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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军营,秦慕白回了向城的高阳公主行宅,见她仍在酣睡。于是,留下了书信一封,即刻带着殷扬等人一起离开了向城,奔赴襄阳料理军政事务。
庞飞带着襄州军府的人马,仍在新野军港驻扎。不得将令,他们一直没有撤退,就算是知道向城被破之后,他们也一直在此驻扎,就算明知前方有李勣的数万大军在,他们也没有擅自撤退。
眼下,这支军队俨然已成了自己的死忠。
秦慕白下令,全军撤回襄阳军屯驻地。在船上时,秦慕白就将军务暂时交接给了庞飞,让他暂行代理折冲都尉一职。待回朝之后若有变故,长安自会有令信下达。
这个时候,秦慕白尚且不知自己会否真会去边关征战;如果会去,那么襄州折冲都尉这个职务,可不能旁落。毕竟,襄州也是一块小小的“根据地”了。至少,还有武媚娘在此经商,少不得得有人照应。暂时留下庞飞,是个不错的伏笔。
大军开抵军屯,秦慕白与庞飞一同在军营中料理了一阵,便离开了此地,前往襄阳县城。先行到了刺史府,与知唔留守刺史权万纪。
李恪果然有留下书信。秦慕白展信而观,不由得会心一笑。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恪,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层——划清界线,暂时断绝往来。
秦慕白一直都认为,李恪这个皇子在许多方面要比自己更加的成熟和睿智。眼下,方是最好的明证。自己尚且是通过李勣的点拨方才醒悟,而李恪,可能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只是碍于情面,一直没有明说。现在借着李恪之事的契机挑明说开,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倒也让秦慕白免了一番周折。这样的话,的确是不方便面抵面的明说。留下书信简短言明,二人久时知己自然能够能照不宣,也不会生出别的不快与误解。
离开刺史府后,秦慕白去了一趟郊野,那里还有一套他自己的“秘密私财”呢——“科研”所。
上次太子走时,将作监左校署的涂有海涂署令,就在秦慕白的“帮助”之下托病留了下来,继续琢磨红衣大炮的范铸。一连数月,这位手艺精湛又诚恳务实的大匠之师,终于仅凭秦慕白的一纸图文,将这一尊前人从没有触及的大炮,范铸成功了!
牛五指的三个老徒弟,也不辱使命,与涂有海一同合作钻研,对“五指神雷”进行加工改良,让它更加适合在大炮中使用了。现在,炸膛的机率已经降到了极低,大炮的准心也渐渐可以人行操控了。虽然还无法做到像现在的高级军炮那样指哪打哪,但误差率已经逐渐的缩小。
形势喜人。
秦慕白到了此处,四人一同出迎。众人先聊了一会儿大炮的工艺进展,也试发了两炮给秦慕白来看。
成效果然不错。
试射目标是两百步外的一片荒野滩涂上的几根连生杂树。第一炮打得偏离了七八步,经过调试的第二炮,则是将其成功轰毁了。
“将军,这炮大约是成功的制成了。只是,操炮之人,恐怕还要经过多次的熟练与练习,方能成功的掌握施射之法。否则,容易误伤。”涂有海说道,“还有,此炮现在肯定无法大批量的进行范铸。因为,光是炮膛的打磨,就是一个极细的工夫。需得我这样的有经验匠人,日夜操持三四十日,方能办到。”
“嗯,真是辛苦你了。”秦慕白点头微笑,说道,“现在,我与吴王都要离开襄阳赶赴京城了。但是,此前我与你的许诺,一样算数。你若愿意留在襄阳做个别部司马,我回朝之后马上活动,保准成全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与我们一同赴京。到时,也不难保举你做个京官儿。”
“哦,将军与吴王……以后不回襄州了吗?”涂有海既惊讶又有些失望的道。
“难说。”秦慕白说道,“或许回,或许不回。就算回,也须得等上一段日子。你如何想?”
涂有海就琢磨开了。若是吴王与秦慕白一同在此,自己是由秦慕白一手“提拔”起来的,上头有人好做官,这当然是莫大的好事。但这二人都走了,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此“拼搏”,难说有何前途,还不如回到长安继续做我的左校署署令呢!
“卑职,愿随将军一同赴京!”涂有海果断的说道。
“好,那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就启程了。”秦慕白说完,又对三个老头说道,“三位老师傅,我曾许诺过要对你们养老送终。现在我要离开襄阳了,归期不定。你们就与我一同去长安吧!”
