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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临安宁静的清晨,御街之上的马车、轿子,商铺等等,像是也不愿意打破清晨这份难得宁静一样,发出来的声音都显得是那么的轻手轻脚。
昨日的上元节,各处的花灯会,让人们在激烈的狂欢后,终于是陷入到了短暂的疲惫中。
但显然,除了如今街上的马车、轿子,少许的行人外,一些高门大户居然也是早早的开始打开府门,主人家要么坐轿、要么坐着马车便早早的出了府。
随着时间缓缓向前推移,薄雾渐渐被上升的气温侵蚀,变的越来越透明时,非但没有使得整个临安城显得轻松、活泛起来,倒是好像又让临安城,笼罩上了浓浓的一层阴谋味道极重的浓雾。
叶青的自我批评,以及对良心道义的缺失,让他陷入一个人的自责之中难以释怀,但显然,他也高估了他的对手们,对于落井下石、对于良心道义的无视。
为信王平反,几乎就是在赵汝愚前往扬州的那一刻起,韩诚在心中,就已经决定了要如此来对付赵汝愚。
而史弥远同样,嗅觉敏锐的如同非洲草原上的猎狗一样,随着狮子猎杀猎物成功后,立刻就嗅到了“食物”的美味儿一般,见缝插针似的,也开始在暗流涌动的局势中,开始谋划着自己在这一次局势中,能够得到的利益。
于是,为信王平反,也就成了他对赵汝愚落井下石的最佳手段。
叶青一觉醒来,身旁的燕大佳人早已经离去,昨夜里的疯狂,仿佛还在他眼前晃悠,与其说是夫妻之间的和睦房事,不如说是,他昨夜里只不过是把燕倾城,当成了他发泄压力的工具。
躺在床上想了想昨夜里的疯狂,内心里多少有着一些对燕大佳人的内疚,正想着如何来补偿燕大佳人时,就听见房门轻轻一响,燕大佳人便踩着厚厚的地毯走了进来。
“醒了?”燕倾城走到窗前,掀开床幔,看着躺在床上睁着两眼发呆的叶青笑问道。
伸手牵住燕倾城的手,而后微微用力,燕倾城便借势压在了叶青的身上,耳边响起叶青的话语:“昨天晚上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哪有,你这人真是的,一大早上脑子里面竟然老是想这些。”燕倾城嘴上如是说,但心里却是甜甜的,昨夜里她自然是知道,与自己夫妻多年的丈夫,是爱自己还是拿自己发泄了。
所以一早能够听到夫君真诚的对自己说一些爱怜的话语,这对于全身心都放在叶青身上的燕倾城来说,自然是比什么都要管用、幸福。
这边还在你侬我侬的卿卿我我时,斜风细雨楼的温婉,已经铁青着脸,冷冷的看着赵汝愚、钱象祖率领着刑部捕快,如同一阵风似的跑进了楼里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们楼里的?”赵汝愚连珠炮似的,对着站在雅间门口的温婉问道。
温婉冷冷的一一作答,包括昨天什么时候出现在酒楼,而后印象中是什么时候离开,今日是几时发现了雅间内的刘德秀,已经死在了楼里。
“他昨天可曾跟你说过些什么?”赵汝愚跟温婉都可以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在临安涌金楼时,温婉便是风靡一时的临安花魁。
虽然不知道因为何故跑到了扬州,但思来想去,当时在赵汝愚看来,应该是斜风细雨楼给挖了过去,必定是给开出了丰厚的报酬,而今这个斜风细雨楼,全权由温婉说了算,也从侧面证实了他对温婉的猜测。
“要了文房四宝,说要写一些东西。”温婉静静的说道:“刘大人乃是斜风细雨楼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消遣,所以妾身、还有跑堂伙计都认识刘大人。”
赵汝愚像是在确认温婉所说的是真是假,目光便是不由得投向了旁边的钱象祖,而钱象祖点了点头后道:“温掌柜说的没错,刘德秀自上任以来,几乎所有的消遣都在斜风细雨楼。跟斜风细雨楼,确实是相当的熟悉。”
“他所写的东西在何处?你们可否动过这个房间内的物品?”赵汝愚再次扭头望向温婉问道,而旁边的钱象祖,听着楼梯口传来匆匆忙忙的嘈杂脚步声,低声对赵汝愚说道:“下官今日一早便去拜访叶大人了,但叶大人昨夜染上了风寒,所以下官并未见到叶大人。今日此事儿,务必得告诉叶大人才行,在淮南东路死了扬州的知府,咱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哼,畏罪自杀而已,既然写了遗书,只要看看不就知道了。至于叶青,既然我们人已经找到了,那就不必理会他,何况若是被他知晓,本就是一个无理搅三分的货,还不得拿这件事情来要挟我们?放心吧,此事儿我自会给圣上、朝廷一个交代。”赵汝愚冷冷的说道。
