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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小主终于腾出手来催动血脉,眼耳口鼻中淌出黏稠的鲜血,小脸上露出狰狞诡异的笑容,身躯由实转虚,消失无踪,一头十余丈高的庞然巨兽落于现世,提起巨掌重重拍下,狂飙骤起,将对手一气裹住,进退两难。不过这等手段缚得住深渊之众,缚不住镇将,回鹘、洄水、逆相三镇将化作奇气凭空消失,巨掌落下拍了个空,南明小主收不住手,将方圆十丈打塌,陷落深坑,灰头土脸。
奇气重又衍化镇将,下一刻出现在十余丈外,尽皆沉吟不语,只片刻功夫,便折了沧澜、藏兵两员镇将,强悍如斯,由不得他们心生退意。
南明小主一声怒吼,从坑中跳将出来,抖了抖身躯甩去尘土,心中怒归怒,却牢牢扼守在平川谷口,并没有贸然冲杀。魏十七举步上前,立定于她身旁,伸手虚按,令其少安毋躁,目视三将道:“莲花峰中局势如何?”
回鹘镇将闻言微微一怔,肚子里转着念头,敌我相对,哪有好整以暇打听消息的,真当吃定了他们么?逆相镇将垂下眼帘,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令他心寒,那是斩杀镇将沾染上的余痕,每斩杀一次,便深上一层,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不尽。斩灭藏兵镇将之前,他说过一句话,那一句的前半截意味深长,“死的是你,复生的不再是你!”他知晓镇将的秘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死而复生,丧失一切自我意识,从头来过的……
回鹘镇将五指一紧,体内奇气如漩涡飞旋,不想逆相镇将抢先道:“偶有冲突,大战未起。有镇将投内三十六峰而去。”这不是打诳,血战一起,镇将之间感应平添百倍,若非如此,他们岂能尾随沧澜镇将,前脚后脚赶到平川谷。
是示好,还是挑拨?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回鹘镇将瞥了他一眼,心中顿时大警,逆相镇将心思深沉,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难不成是草丛中的毒蛇,逮到空挡才露出毒牙?不过对方实力强横,不可力敌,如能祸水东引,倒是一桩两利的事。
魏十七对回鹘镇将的异动视而不见,又问道:“去往内三十六峰何处?”
逆相镇将道:“似在沉渊湖九泉峰左近。”
魏十七寻思了一回,侧身让出一条路来,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等且自去,莫要再回转莲花峰了。”屠戮彼辈要耗费不少力气,所得血气有限,七七四十九日后再度衍化入世,平添三个仇敌,怎么算都是亏本的买卖,不如放他们出去收拢魔物,彼此争斗,待决出了胜者再处置。最后脱颖而出的若另有其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会穷追猛打,若还是那藏兵镇将,就再斩杀一回,夺其兵将,剥其血气,灭其意识!
逆相镇将微一颔首,摇动双肩化作一抹流光,倏忽掠下缓坡,消失在峡谷之外,回鹘、洄水二镇将朝魏十七拱拱手,紧随其后而去。樊鸱目送其先后离去,隐约猜到了大人的用意,血战旷日持久,不急于一时,结一份善缘,是敌是友,日后自有分晓。南明小主一口气松懈下来,当下收了原形,嘟囔着抬手乱抹,淤血涂在脸上,一道深一道浅,糊成一张大花脸。
魏十七拍了拍九瘴兽王的后颈,问道:“惫懒货,还跑得动么?”
九瘴兽王喘了一阵,稍稍回复几分精神,昂首道:“咱家有的是力气,风里风里去,雨里雨里去,但凭大人吩咐!”
屠真听得真切,扁扁嘴,忍不住笑了起来,连那头云纹黑豹都摇着脑袋为它羞愧,肉麻话说得如此得体,也是个人才!
些许小节,魏十七向来不放在心上,他命樊鸱、离暗、南明小主驻守平川谷,有人要进就由他进,要出就由他出,无须拦阻,待他回来再行安排。万兽谷魔兽死伤惨重,连银背猩猩都身负重伤,南明小主情绪低落,却不忘在魏十七跟前表忠心,她曾随西陵主入莲花峰拜见南方之主山涛,大略识得路途,主动提出鞍前马后引路,魏十七想了想,颔首应允下来。
战事平息,四下里回复了寂寥,魏十七跨九瘴兽王、屠真跨云纹黑豹、南明小主跨蛟首龙马随行,三骑风一般驰入平川谷。
七十二莲花峰乃南明山首屈一指的钟灵胜境,南明小主虽然只到过一次,记忆犹新,她记得沉渊湖九泉峰在内外三十六峰交界处,湖中有山,如碧玉中一座大坟头,好认得很。她禀明魏十七,先行一程探路,魏十七与屠真放缓坐骑,一路饱览风光,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却不闻鸟兽,不见蛇虫,山水生机勃勃,生灵绝迹。是自古如此,还是本命血气回归前的先兆?魏十七仰头望去,赤日当空,万里无云,看似寻常,却透出几分晦涩的杀机。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南方本命血气早该回归,山涛故布疑阵,一直拖到现在,其中定有谋划,其中的缘由,说穿了一钱不值,他不要本命血气落入陈聃之手,也不要本命血气落入契染之手,他要他看中的人成为南方之主,充当左臂右膀。
南疆之地,还有谁入得了他的法眼呢?
无多时光景,南明小主驱使蛟首龙马奔将回来,匆忙说了几句,指向隐隐青山之外。魏十七将九瘴兽王一拍,凌空蹈虚,足不落地,箭一般窜将出去,兽王憋了一股气,足踏瘴气,须臾遁出千里之遥,视野尽头,蓦地跳入一抹明媚碧色,正是逆相镇将所说的沉渊湖。
九瘴兽王奔驰踢踏,疾走如飞,忽听大人轻哼一声,在后颈一拍,心知有异,急忙收住四蹄,瘴气滚滚而散,落足于地,顺势冲出百丈。前方一人闪身而出,挡住去路,上下打量着魏十七,露出讶异之色,随口道:“敢问阁下,可是与契染契将军一路同行的韩十八?”
泰卢火山,渡鸦岗上,萍水二度相逢,东方之主草窠麾下大将邓剥,手提一根枪不像枪槊不像槊的长家伙,口喷一柄寄托血剑。世易时移,他已不再是当初的韩十八了,魏十七心中腾起一丝淡淡感慨,颔首道:“契染可在九泉峰?”
邓剥为之愕然,他虽知对方手段了得,契染刻意招揽,以心腹视之,绝非无由,却不料初次见面,那韩十八风轻云淡,浑不把他当回事。莲花峰龙蛇并起,镇将出世,他确实排不上号,但那韩十八如此托大,难不成真把自己当成了深渊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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