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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分为皇城、内城与外城,不论是皇城还是整个开封府,依旧是效仿了西京洛阳的建制,只是如今在金人治下的破坏程度,也是颇为严重。
当年金人攻下开封府后的烧杀抢掠痕迹,虽然早已经消失不见,但当韩彦嘉、谢深甫与李心传等从临安来的官员,真正踏上开封府的土地之后,心中还是有着颇多的感慨。
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建筑,那一条条道路,虽然从来不曾踏上过,但如今再次踏进当年都城街巷,还是让众人内心唏嘘不已。
早已经没有了史书记载上的繁华与喧嚣,也没有了他们从上一辈,甚至是上上一辈人口中得知的一切可以相比较的建筑,就连当年徽宗皇帝所建造的园林艮岳,如今也已经是早已经消失不见,入眼之处一片狼藉。
那些当年费尽周折运送过来的奇石,当年要么被金人劫掠至燕京,一些看不上眼的则如今跟那些残垣断壁的建筑,静静地躺在杂草丛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雅致与意境,唯有一阵阵的荒凉直逼众人的心坎,重重的敲击着韩彦嘉、谢深甫、李心传等人的胸口,一股无法发泄的惆怅就如同那安躺在黄土中的巨石一样,沉沉的压在他们胸口。
外城、内城依旧在,但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模样儿,皇城同样如是,在叶青重新夺回开封、洛阳等地后,皇城就再一次由金人的衙署变成了禁地,但自始自终,叶青从来不曾踏足过里面一步。
庆王与开封府安抚使张奎,陪同着神色阴沉的谢深甫等人,自驿馆来到皇城时,对于眼前看不见任何动工迹象,依旧角角落落充满了原封不动的荒凉皇宫时,神色则是越发的阴沉跟凝重。
自从进入城内来,谢深甫就发现,开封府自朝廷置留都到现在已经近一年的时间,即便是开封府还无法重建出什么像模像样的东西来,但也不该是眼前这种死气沉沉、荒凉落魄的样子才是。
开封府的皇宫算不上是有多大,依照着当年洛阳的建制,同样是以文德殿、紫宸殿、崇政殿为主体而修建,如今虽然三大殿还在,但远远望去那破落的样子,以及四处还能够看到金人遗留下的影子,在谢深甫等人的眼里,显得是那么的滑稽跟让人羞愧。
“张大人身为开封府安抚使,想必对于为何到现在迟迟未能够动工,自然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谢深甫不敢得罪庆王,但他这个临安而来的臣子,质问北地留都的官员应该是不成问题。
李心传默不作声,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意,信步沿着宫墙踱步,而一路上一直因为李心传跟谢深甫,而左右为难的韩彦嘉,自然是只能在旁听着。
这一路上虽然说是以他为首,但他还是事事都向谢深甫跟李心传请教,正因为韩彦嘉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这一路上行来,他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头,也只有他心里最为清楚。
张奎瞟了一眼神色阴沉的谢深甫,而后又看了一眼庆王后,淡淡道:“没钱,所以没法修建。”