提及叶青他就一肚子的气,而今人已经找到了,虽然已经死了,但不管如何,自己都可以因此而给刘德秀定罪了,如此一来,自己手里也就有了打压、弹劾韩诚的把柄,所以这个时候,自己根本不怕他叶青跟韩诚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赵汝愚的一厢情愿,他并不知道,如今那趴在桌面上,已经毫无生气的刘德秀臂弯下,就是为信王平反的奏章,以及他贪墨银两的去向。
淮南东路提点刑狱司的人,在萧振的带领下,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虽然比赵汝愚、钱象祖晚了一些,但走进雅间后,也正好是赵汝愚亲自走到刘德秀跟前,从已经僵硬了的刘德秀臂弯下,抽出了两份奏章。
一份是关于贪墨银两去向的奏章,一份则是毫无标记的奏章,所以当萧振走进雅间后,赵汝愚还是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最终决定自己亲自打开贪墨银两的奏章,毕竟,他来扬州,就是打着这个名义来的,而至于另外一份,则是递给了萧振与钱象祖。
贪墨银两的奏章看完之后,赵汝愚的脸上顺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德秀所有贪墨的银两,竟然全部埋在了自家的后花园里。
抬起头,脸上带着轻松满意的笑容望向萧振跟钱象祖,却只见两人一人手里拿着几张纸,而后也正抬起头,缓缓的向他望了过来。
“怎……怎么了?”赵汝愚被两人那有些呆滞,甚至是有些紧张的神情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大人还是自己看吧。”钱象祖拿过萧振手里的几张,一同交到了赵汝愚的手中。
当赵汝愚接过,还未来得及细看,不过是余光扫到了为信王平反这几个字,整个人就如同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是突然一晃,差些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大人……。”钱象祖有些紧张的喊道,而旁边的萧振,则是眉头皱的更加凝重。
“此事儿必须立刻告知叶大人。”萧振不理会赵汝愚那有些愤怒的目光,冷冷的说道。
“萧大人……。”赵汝愚张嘴,第一反应是想要把这份替信王平反的奏章给毁了,但刚喊出萧振三个字,赵汝愚就基本上放弃了心中劝说的打算。
萧振在临安任知府多年,一直不曾参与过任何党争,所以在临安,加上当时高宗皇帝以及如今太上皇的信任,才使得在朝堂之上稍显孤立的中立派萧振,一直能够立足于临安。
而此人,唯一的缺点,也正是他的优点的便是,主意极正、耳根子极硬,只要他本人认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劝服的了他。
“事关重大,何况还牵扯着整个淮南东路官场,甚至是……右相大人您,下官无法做主,所以务必要立刻请示叶大人。”萧振脸色平静的说道。
而随着他的话语,便立刻有人走出了斜风细雨楼,去通知叶青斜风细雨楼发生的事情。
赵汝愚仔仔细细的看完刘德秀的那份为信王平反书,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极为明显,那就是极有针对性的冲着他赵汝愚而来。
显然,他没有想到,刘德秀临死前,竟然还来了这么一手倒打一耙的反击,而这样的反击,也使得他赵汝愚前来扬州办差的定义,一下子变的公私难分,很容易就让人认为,是他赵汝愚因为刘德秀替信王平反、所以才公报私仇,所以才……杀了……刘德秀。
这天下人或者是朝堂之上,谁不知道当年信王的势落跟死,跟他赵汝愚有关,当年的皇家丑事,早已经是闹的沸沸扬扬,自己前往建康一事儿,同样是闹的沸沸扬扬。
叶青被围信王府,最终逃脱至大理寺的事情,随着高宗皇帝的下葬,当年的秘事,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然是公开的秘密。
这几件事情的里面,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有他赵汝愚的影子,这就不得不让人去联想,如今刘德秀主张替信王平反,正是打中了他赵汝愚的痛脚,所以他不得不痛下杀手,在扬州逼死刘德秀。
赵汝愚的脸色随着自己的猜想,变的越发的苍白,他感觉自己像是钻入到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阴谋网中,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设计、引诱自己,让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旁的钱象祖,看着神情变的凝重,脸色苍白,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的赵汝愚,哪里能不明白,此时的赵汝愚,因为刘德秀的死,瞬间就把他自己陷入到了困境之中。
