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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至半空,偌大的皇京空空荡荡,没有迎来往日的喧闹,街上偶尔有猫狗跑过,也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坏了,夹起尾巴贴着墙壁,尽量躲在阴影中前进,轻易不敢发出叫声。
皇京数万名符箓师和修士花费十几年时间与大量心血建造的防御体系没起任何作用,一些纸符还在天空中无声的盘旋飞翔,四处可见的符箓图案就像是对这项宏大计划的嘲讽:灭顶之灾已经降临,它们没有发出一丁点的警示,反而以看客般的冷静观赏着灾难步步发生。
首席大符箓师辛幼陶飞过皇京上空,若是在平时,他的出现会迎来成片的欢呼声,尤其是孩子们,会跟着他跑出几条街,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失望地回家,今天的寂静让他很不适应,生出一种丧家之犬的感觉,阳光虽然明亮,他却觉得前路迷雾重重。
皇京居民没有全部昏迷,少数人还清醒着,躲在家里,将门窗堵死,握着古神像低声祈祷,根本不知道外面天已经亮了。
辛幼陶察觉到了这些清醒者的存在,却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他还没有弄清真相,但他知道答案绝不在这些人身上。
皇宫里更加安静,此地的法术防护在整个皇京都属于最强,同样没有发挥作用。辛幼陶绕过重重的“背叛符箓”,最后一段路下地步行,小心地避开那些倒地昏迷的卫兵、修士与符箓师,这些人出现在内院,只可能有一个原因:慈皇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
他们是圣符皇朝的最精锐力量,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就倒下了,刀剑还在鞘中,法器留在背上、腰间。符箓一张也没有祭出。
“这么晚才到。”一个声音埋怨道,小青桃从一棵树后走出来,看着满地的昏迷者,眉头皱得紧紧的,“会是他吗?他真从止步邦里出来了?”
辛幼陶没有马上开口回应,他们上一回见面还是一个月以前,大吵了一架,互相说了一些狠话,不等双方的情绪缓和下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早就来了?”辛幼陶勉强说道,话一出口就感到非常舒畅,连恐惧都减少了几分。
“也没有多早。”小青桃淡淡地说。
“如果真是慕行秋——他为什么没来找咱们两个?让整个皇京昏迷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他引来了敌人,或许敌人就在这里等他,总之这是一场斗法,双方用的都是幻术一类。”
“那斗法者在哪里呢?有结果了吗?”
小青桃摇头表示不知情。
两人一边在昏迷者中间小心地行走,一边互问互答,目光却不肯交织,而且总保持着至少二十步的距离。好像有法术将他们隔开。
“为什么咱们两个没事?”辛幼陶停住脚步,第一次望向小青桃,“龙宾会的符箓师都中招了。成批地倒下,昏迷之前显得很亢奋,只有我一个人不受影响。”
小青桃也停下脚步,却没有望向辛幼陶,“五行营的情况也是一样……龙宾会应该对眼下的状况负责。”
辛幼陶的火气一下子又蹿上来了,“为什么?因为符箓师在望山之战中牺牲最大,所以任何时候都要对皇京的安全负责?”
小青桃背对辛幼陶,望向远处的一间屋子。语气仍然不紧不慢,“龙宾会负责皇京二百里以内、五十里以外的警戒,强敌入京你们却一无所知,不该对此负责吗?”
“发出预警又能怎样?修士能挡住这些法术吗?”
“难说,有准备和没有准备,结果总会有些不同吧。”
“你们的鱼龙阵并非无所不能。”辛幼陶不屑地说。
小青桃召出一面铜镜照向远处的屋子,“云流宫里还有人清醒。”
“我要先去洗月宫找皇后。”
辛幼陶刚要飞起,小青桃说:“皇后不在洗月宫。你瞧。云流宫外面的守卫最森严,慈皇肯定在这里,皇后或许也在。”
辛幼陶还是升到空中,绕过小青桃直奔云流宫而去。
小青桃跟在后面,保持警戒。
“姐姐……你真在这里!”辛幼陶吃了一惊。云流宫正房里昏迷着好几个人,其中包括慈皇。熏皇后和曾拂却没事,正并肩坐在靠窗的同一张椅子上,紧紧挨着,像一对逃难的母女。
“见到你真高兴,你没事就好。”熏皇后显得很疲惫,声音却很镇定。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辛幼陶问。
小青桃也走进来,冲熏皇后和曾拂点点头,没有说话。
“慕行秋来了,我们一块发起了政变,结果好像还不错。”熏皇后微笑道,然后尽可能简洁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竟然先去见曾拂,没去找我们两个?”辛幼陶既纳闷又生气。
“他以为你们入魔了,皇京大多数符箓师和修士都已入魔,你们两个这段时间里又打得这么厉害,连我也以为你们失去了初心。为了与魔种斗法,慕行秋只能找我们这些一点法术也不会的普通人。”熏皇后说。
辛幼陶和小青桃都有点脸红,尤其是辛幼陶,讪讪地说:“我们也没……慕行秋现在去哪了?”
