。母后,您这段时日是不是都没有出门啊,也是,如今天气凉了,这个时节出门的话容易冻着,虽然这燕京城外的风景也不错,那什么西山还有什么山的枫叶红了等等,但虽然好看,可还是太远了。儿臣也不建议母后前往,当然,若是母后非要去的,儿臣陪母后……。”
“你少在本宫这里花言巧语,本宫问你,前几日你是否亲自登门燕王府了?”李凤娘的一双凤眸如锋利的刺刀一般,而赵扩听到李凤娘如此发问后,第一时间就是扭头看向不远处他的太监卫泾。
“你别看他,不是他告的密。”李凤娘继续冷冷道:“本宫是在问你,去还是没去。”
“母后……您听儿臣解释,儿臣前往燕王府也是因为……。”赵扩瞬间更显的惊慌,他在到达燕京后,因为朝堂诸多的事情,刚刚到达时就已经跟燕王府闹得有些不愉快,虽然这些不愉快,如今已经冰释前嫌,但也正是因为冰释前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母后李凤娘跟燕王府之间更是不对付,甚至是……两府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往来。
燕王府的几个燕王夫人,对母后李凤娘好像是一直都颇有微词,而母后对燕王府的几个夫人,也是从来没有正眼相看过,总之就是两府之间谁也看谁不顺眼。
当初赵扩虽然知道她们之间有些矛盾、不愉快,但赵扩还会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与燕王之间的朝堂之事没有了矛盾的话,那么两府之间也就不会有矛盾了才是。
可如今,燕王已经默认了他召臣子来燕京议事,甚至是把燕京作为未来大宋的都城时,母后与燕王府的人,则依旧还是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而他前几日前往燕王府,除了要看看燕王府几位夫人的近况,而后好在给叶青的信上如实禀告外,便是他一直想要看看,燕王的两个儿子以及两个女儿,到底长什么样。
至于为何要去看燕王叶青的两个儿子以及女儿的相貌,自然是因为他心头的那许久的好奇心作祟。
如今燕王的长子叶孤城过完元日就将十七岁,也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不过这个叶孤城对于舞文弄墨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对于军务之事儿,特别是舞刀弄枪则是极为感兴趣。
据说李横在燕京的一年时间里,叶孤城就时常去找李横玩儿,而李横也是常常偷偷带着叶孤城前往破阵营,或者是其他军营去玩耍。
而小叶孤城一岁的叶无缺,相比较其兄长的好动以及对于军务之事的兴趣来,倒是反而更喜欢一些舞文弄墨之事儿,甚至如今燕王的一些大事小情,有一大半的府里的事务,都被交给了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来处理。
而至于燕王的两个女儿,长女钟叶如今不过才十岁,那此女更小,如今也才不过六岁,甚至连其父王的面貌都不太能够记得起来。
赵扩记得,他与叶无缺在看望钟叶跟叶吹雪时,钟叶则是刚刚作了一幅燕王的画像,在向叶吹雪说着这便是他们的爹爹。
不过十岁的小女孩,画工还是笔力等等都还谈不上,虽然已经是像模像样,但看在叶无缺跟赵扩的眼里,也不过是小女孩子的涂鸦罢了。
可不管如何,赵扩在这一次的燕王府之行中,还是有着无数他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他完全没有料到,那在燕王府说一不二的王妃燕倾城,在见到他时的态度竟然是充满了慈爱的感觉,这让赵扩的心头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有些喜欢燕倾城以那种仿佛母爱的眼神望着他。
而至于其他也能够在燕王府做主,或者是有着自己庭院的白纯、钟晴还有耶律铁衣三女,在见到他时的态度跟燕倾城也几乎是相差无几,总之,完全没有赵扩想象中的那种不理不睬。
当然,因为他是大宋皇帝的关系,所以这几个王妃见到他后,本应就是一种尊重的态度才是,可赵扩还是能够感受到,在叶青几位王妃的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拿他当成一个皇帝看待,更像是把他当做比叶无缺大几岁的玩伴、晚辈在看待。
“母后,本来儿臣还想要给您一个惊喜来着,但您既然问起来了,儿臣就实话实说。”赵扩陪着笑脸说道。
李凤娘则是一脸的疑惑,赵扩前往燕王府没把她气死就算是不错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说是给自己一个惊喜?难不成他真想气死自己?
“是吗?那燕王府还有能够让本宫开心的事情吗?”李凤娘冷冷道。
“不瞒母后,儿臣前往燕王府确实有事。哦,对了,这几日可能母后没有出府,所以没有察觉到吧……。”赵扩还故作神秘的说道。
李凤娘则是微微蹙了蹙眉,而后有些讶异道:“你别告诉本宫,那给自己取名耶律铁衣的耶律月,把放在燕京的五千精兵撤出去了。”
“那倒没有。”赵扩看着李凤娘望向桌面的茶杯,于是急忙殷勤的端起了递给了李凤娘,而后继续说道:“耶律王妃把那五千精兵的兵权……。”
“交给你了?”端着茶杯在嘴边的李凤娘有些不相信的问道,随即便端起茶杯准备喝。
而赵扩像是不愿意看到他的母后喝茶一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母后英明,确实如母后所料,耶律王妃把燕京五千兵力的兵权交给儿臣了,不过儿臣第一时间就交给了叶孤城……。”
“噗……。”李凤娘刚喝到嘴里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全部喷到了脚下名贵的地毯上,怒其不争道:“你说什么?你又把兵权给了叶青的长子?”
“母后您……。”赵扩一连无辜。
“你……你……你是真想气死母后是不是?那耶律铁衣把兵权给了你,你不收着也就算了,为何又给人家送了回去?你难道不知道……。”李凤娘有些无力的想要怒骂,可看着赵扩那张无辜的脸庞,竟是一时之间骂不出来。
“没送回去啊,是给了叶孤城啊,又不是还给了耶律王妃。”赵扩还没有反应过来道。
“那与还在燕王府手里有何分别?怎么?难道你还指望跟燕王府起冲突后,那手握兵权的叶孤城,会在这个关键时候胳膊肘往外拐,不帮自己的娘亲却帮你吗?”李凤娘就差那手指重重的点着赵扩的额头痛心疾首了。
“不会的,叶孤城绝不会用那五千精兵对付我的,何况……母后,您跟燕王府也无冤无仇,而且你们的关系应该……。”赵扩皱眉说道。
“大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这也不是你一个皇帝该操心的事情,你要是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你朝堂之上的事情吧。你不是说元日前,叶青就能亡了那金国吗?那正好,你现在是不是也该想想了,天下太平之后,你这个皇帝该怎么当?这北地又该怎么吏治?这些官员又该怎么用?朝堂之上的官员又该怎么任免,六部之上谁为首,燕王在朝堂之上的权利,谁来制衡,是你这个皇帝,还是整个六部,还是整个朝廷来制衡……。”李凤娘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说起来,这让赵扩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母后,您消消气,儿臣今日过来,就是想要征询一下您的意见。”赵扩把再次倒满茶水的茶杯,再次递到了李凤娘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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