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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毋虚连称呼都变成了“楚贤弟”,倒还真是显得推心置腹,他脸上亦是一片诚挚之色,凝视着楚欢。
楚欢微一沉吟,才道:“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下官蒙圣上恩眷,调入户部办差,若是……哎,这只怕不成吧!”
郎毋虚语重心长道:“楚贤弟,本官是真想和你做朋友的,京中为官,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你若是真的得罪了诸多官员,日后在京中每走一步都是荆棘,即使有圣上恩遇,也未必能够一帆风顺的。”他起身来,走到楚欢身边,竟是从袖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楚欢。
楚欢一怔,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楚贤弟,这是一万两银票。”郎毋虚道:“本官知道,你初入京城,许多东西还没有置办。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缺什么就去置办一些,咱们是自家人,你若将我当成朋友,咱们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缺银子的时候,知会一声,我定当不会亏待于你。”
楚欢皱眉道:“大人,这……这银子我如何能收?”
“你这是不将我当朋友?”郎毋虚沉下脸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郎毋虚倒不觉得楚欢能够抗拒如此大的利益,而且他也明白,只要楚欢伸手一接,楚欢这个人就算被自己这边拉进水来,日后就只能成为傀儡。
孰知楚欢却是摇头道:“大人,这银子下官不能收,下官每个月自有薪俸,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郎毋虚皱起眉头,见楚欢真的没有收下的意思,将银票重新收回,淡淡道:“如此说来,楚贤弟是不愿意和本官做朋友,也不愿意和户部的同僚和平共处?”
楚欢道:“下官以为,认真办差,不出差错,就是对圣上和诸位大人最好的交待!”
郎毋虚冷笑道:“本官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一定儿也听不进去?你当真要在各部衙门大肆树敌?”凑近过去,低声道:“楚欢,本官知道,你身后有齐王殿下护着,但是本官也不妨告诉你,你若以为齐王便能护你周全,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楚欢摇头道:“大人的话,下官不懂。下官只知道能有今日,都是圣上恩眷,大人为何又扯上齐王?”
“你……!”郎毋虚见楚欢油米不进,心中气恼,没了先前的耐性,冷声道:“楚欢,莫怪本官没提醒你,你四处树敌,哪天粉身碎骨,可别怪本官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在户部掀风弄雨,是否不想在户部待下去了?”
楚欢笑道:“大人的话,下官还是听不懂。”
郎毋虚双眸生寒,终是叹道:“罢了,你既然如此,何去何从,本官也不多过问了,你一切好自为之就是。”伸手道:“拿来!”
“什么?”
“公函。”郎毋虚道:“窦易呈给你的那份公函,本官要过目一番,看看是否真的写着三十五万两。此事本官亲自去查,若真是核算有误,便会将窦易调离出户部。”
“公函?”楚欢茫然道:“那份公函不是被窦易拿走了吗?”
郎毋虚为之一窒,这小子还真是睁眼说瞎话,胡不凡刚才还说就在桌子上,此时桌上没了公函,定是被楚欢收起来,沉声道:“窦易拿走了?他何时拿走的?”
“下官也忘记了。”楚欢摇头道:“刚才出了那档子事,下官脑子有点乱,还真没有注意公函在何处……难道还在这屋里?大人稍候,下官找找看!”起身来,在屋里开始找寻。
郎毋虚见他装模作样寻找,脸色有些发黑。
楚欢找了小半天,看似将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摇头道:“大人,公函不见了,要不下官再去找窦易问一问?”
郎毋虚当然知道楚欢这是故意为之,那公函显然是被楚欢藏了起来,这小子还在装模作样,冷声道:“不必了。楚欢,你是户部主事,下面呈上公函,你都不能好生掌管,这可是失职之罪!”
“窦易那边必有副本。”楚欢道:“昨日下官了解了一下,呈上来的核算公函,度支曹都会留存副本,都由窦易掌管,下官这就去拿!”
“不用了!”郎毋虚感觉头有些疼,冷哼一声,再不多言,出门而去。
楚欢回到椅子上坐下,靠在椅子上,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来自己还真是个能人,这才进来两天,就似乎遍地树敌了。
……
……
“哐当!”
户部正堂,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散落一地,胡不凡捂着胸口,脸色铁青,郎毋虚站在一旁,心有余悸。
“本官若是不整死他,也白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胡不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这是摆明了要与本官打擂台,他这是要闹事,要闹事啊!”
