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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恶”凶星高悬于上空,血光迷蒙,凶煞之气笼罩四野,魏十七如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里,轮起石棍翻江倒海,打了个天崩地裂,彗月殿支撑不住,轰然崩塌,洞天洞府尽皆溃败。时机已到,朱蝉一声轻叱,念动一篇冗长的咒语,口齿含糊,佶屈聱牙,唾沫呼噜噜直响,舌头几乎要打结。数十息后,她神情一肃,小脸绷紧如临大敌,战栗从脚底腾起,席卷每一个毛孔,她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反折成一张弓,青白五德鱼从胸腹之间钻出,绕着她转了数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游向彗月殿,左啄啄,右啄啄,将逸出的灵机一一收取。
与菩提古树相比,彗月殿蕴藏的灵机少而稀薄,对青白五德鱼这等神物而言,此举无异于鲸吞虾米,事倍功半,是以任凭朱蝉反复催促,始终懒洋洋提不起兴致。神物择主,岂是一小小妖奴可堪驱使,藏身于她体内,略略敷衍一番,已是看在天后的份上,给了朱蝉天大的面子。
不过彗月殿下,透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青白五德鱼虽不惧怕,却也本能地不愿接近,只在外围游弋,朱蝉毕竟道行浅薄,察觉不出其中的玄虚,她终于停下嘴,揉了揉酸涩的脸颊,翻着白眼听天由命。
魏十七深埋于废墟中,一呼一吸,周身星力随之鼓荡,若涟漪层层扩散,破木碎石甫一近身,便碾为尘埃,滚滚散去。
彗月殿外,青白五德鱼有一啄没一啄,不紧不慢夺取灵机,半是听命半是玩耍。彗月殿下,魏十七鼓荡星力,伫立良久,渐渐意与神会,耳目闭塞,口鼻失灵,身如枯木,五感依次隐退,沉入寂灭之境,只有一颗心活泼泼跳动,若有所悟。彗月殿内灵机散逸,一丝丝,一缕缕,缥缈游荡,愈来愈少,魏十七刹那间福至心灵,终于察觉到天后帝子孜孜以求,命青白五德鱼采集的灵机究竟是什么。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可意味而不可言传。
然则魏十七虽能察知灵机,却触不到,留不住,亦不知有何妙用。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如曙光划破永夜的黑暗,非有天帝传承,纵得灵机,亦望而兴叹。
一念动,万虑生,他胸中豁然开朗,从寂灭境中醒来,纵声长啸,舞动石棍从废墟中飞出,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笔直撞向“十恶”凶星,仿似欲将身躯投入星辰,合而为一。
彗月殿只剩一派断壁残垣,灵机被夺取得七七八八,朱蝉身心疲惫,无以为继,勉强将青白五德鱼纳入体内,抬头望了魏十七一眼,只剩一个幽暗的小黑点,她摇摇头,嘀咕了一句,“有病!”晃晃悠悠飞回云浆殿,旁若无人,于角落里觅得一安稳之地,眉低眼涩,倒头便睡去。
距离“十恶”凶星愈近,星力愈发肆虐狂暴,低头望去,彗月殿犹如水中枯叶,飘忽不定,死气沉沉。魏十七按捺不住胸中暴戾,过往种种不如意,尽到眼前,一时间凶性大发,将腰一挺,掉头急冲而下。风声在耳畔呼啸,尖锐嘹亮,他挟漫天血光一头撞去,手起棍落,一声巨响天崩地裂,连人带棍凿了个通透,彗月殿地基从中断折,碎作两块山岳也似的巨石,翻来滚去,飘入茫茫星域。
魏十七返身追上前,如凶神,似恶煞,大喝一声,抡起狠命石棍砸去,砰一声,生生打塌一角,那庞然大物去势顿挫,摇摇晃晃定于虚空之中。
一棍之威,乃至于斯,令人肝胆俱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魏殿主为何如此狂暴,拿这彗月殿撒气。不过云浆殿上上下下,谁都没有开口,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不小心触怒了殿主,被打上一棍,惹上无妄之灾。
倦怠从心底慢慢腾起,如潮水般淹没了身心,魏十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收起石棍,足踏风火金砂,回到云浆殿前。狭路相逢,摧枯拉朽,一举击毁三十三天外菩提宫彗月殿,可谓大获全胜,不过魏十七意兴阑珊,全无犒赏部属,大摆庆功宴的兴致,他拂袖而去,只撂下寥寥数语,命金茎露全权收拾手尾,按战功大小赐下星药,各自回洞府歇息,养精蓄锐,以待异日大战。
莲花峰接骨木浮宫内,魏十七叉开双腿,大马金刀端坐不动,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流苏松了口气,奉上美酒佳肴,彩袖殷勤捧玉钟,频频相劝,魏十七酒到杯干,接连喝了数壶,越喝眼神越清澈,绷紧的身躯渐渐松弛下来。
曹木棉和崔华阳的顾虑并非多余,云浆殿人手匮乏,尤其是堪与诸殿争战的强手,寥寥无几,帝朝华算一个,云兽忽律也算一个,屠真和沈幡子各算半个,至于蛇龟应龙之辈,也只能在旁敲敲边鼓,不堪大用。此番与彗月殿相争,他冷眼旁观,看得分明,鸳鸯阵将水妖拧成一股绳,不无效用,毕竟无法扭转实力的差距,他若不出手,单凭仇真人、羝藩上人、房铃子、赵牵牛四人,便奠定了胜局。
事后看来,从诸殿征辟的这一十三位真仙,不可或缺,下一次再与敌阵相逢,可倾巢而出,以堂堂正正之势碾压即可,无须在动什么练兵的心思。
“十恶”凶星星力入体,暴戾之气无可扼制,才有怒击彗月殿之举,歇斯底里,一时冲动,众目睽睽之下,他失态了。不过众人只见表象,不明他心中所想,谅也无妨。仇恨郁积于心头,堵不如疏,终须宣泄的途径,愤而出手,可一不可再,最好的宣泄,莫过于醇酒妇人。
魏十七把玩着酒盅,前前后后寻思一番,自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将心思转向了流苏。
“吓到了?”他伸手摸摸流苏的脸。
流苏摇摇头,小心翼翼道:“可是有人触犯了大人?”
魏十七将她轻轻抱起,侧坐于大腿上,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将手探入衣内,含糊道:“没事,最近压力有点大,控制不住情绪,过一阵就好了……”
流苏身子一软,倚在他怀里,几乎坐不稳。她咬了咬嘴唇,任凭魏十七轻薄,心中模模糊糊想,大人这几句话听上去怪怪的,不似一贯的谈吐,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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