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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东辎兵规模已达十二万,具体的工造、屯防、编训等事务,各行营、驻营及府、县、巡检司也参与负责,孙敬堂还总辖工辎营其事,但已不需像当初各地奔走那般的辛苦。

辎兵既为各地方所实施的大规模工造、垦屯事务提供充足、高效率的人力资源,同时也为淮东提供充足的后备兵员储备。

在局势危急时刻,受过一定训练而组织体系完备的辎兵,将可以随时进行动员,发下兵器刀甲,拉上战场或城头,即为淮东战卒。

故而辎兵的部署,与淮东战区分布是密切相关的。

南线,嵊州、会稽、山阴、萧州、回浦、平阳以及夷洲等与敌接邻的诸县,共分布近四万辎兵。

以崇州为中心,在周围虞东、鹤城、海陵等县,还分布三万辎兵,与步军司中军津海营共同承担卫戍淮东核心区域的职责。

在北线,在山阳、泗阳、淮阳、宿豫等地,则一共部署有五万辎兵,以应对随时可能南下的燕胡步骑主力。

除了淮阳镇外,淮东在北线的战卒仅凤离营两万余人以及靖海第三水营主力,而燕胡则能聚集十数万兵马专打一路,故而林缚在北线部署有五万辎兵,以备不时之需。

孙敬堂这趟随林缚北上效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过两天就要北上,孙敬堂也早早回到家里收拾行装,妾室赵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扯着闲话:“小夫人这趟要跟着去山阳照料大人的起居,女营这边还要拨些人手过去,夫人的意思,似乎是让文婉过去……”

“让文婉过去就过去呗!”孙敬堂随口应道,他想着别的事情,也没有意识到赵氏要跟他说什么。

赵氏见丈夫没有回过神,轻掐了他一把,孙敬堂恍然有悟;这时候孙敬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敬堂在里厢?”

“在呢。”孙敬堂应道,赵氏看着孙敬轩走进来,起身道:“他大伯有事过来哩……”

“敬堂过两天就要去山阳,这一别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要不我们兄弟俩找个地方喝一口去?”孙敬轩说道。

“就在这屋里喝得了,这天眼见着要下雨……”赵氏说道,淮东粮食相对还算充足,没有禁酿,孙敬堂不大喝酒,但宅子常备着些酒以来宴客所用,赵氏则唤下人到厨房里准备些下酒菜来。

“大爷爷!”孙文炳的一对小儿女听着孙敬轩的声音,走过来直往他怀里扑,手伸到他怀里掏东西去,“今天可带了什么礼物来没有?”

孙敬轩乐呵呵的将两小儿揽到膝前站好,跟孙敬堂说道:“文耀将两个孩子都带到萧山去,我看也不保险,得让他将孩子送回来,大人在刀口上舔血,那是没有办法,小孩子还是留在崇州安稳……”

“我也跟文耀说让他将孩子留在崇州,他倒说老大过十三岁了,再跟着我们,就给惯坏了,硬是要带在身边教导,我还能跑到军司签一纸命令,强迫他将孩子留在崇州?”孙敬堂说道。

“我听出来,这是在抱怨我。”孙敬轩呵呵笑道,他膝下无儿,只有文婉一女,还一直拖着没有婚嫁,不及孙敬堂膝下儿孙成群,要溺爱子孙,也只能溺爱孙文耀、孙文炳的子女。

“他小子翅膀倒是长硬了,”孙敬堂笑道,“不过奢家也无力打萧山,老大跟文耀去萧山还能长些见识。想大哥跟我十三岁的时候,早已经江河湖海满地飘了。照着大人的要求,再过一年,各家子弟只要小于十八岁的,都要入学,到明年,文耀家老大就会回来了……”

“这学堂,不教儒学,但分军政杂学,文耀家老大心性未定,跟着出去糙上一年半载也是好的……”孙敬轩说道。

赵氏坐在旁边,听着孙敬轩尽扯些儿女家长,倒是想明白他的来意,待下人将酒菜摆上桌,便将文炳家两个孩子拉过来,说道:“大伯跟敬堂就好生坐下来喝天聊聊,我带着孩子先去睡觉了……”临走给孙敬堂递了个眼色,怕他明白不过来。

赵氏离开去,孙敬轩才转回到正题,说道:“听说小夫人要跟着去山阳照料大人的起居,文婉这丫头想带些人手跟过去,你说这事怎么就觉得有些别扭?”

孙敬堂执着酒壶给孙敬轩倒酒,轻叹一声说道:“说起来,老孙家欠丫头太多了……”话说了一半,停顿在那里,似乎在回想往事。

“这丫头脾气倔啊,”孙敬轩苦叹一声,“就怕她以后的日子会吃大辛苦……”

“这事怎么说呢?”孙敬堂将酒壶放下,说道,“我们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觉得啊,要是大人愿意丫头跟着去山阳呢,这要算是好事。丫头跟大人谈过婚嫁,再者丫头的心思在哪里,你跟我不能捂着耳朵、蒙着眼睛装听不到、看不到——即使不耽搁下来,丫头又能许给哪家?这事啊,有名份自然是好,但没有名份,也不是一无是处……”说到这里,孙敬堂咧嘴一笑,“将来若有的子嗣,长房可不就后继有人了?”