“他说他抓住了魔种,但是斗法还没有结束,他好像去了一间小酒馆,我不知道在哪。”慕行秋离开得匆忙,留下的话又都与斗法有关,熏皇后听不太懂。
“我这就去找他。”辛幼陶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甚至感到高兴,对小青桃说话时,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跟我一块去吗?”
“皇后和曾拂需要保护……”
“我们不用保护。”曾拂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慕行秋临走的时候说过,有人在暗中保护皇后,你们两个既然没事,大概也得到了暗中保护。所以,别再争来斗去了,让保护你们的人看到了多不好,你们的一言一行可都在他们眼里呢。”
辛幼陶和小青桃的脸色更红了,各自嗫嚅了几句,告辞离去。
两人并肩向皇宫外面飞去,沉默了一会,辛幼陶先开口:“真有人暗中保护咱们吗?我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龙宾会……”他本想说龙宾会防护严密,可是一看到满地的昏迷者,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咱们两个没有入魔、没有昏迷,依靠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力量。”
“一多半符箓师和修士都入魔了?咱们之间的争斗竟然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唉,我觉得自己真蠢,对这么大的事情毫无察觉,完全被蒙在鼓里。”
“我也觉得你……”小青桃的火气突然消了,叹息一声,“咱们两个都蠢,白修行了这么多年,还不如皇后看得清楚,我猜到谁是咱们的保护者了。”
“谁?”
“豢兽师,只有杨清音他们一直警惕着魔种,咱们从前不太相信她的说法,所以……”
望山之战时,慕行秋没有如约出现,不少人类与妖族都对他产生了怀疑,杨清音和小蒿等人数量太少,出现得也突然,而且都是慕行秋的至亲之人,说的话反而得不到太多信任。
辛幼陶和小青桃也不能免俗,就算他们一开始相信杨清音,也在符箓师和修士们的潜移默化下,逐渐生出疑虑。
杨清音后来与他们中断了联系,再无来往,连书信都没有一封,可是曾拂一说起暗中的保护者,小青桃还是立刻想到了她。
“豢兽师们已经强到咱们都察觉不到了?慕行秋都出来了,他们怎么还不现身?”辛幼陶到处张望,甚至祭出一张纸符,却没有发现任何保护者的迹象。
“这说明战斗还没有结束。”小青桃升得更高一些,俯视皇京的大街小巷,“瞧,那边的街上躺着不少人。”
绝大部分昏迷者都躺在自家的房屋和庭院里,街上偶尔有一些也都是士兵与符箓师,小青桃指向的那条街却大不相同,倒在地上的昏迷者基本都是平民百姓,而且排着密集的队形,看上去很是古怪。
“昨晚我接到报告说城里有人在分发金子,肯定就是那里。”辛幼陶想起来了,若不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他也不会忽略这份报告。
两人迅速向那条街飞去,快要飞临目的地时,辛幼陶突然停下,拦住小青桃,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昨天晚上一直在找你。”
辛幼陶花费了太多时间在五座修士营里寻找小青桃的下落,因此天光大亮之后才进城。
“我知道。”小青桃扭过头去微微一笑,没说自己是否也找过辛幼陶。
辛幼陶心中又一块石头落地,皇京沉睡,对他来说却是幸运日。
街上昏迷者的队伍排到一间小酒馆里面,与熏皇后说的地方很相似,可两人还是没有察觉到任何法术迹象,他们正要落地前去查看,远处传来一连串巨响。
一共十一声,十一团小山似的巨石从空中滚滚而来,目标正是皇京。
“战斗果然没有结束,魔种还有援兵。”辛幼陶再次到处张望,“慕行秋和豢兽师们都去哪了?现在没必要再隐藏行迹了吧。”
“那是妖术。”小青桃望着从远处飞来的巨石,神情既显警惕也有困惑,“别管他们藏在哪里了,保护皇京是咱们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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