“没钱?户部自今年元日后就已经调拨大量的银钱、工匠等,张大人如今张口却说没钱?难不成钱都被张大人贪墨了不成?”谢深甫本就对于自己进入开封府后,张奎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有所不满。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朝廷派来的,但张奎对于他们的态度别说是恭敬了,就是连尊重在他看来都谈不上,而加上自从进入开封后看到的这一切,以及如同孤魂野鬼所居的皇宫时,包括心头那对于当年金人暴行的怒意,在此刻是完全被张奎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激发了出来。
“贪墨?不知道你可有证据啊?”张奎依旧是漫不经心,根本不理会神色已经越发阴沉的谢深甫。
而韩彦嘉跟庆王夹在中间,则是多少有些尴尬。
庆王自然是知道钱去了那里,而韩彦嘉则是一直记挂着,自己这一趟北地行,该如何跟信任他的圣上交差。
“张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此有负朝廷的信任,难道张大人就不觉得羞耻吗?朝廷是对你信任才让你任开封安抚使,别忘了,本官一道奏章就能够让你罢官免职!今日若是你无法给本官一个说法,那就别怪老夫禀奏圣上……。”面对张奎的漫不经心,谢深甫瞬间是勃然大怒,对着张奎冷冷的说道。
庆王在一旁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不远处的李心传,依旧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谢深甫是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来到北地安安稳稳的走一遭,回去能够交差,他李心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竟,这里是北地,是朝廷无法伸手至吏治的地方,若是都像谢深甫这般硬来,这一趟北地行还能不能回到临安,都是一个未知数了。
庆王既然站在一旁不说话,而张奎根本不在乎朝廷是否会治罪于他,所以既然敢带着他们来看这一点儿都没有动静的皇宫,那么就足以说明,在张奎的眼里,朝廷对于他的根本没有什么压力,只要身后有叶青为他撑腰,他根本就不在乎来开封府的任何官员在朝廷弹劾他。
“要不你试着禀奏朝廷?看看朝廷是否会治罪于我?不过看在你们大老远跑过来的份上,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免得你们这些蠢材,回到临安后无法交差。户部的钱粮自有他用,至于这开封府的重建,自然是要往后推一推了。当然,张某可是一文钱都不曾贪墨,此事儿庆王可以替我作证。”张奎双手揣在袖口里,大冬天的陪着他们来看这荒凉的皇宫,简直是活受罪。
而在张奎把庆王拉进来的时候,庆王依旧是显得很从容,李心传倒是心中一震,暗道难不成庆王跟叶青串通一气了不成?
“实不相瞒,在你们今日来之前,本王刚刚收到叶大人那边的消息,如今太原府已经被叶大人收复。”庆王先放出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而后接着说道:“至于修缮开封府与皇宫的钱,如今确实是挪作他用,一部分是提供给叶大人用来北征,还有一部分……同样也是受叶大人之命,全部被挪用到了解州建修葺武安王庙。”
“武安王庙?”李心传突然回头问道。
而谢深甫依旧是阴沉着脸颊:“此笔钱粮乃是圣上用来修建留都之钱财,叶青他私自挪用难道庆王也不问?就任由他如此一言独断、为所欲为不成?”
“那不然呢?难道要靠你去收复太原不成?”张奎反唇相讥道:“来到开封不问缘由便指手画脚,请问叶大人知道吗?圣上让你们来此的目的是让你们督建还是督察此事儿啊?钱粮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自然,也是由叶大人说了算,而你们无权过问。”
“你……放肆,本官这就给朝廷上奏章……。”谢深甫大怒,张奎这厮的眼中简直没有王法!