“这叫哪门子‘后继有人’?”孙敬轩没好气的苦笑着反问道。

“苏家姑娘可不是也见不光、没有名份?秦承祖认了当义女。秦承祖心里打什么主意,就想着苏家姑娘将来有生养,一个姓苏,一个姓秦,他可没有想过没名没份就不算后继有人,”孙敬堂说道,“要论较起来,苏家可是封过郡侯的,咱孙家不过是泥脚子出身,哪有那么多讲究,只要丫头自己觉得不委屈,我们掺合进去较什么劲?”

孙敬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了一声说道:“由着去吧。过些年我两腿一伸撒手而去,还能管得这些?”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文炳家那两个,你看中谁,我做主过继给你?”孙敬堂说道。

“两个我看着都喜欢,”孙敬轩笑道,又叹息道,“算了,过继过来,也没爹没娘的,陪着我有什么趣乐?”

**************

林缚虽然急于北上督战,但诸多繁琐事务拖下来,一直到十月十二日才动身北上。

在此之前,林缚已着令耿泉山率部进驻郯城,从东面策应在济宁进退失据的梁成冲,更是要牵制防备陈韩三有什么异动。

沂南位于沂山之南而得名,沂水穿其境而过,又称临沂。

虽说在战略上,沂南远不能跟相接的徐州相比,但沂南衔接沂山与淮东。对淮东而言,一时得不到徐州,能将沂南之地掌握在手里,也算是莫大的安慰。

早在夏初之时,林缚遣吴齐、楚铮先行潜入沂山,组织抵抗势力,在山东局势崩溃之后,又以利用沂、泰、蒙、嵛诸山的地形地势收拢不甘屈敌的军民,淮东此时将沂南掌握在手里,触手就能通过沂山伸入山东腹地,将极大延缓燕胡大军在鲁西及鲁西南的进展。

吹骨渐寒的晨风卷吹着落叶,在大道上翻滚,林缚穿着青色寒甲,执缰驰马。

林缚已经习惯在凛冽的寒风里,策马穿过田野、湖泊、河流,看着这焕发生机的大地,能越发清醒的晓得守土的责任背在肩上有多沉重。

不仅淮东要守住东线,中线、西线也不能溃败,不然给燕胡大军从中路或西线逼进扬子江,再顺江而下,淮东的侧翼就将暴露出来。

北上人员分批而行,便是高宗庭、叶君安也是先于林缚于十月初九就去了山阳。到林缚北上时,就是骑营也只剩下周普所亲率的六百扈骑随行。

孙敬堂倒是拖到最后随林缚一起动身,骑了一头青黑骏马,与林缚并肩策马。

“自古以来弈棋对战,就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闽浙算金角、燕蓟加两辽算一角,关中算一角,两川算一角。说到边,荆湖与江西算作边,江淮与山东算作边,汉中算作边,晋中算作边;河淮便是这草肚皮,真正的四战之地,倒不晓得这个冬天能不能舒舒坦坦的过去……”林缚鞭马而行,颇为感慨的跟身侧随行的孙敬堂、周普讨论河淮形势,以他的标淮,这个冬天舒舒坦坦的过去,也仅仅是长淮军能顺利的撤入淮西,梁成冲相撤进入南阳,将徐泗以北的地区悉数让给燕胡,形成较为稳定的南北对峙局面,没有奢望冬季战事能讨到什么便宜,更没有想过要去扭转形势。

如今燕胡骑兵主力缩在后面,在前面冲锋陷阱的是新附军,即使淮东能在河淮战场上侥幸捡到一两场大胜,也无济于事。倘若失手战败,淮泗形势就会变得极其严峻。

在南线没能将奢家彻底打垮之前,林缚也没有在北线搏一把的底气。

孙敬堂倒是比林缚还要乐观,笑道:“金角银边之说,那还是在淮东战船纵横东海之前的事情。浙闽山高险阻,在地形上易守难攻,是为立基之所,但想必今日奢家不会认为自己还占着一个金角。要是‘角边腹’以论形势,倒是曹家最占形势,关中、两川加汉中,金角银边都占全了,曹家就真有谋天下的自信?”

林缚说道:“梁成冲占着河中府,潼关不受威胁,但曹家的日子未必好过。要是视野只局限于中原制霸,非经潼关、武关等隘口,无以进关中,但燕西诸胡都给燕胡收去,就可以从北面甚至从西侧出兵威胁关中——这其实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狭义的西线是指南阳、襄阳一线,但燕胡兵马一旦受阻于河淮而不得进,使主力从北面燕西诸部辖地穿过,从北面进入关中,一路南推,经汉中进两川,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西线。真到那一步的话,江宁那边再拖后腿,就不成了……”

“那就将江宁抓在自己手里得了。”周普瓮声说道。

林缚轻轻一笑,说道:“有这么容易就好了——不过燕胡在河淮不吃苦头,未必会舍近求远。等到他们被迫从关中绕道的话,也不会一蹴而就。曹家首先就是拦路虎,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从两辽登陆拖其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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