郎毋虚亦是咬牙切齿道:“下官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抓着鸡毛当令箭,用那本公函与咱们唱对台戏。”
“能拿着那件东西与咱们唱对台戏,那公函就不是鸡毛。”胡不凡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郎毋虚忙道:“是下官无能!”
胡不凡顺过气来,道:“公函上有窦易按的手印和印章,他有公函在手,窦易就跑不了。这事儿要闹大了,便会扯出一大片人来,他手中的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大人,这事儿当真会闹大?”郎毋虚小心翼翼道:“这些年来,朝中也不是没有人弹劾咱们户部,咱们户部也出了几次篓子,可是圣上可从没有对咱们怎么样。这次就算楚欢真的闹将起来,难道咱们还怕他不成?”
“你懂什么,此一时非彼一时。”胡不凡摇头道:“你是个精明人,怎地看不出其中关窍。楚欢若是别人所派,本官不出三日就能让他滚蛋,可是这次他是圣上钦派,那就不简单了,圣心难测,到现在本官还闹不明白圣上将楚欢调来究竟是何意图……圣上此前确实宠信安国公,也一直袒护安国公,咱们户部因此得利,但是如今将楚欢插进来,这已经暗示圣上对户部有些不满,如果楚欢闹将起来,圣上借此机会整肃户部,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本官和你,只怕就有大麻烦了。”
郎毋虚明白过来,额头冒汗,道:“大人英明,是下官愚钝了。”
“为防万一,在楚欢抓到咱们把柄之前,咱们便先要抓到他的把柄,将他赶出户部。”胡不凡一脸失望道:“可是如今倒好,窦易这个蠢货,让楚欢盖印之前,竟没有事先过来禀报本官,他还当楚欢是杨彤,能任由他摆布,愚蠢,糊涂,愚蠢之极,糊涂至极!”
郎毋虚在旁不敢说话。
等胡不凡骂声停下来,郎毋虚才小心翼翼道:“大人,这楚欢到底是什么来路?下官只知道他是西山道的人,以前是西山道禁卫军的卫将,一个小小的卫将,怎地有那么大的本事?他的骑术不下马仲衡,射术也是极其厉害,能够杀死刘耀,此人的武功更是了不得,如此人物,怎会只是西山道的一个卫将?”
胡不凡皱眉道:“此人的底细,老国公那边倒也查过。他与西山道禁卫军卫天青有交情,是卫天青提拔他进入禁卫军,好像在禁卫军呆的时间不长,但是官儿升的到快。在此之前,他只是普通白衣,不过古怪的是,他离开云山府八九年,这八九年的时间也不知做了什么,根本查不出丝毫头绪,一片空白……!”
“还有此事?”
胡不凡微微点头。也是疑惑道:“他一身本事,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年所学。”随即摇头道:“且不说这个,只是当务之急,却是要拿回公函,否则窦易必定是保不住,而且那东西在楚欢的手中,本官心里实在不踏实……”!
郎毋虚道:“楚欢狡猾奸诈,想要拿回公函,并不容易。”
胡不凡怒道:“你堂堂户部侍郎,连一份公函也拿不出来,还有什么用?”他却不想想,他堂堂户部尚书,此时也是毫无办法。
郎毋虚想了想,终于压低声音道:“大人,明面上拿不到,咱们只能暗中取来!”
……
各部衙门每日里到了时辰就会放钟,衙门里会留下值守官吏,楚欢到了钟点,也不多留,径自离开了户部衙门。
从户部衙门回到西门署,却也有很长的路途,好在楚欢骑马而行,沿途观赏路上的热闹喧哗,倒也是悠然自得。
京中的繁华确实是冠绝天下,白天有白天的热闹,晚上也有晚上的喧哗,楚欢离开衙门的时候,都会换上普通的衣裳,一身官服行于街道之上,太过招摇。
街道却是车水马龙,颇有些拥挤,道路两边,却有些玩弄杂耍的,东一簇西一簇都有人围观,楚欢骑马而行,到得一条街道上,从旁闪出一名乞丐来,一把抓住楚欢大腿,可怜兮兮道:“大爷,赏点吧,大爷,赏点吧!”
这人衣衫陋烂,浑身上下污渍不堪,蓬头垢发,楚欢皱起眉头,从腰间取了几枚铜钱,丢进那人破碗之中,还不等那人道谢,从旁又窜出好几名乞丐,围拢在楚欢边上,一个个可怜巴巴,都是要向楚欢讨要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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