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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四人离开瘴叶林,来到林子北面的丘陵歇息。
平复丹让余瑶恢复过来,她依然抱膝坐在火堆旁,下颌磕在膝盖上,望着跳跃的火光放空自己,呆呆出着神。远离流石峰,在这片铁额人的土地上,她暂时获得了平静。不过又能躲多久呢?宋韫以为她在逃避七榛山的那场屠杀,却不知道,余瑶也在逃避流石峰。
那是她无法承受的难堪。
猴群采集了不少天罗藤,邓元通分了一半给宋韫,她笑嘻嘻地收下来,道了声谢。
他们低声交谈了片刻,定下了相互配合,剿灭地龙的方略——乘牵云车至腐叶之海,引出地龙,先施放安魂香,再联手以掌心雷和北斗七星符伤敌,最后驱飞剑飞镰一击奏功。
安魂香是这一战的关键,地龙没有防备之力,掌心雷和北斗七星符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他们的声音很低,但没有刻意回避魏十七和余瑶。余瑶只顾自己想心事,听若不闻,魏十七却听得津津有味,他第一次意识到,两名剑修的配合有这许多讲究,绝非单打独斗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邓元通和宋韫乘牵云车深入腐叶之海,留下魏、余二人,孤男寡女相对。
魏十七到灌木丛中捕了一头獐子,挑好的肉架在火堆上,烤得焦香扑鼻,余瑶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尝了一点腿肉,歪着头看他狼吞虎咽,无移时工夫把一头獐子吃完。
他吃肉的速度很快,跟粗鲁无关,但也谈不上优雅。余瑶看着一块块獐子肉消失在他口中,干净利索,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大概就是男人吧,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魏十七吃饱了,在四下里随意走了一圈,主动坐到余瑶身旁,道:“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余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她的印象里,很少有男人会主动坐在她身旁,他们更愿意站在远一些的地方跟她说话,保持距离,并且不大乐意她站起来。
魏十七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焦黑的树枝,在一块石头上画了一个人像,盘踞在地,对着满月张大嘴,又画了一个人像,赤裸着上身,背撞大树。
“你是什么意思?”余瑶收敛起笑意,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
魏十七默默把树枝塞到她手里,示意她继续画下去。
余瑶瞪着他看了半晌,随手画了第三个人像,瘦小干瘪,口中吐出一道气息。
魏十七长长舒了口气,道:“云牙宗掌门余三秦的幼女,果然是你!”
“你想说什么?”
“这趟邓师叔来镇海关,本来没我什么事,我是为了你才来的,下山历练寻求突破什么的,只是托词……”
余瑶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说重点!”
“拜入仙都之前,我是老鸦岭的猎户,靠打猎谋生。老鸦岭中有一处黑松谷,里面住着一头金背老熊……”魏十七边想边说,信阳镇邓彰觅熊胆为孙儿治病,拜托仙都门下的邓守一出手,他在老熊的巢穴里找到一张兽皮残片,后来才知道是云牙宗的啸月功。
余瑶听他说起熊巢中的那具骨骸,心中一颤,她几乎可以肯定,死在金背熊爪下的修士,正是她的嫡亲叔父余佐秦,当年七榛山的那场灭门惨祸,只逃出寥寥数人,余三秦的兄弟余佐秦就是其中之一。
“啸月功……你练到什么程度了?”
魏十七没有回答她,从她手里拿过树枝,又画了第四个人像,盘膝而坐,背上的窍穴是空心圆圈,腹下丹田中有十来个大黑点。
余瑶眯起了眼睛,“你还有第二块兽皮残片?”
魏十七继续他的故事,接天岭冬猎之前,他在昆仑山中偶遇胡安和田长寿,田长寿受尽折磨,重伤身亡,他在胡安身上搜出第二块兽皮残片,并从他口中得知了太一宗与云牙宗的仇怨。
余三秦死了,余佐秦死了,田长寿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往事一点点揭开,心头的伤口再度流血,余瑶想哭又想笑,挣扎了良久才缓过劲来。
“那两块兽皮残片在哪里?”
“交到长瀛观蓬莱殿了,换了点东西。”
“那你还想要什么?”
魏十七指指第四个人像,道:“我练到这里,凝成了道胎,不知该怎样继续下去。你能教我吗?”
“教你?你又不是云牙宗的弟子,凭什么?”余瑶红着眼睛嘲讽道。
她的情绪不大稳定,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却平静不下来。魏十七不再说话,抓了一把草叶,把四个人像慢慢擦掉,余瑶呆呆看着石头上的人像变模糊,心中一阵阵刺痛。
“你想要什么?”魏十七问了同样的问题。
“咦?”
“我想要完整的啸月功,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我?”
魏十七平静地说道:“说说看,也许我能办到。即使眼下办不到,也不代表将来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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