三个老头儿很犹豫,商量了半晌,表示说人老归乡叶落归根,他们一把年纪了,不愿离开土生土长的襄阳,更要留在此处,为生前无子的牛五指守孝。若要配制火药,他们三人的亲传徒弟已得真传,可为代劳。若说养老送终,给些钱财即可,不必大费周折。
这些话但正合了秦慕白的心意。
三个老头儿便将自己的徒儿叫了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自幼是个弃婴,由他们领养了来,视为亲子一般。
“将军,他没名没姓,我们都叫他‘拾儿’,自幼就跟着咱们一起鼓捣火药,如今忚生得一团漆黑相貌丑陋,也和我们一般的耳背了。他只会弄火药也没有别的手艺,以后若是一直伴着我们,我们若死,他恐也失了生计。”三个老头儿说道,“他比我们年轻聪明,手艺也更好。人憨直,一日三餐但求不饿就行了。将军若不弃,就请收下他吧!”
拾儿生得很壮实很憨厚,如他们所说的,一身漆黑相貌丑陋。听这三个老头儿一说,他跪倒在地就哇声大哭起来,死活不愿离开三个老头儿。
三老劝慰了一阵,拾儿好歹止住了哭泣。
秦慕白觉得,这个拾儿倒是本份厚道而且重情重义,又有一技之才,这样的人,正是最合格的属下。
“拾儿,你若愿意,我就送你个名姓,就叫‘秦拾’如何?”秦慕白说道。
三个老头儿顿时大喜:“拾儿,还不快谢过将军?将军收下你啦!你有名姓了!打以后,你就是将军的家仆了!”
拾儿抹了一把眼泪,规规矩矩的拜倒下来:“秦拾给将军磕头!”
“好,起来罢!”秦慕白微笑,“以后,你就是我秦慕白的书僮。除了我,没人会使唤你。”
“秦拾给将军磕头!”他却只顾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暂且将涂有海与秦拾留在此处,秦慕白便回了襄阳县,与武媚娘作别。
邓州兵乱,襄阳县的秩序在慢慢恢复中,秦仙阁尚未正式营业。武媚娘与一众女子仍旧躲在家中,当初留在这里的几名百骑,依旧在此戍卫保护。
武媚娘大概也是听说了邓州的变故了,看到秦慕白进来时,她的娥眉就有些拧起,颇为担忧的说道:“慕白,你还好吧?”
“这不是好好的么?”秦慕白微笑。
“嗯……高阳公主呢?”
“尚可。”秦慕白长吁了一口气,略带歉意的笑道,“媚娘,我可能要惹你生气了。”
武媚娘坦然的笑了一笑:“缘何?”
“我是来辞行的。”秦慕白说道。
武媚娘脸色未变,只是轻轻翘了一下嘴角,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秦慕白异讶。
“当然猜的。”武媚娘微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肯定要回长安面见君王,陈明一切了。还有,此前吴王也曾来过,说他先一行去了长安。当时我就在猜想,你肯定也会被唤去长安。”
“抱歉,媚娘。”秦慕白笑道,“你刚来,还没好好陪伴你两日,我却要走。”
“正事要紧,放心走吧。”武媚娘微笑道,“男儿志在四海,岂有缠蜷于女人身旁的道理?以前你不是跟我说过一句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等你便是。”
秦慕白感激又欣慰的点了点头:“不与我一同去长安么?”
“不了。”武媚娘说得很轻声,但很肯定,“襄阳此处一切伊始,大小的事情须得料理。你不是还给我数十万石粮草么?我好歹要将它换成真金白银,让咱们下半辈子生计无忧才行。”
秦慕白脸色一窘,酸酸的道:“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什么?”武媚娘大约是没听过这些词,但明白了秦慕白话中之意,噗哧一笑道,“别想歪啦!我这叫大河有水小河满。若非是你得力能干,我蔫能有今日?琐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女人来打理吧,你放心大胆的办你的大事、正事去!”
“嗯。”秦慕白点头微笑,“三日后,启行。”
武媚娘也微笑,笑中却有一丝不舍,几分遗憾,却是笑得坦然:“去吧,陪高阳。现在,她比我更需要你。”
一时,秦慕白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握住了武媚娘的手,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主母胸怀,大家风范!”
“嘻嘻!”武媚娘被逗笑了,“你呀,也就这种时候嘴儿最甜。我虽是一百万个不乐意,又如何拗得过你的甜言蜜语?好啦,一路风尘朴朴,快浴个香汤然后坐下来我与小酌一杯,休憩片刻再走吧?”
秦慕白笑道:“若有媚娘相伴,休憩到明日,倒也无妨。”
“异想天空……登徒子!”
傍晚时分,酒至微薰的秦慕白,骑着马儿,带着涂有海、秦拾等人,在庞飞与殷扬的一路相送之下,离开了襄阳。
身上还残留着武媚娘身上的淡淡体香,唇齿间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的温柔与芳醇。秦慕白回头遥望熟悉的襄阳城,呼吸着河港间熟悉的带着水草腥味的空气,他自语道:何日,故地重游?
别了,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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