“你大可以试试,若你的奏章能够出了开封府,我张奎立刻找叶大人请罪,请他罢了我这开封府安抚使的差遣。”原本双手揣在袖子里的张奎,两手往后一背,傲然的看着谢深甫说道。
“你……简直是目无法纪,他叶青不过是北地节度使,开封府的安抚使是谁来任,还由不得他叶青做主!”谢深甫被张奎那强硬的态度更为不满,根本不给他们留任何一丝颜面,同样,甚至连废话都懒得跟他们说,直接就挑明了,在北地,他们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谢大人不必动怒,挪用钱粮一事儿,本王是同意了的。何况,眼下比起修建开封府与皇宫来,显然叶大人所率的大军北伐就要更为重要了。当年我朝疆域最广也不过是与金人以雁门关为界,而后来太原拱手让人后,对于我朝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与不利,想必谢大人应该也知晓吧?如今叶大人已经收复太原,而雁门关也是指日可待,甚至在元日前,拿下我朝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燕云十六州,都并非是痴人说梦。所以谢大人,虽然不曾禀奏圣上,但想必圣上在置留都跟收复太原之上,也能够分的清楚孰轻孰重。”
“至于……。”庆王看了一眼谢深甫,想了下后还是继续说道:“本王虽然已经如实转达了左相史弥远跟右相留正,告知叶大人你们来开封一事儿,但如今叶大人并未回复是否同意。所以……你们如今在开封,本王建议你们不妨先不要随意说话、究责,先走一走、看一看便足矣。毕竟,若是叶大人一直没有回信你们是否可以滞留在开封前,你们在元日前就必须离开,而到时候也可以回到临安向圣上交差。但若是像谢大人这般冲动,置北地跟叶大人的颜面不顾,不问缘由的就追究责任、禀奏朝廷问罪张大人的话,本王恐怕现在就要让你们离开开封府了。”
“庆王难道也要置朝廷权威于不顾,而屈服于枭雄叶青的麾下不成?”谢深甫怒容满面,而李心传也是震惊于庆王的话语,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庆王。
韩彦嘉则是在一旁暗暗叫苦,心里疾呼着:早知道来北地绝非是什么恩宠,这简直就是如同下十八层地狱一般,弄不好还能不能回临安恐怕都是问题了。
“既然如此,本王倒是想问谢大人一句……依你来看,如今对于我大宋朝廷而言,是收复当年被金人劫掠的疆域重要,还是重建留都开封重要?谢大人开口闭口便是枭雄、佞臣。敢问何为叶大人在北地一言独断、为所欲为?若没有叶大人南征北战,在前线与金人生死相拼,谢大人,本王想问你一句,你可还有机会站在开封指手画脚?议论该如何建造留都一事儿?”庆王的脸颊被冻的通红,语气也像这寒冬的气温一样变得越发的强硬、阴冷。
“吃水还知道不忘挖井人,谢深甫,这里是开封,是叶大人几经生死替朝廷收复的北地,而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又要治本官的罪,又要弹劾叶大人,难道你们就真的是狼心狗肺,真的不知道感谢叶大人,是因为叶大人,你今天才有机会站在这开封,憧憬留都一事儿吗?”张奎继续揣着手,如今甚至还因为寒冷而锁着脖子,此时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开封府的安抚使,倒像是一个冻的打哆嗦的普通老百姓。
韩彦嘉在心里倒是颇为认同庆王跟那张奎的言语,但因为谢深甫以及李心传等人,是跟随他而来的,自然,他也不能够在此刻明着赞成庆王跟张奎。
谢深甫的脸颊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生气,面色铁青、紧闭双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面对庆王的无畏跟张奎的漫不经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谢深甫深吸一口气,看着庆王道:“那么以庆王的意思,我等还需等叶大人是否同意,才能够留在开封是不是?”
“不再胡乱追责的话,各位在元日前大可一直留在开封,当然,本王也希望各位能够对重建留都一事儿,提出中肯、客观的建议,但若是……因为开封还未动工,而把这一切都视为叶大人的独断的话,那么本王就只能请各位即刻启程返回临安了,至于圣上是否会问罪本王,本王到时候自会给圣上一个解释。”庆王赵恺同样是冻的有些发抖,也不由自主的在寒风中缩了缩脖子后,看了一眼张奎。
张奎立刻明白,对着庆王笑道:“庆王已经来此不下百遍了,眼下天寒地冻的不妨先回去,就由下官送他们回驿馆便是了。”
“好好好,这鬼天气也太累了,咱们往这一站都觉得寒风刺骨,而如今叶大人还要穿着冰冷的盔甲,在那北地跟金人生死相向。所以啊,李大人、谢大人,将心比心吧,没有叶大人在前线为你我遮风挡雨,又哪里会有你们站在这里感慨当年的盛世开封啊。对了张奎,库里的那些粮草钱粮,明日就赶紧送过河,给叶大人他们送过去吧,别把前线将士饿着了。”后面的话语,就是连韩彦嘉都听得出来,这明显就是庆王在恶心李心传跟谢深甫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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