前往淮南东路扬州府办差一事儿,原本是奉朝廷的旨意行事,但如今,随着这一封为信王平反书,赵汝愚来扬州的目的,就变的越发耐人寻味了,甚至是如同黄泥巴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成了屎的感觉。
“这……这是有人在陷害我。”赵汝愚抖动着手里的平反书,很想一气之下撕个粉碎,但看了看眼前的钱象祖、萧振,他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钱象祖是当今圣上真正的心腹,比自己这个宗室甚至还要得信任,而萧振,更是整个大宋朝堂之上,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公正无私之人,若是自己当着二人的面撕毁这平反书,那就等同于在二人面前,承认了自己此番来扬州的意图,并非是要来查案,而是来杀人灭口。
赵汝愚越想越是心寒,特别是昨天夜里,跟叶青在船坞上相谈时,叶青说自己来扬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时自己并没有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如今……难道说,这之前,叶青已经知道了,刘德秀要替信王平反不成?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怒目,一会儿摇头苦笑,赵汝愚坐在死人刘德秀的旁边,恨不得把刘德秀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竟然临死之前,都不忘反咬一口,都不忘了恶心一下自己!
钱象祖跟他赵汝愚并无任何私交,只不过是这一次一同前来办差而已,而萧振,就更谈不上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若不然的话,也就不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知叶青今日斜风细雨楼发生的事情。
“这是陷害,赤裸裸的污蔑本相。”赵汝愚抖动着手里的平反书,怒声吼道。
钱象祖跟萧振互望一眼,虽然两人俱是眉头紧锁,但这种死道友又不是死贫道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他们只关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只要不让这件一下子变的更为复杂的事情,殃及到自己就行,至于赵汝愚,他的死活跟他们可是一点儿关系没有。
“叶青来了吗?”赵汝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相信,帮他解释这一切。
本来第一时间还想着庆王,但一想到自己在庆王离临安的前一天,自己就在府邸里宴请了庆王为其践行,而到了扬州后,又是第一时间见的庆王,加上这弹劾刘德秀贪墨的奏章,又是出自庆王之手……。
赵汝愚一时之间不敢往下想了,因为他此时弄不清楚,到底是庆王被人利用了,还是说,他被庆王利用了,庆王其实就是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庆王要害他?
庆王为何要害他呢?因为同为宗室,不愿意看到自己手握如此权利,而他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还要对自己俯首听命,所以他心不甘,所以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圣上表达着,其实他这个圣上的亲兄长,才是最为值得信赖的,至于赵汝愚,则是一心只想着自己?
思绪混乱之中,赵汝愚则是变的越来越如同是惊弓之鸟,眼前的钱象祖、萧振,还未到达的叶青,庆王、崇国公,都被他当成了怀疑的对象,一一在心里揣摩着,到底谁才是设计陷害他的主谋元凶?
还是说另有其人,是韩诚父子,是史弥远不成吗?
“叶大人来了。”一名淮南东路提点刑狱司的吏员,站在雅间的门口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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