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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杀出重围,或有一搏,拖延时日,待到梁军渡淮南下,我们百死无生!”
李秀看似文弱,但此刻的虎视眈眈盯住陈铭升,坚持己见,寸步不让。
“徐明珍所率两万骑兵,在淮南淮北与梁军铁骑争雄多年,我们虽有一万六千余兵马,但残兵占到三成,此时还不清楚南面到底什么情况,怎么突围?”陈铭升忍着右臂、左肋钻心的剧痛,苦口婆心的劝道,“此时据城以守,陛下与国公爷必会遣兵接应!”
陈铭升左肋、右臂为高隆所刺,但好在当时李碛寻陈铭升说事,陈铭升猝不及防为高隆刺伤之时,他极快反应过来,闪开高隆部将的刺杀,还拔刀斩杀高隆。
在逼退高隆身边的三名部将之后,李碛又率院中骤然遇袭被杀剩不到十人的侍卫,在狭窄的院子中坚守到李秀率援兵赶来,将高隆身边围攻衙帐的数十亲信尽数格杀,这才保住陈铭升的性命,没有在城中引发大乱。
要说之前徐明珍率两万骑兵突然穿插到鳖子顶、燕墩山以南,李秀、李碛他们还有些发蒙,见无法力敌,只能率千余游荡在外的骑兵仓皇撤回钟离城,与右神武军主力会合。
不过,高隆昨夜行刺失败过后,李碛、徐靖以及卫煌诸将都认定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在针对大楚,他们苦守钟离城,极可能等不到援兵的到来。
钟离城残破,即便在金陵事变之后,寿州军接管了濠州,对钟离城也仅是草草修缮,城池远谈不上坚固,与巢州、寿州这样的坚城远不能相提并论。
更关键的,陈铭升他们攻陷钟离城时,城中粮食被守军放火烧尽,即便收复钟离城后,立时从滁州调来一批粮草,但除开城中万余平民不提,这批粮草也仅够他们一万六千人马吃上半个月。
当然,右神武卫军作为枢密副使、国丈倾力打造的核心精锐,除了编有李秀、李碛所部三千精锐骑兵,还有四千余马步兵,这意味着全军则有七千余区战马。
即便优良的战马要保留下来,近四千乘马还能宰杀保存,还能支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也是陈铭升、卫煌等将主张固守钟离的关键。
温博率巢州守军在淮西七八万禁军精锐的围攻下,都坚守了大半年,他们凭什么坚守不到两个月后淮河解冻?
在陈铭升看来,即便梁军随时有可能渡河南下,但照以往的经验,等到淮河冰冻解封,梁军就没有不撤回去的先例。
守城,总是要比率一万六七千弱旅出城与两万寿州骑兵野战的胜算高得多。
李秀则强烈主张突围,从钟离城东、南两座城门杀出,往南是方圆近十里湖的龙游湖,而龙游湖的西南则是五尖山脉的北段山岭。
右神武军兵甲装备精良,将卒也皆精壮勇力,刚刚被围,士气也还不弱,趁敌骑还没有进逼到城下修筑营垒,他们只要厮杀不到二十里的开阔地带,进入五尖山脉的丘陵区,徐明珍的两万骑兵,对他们的威胁就会随之大减。
除了战术层面可以值得一搏之外,更主要的还是李秀认识到敌军所谋甚大。
高隆原本是潭州将领,为文瑞临说降投附大楚,积功为右神武军副都指挥。高隆行刺陈铭升,欲制造混乱为敌军所趁,那文瑞临有没有问题?
文瑞临说服的苗勇,以及随高隆、苗勇投附过的其他将领武官有没有问题?
这些人与之前大楚水师覆灭于洪泽浦有没有牵连?
要是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则说明寿州军及幕后的梁军图谋甚大,联合出动的兵力也将远超他们的想象。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禁军在巢州城下的主力极有可能在敌军在接下来发动的攻击中受到重创,那他们困守钟离同时也会毫无意义,最终都难逃败亡的惨烈结局。
又或者禁军主力及时警觉,撤入滁州或舒州,但敌军十数万甚至超过二十万的兵马南下,必然要先攻下最北面的钟离城,才能去进攻钟离南面的城池,确保淮西之地重新落回到他们手里。
在敌军全力强攻之下,城内缺乏必要的守城物资,真能坚持到朝廷从诸州县集结援兵来增援吗?
虽说陈铭升是都指挥使,徐靖、卫煌等将吏听他号令,但除了李冲跟陈铭升较为亲近外,李碛及其他李氏子弟都站在副都指挥使李秀一侧的。
而毫无疑问的是,脱胎于右广德军的右神武军,主要还是以李氏子弟吸纳京畿世家子弟,然后融并宣州兵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
在这个过程中,李氏子弟发挥主导作用,而李秀的杰出指挥能力以及李碛的武勇,为将卒深识。
李秀坚持要突围,陈铭升也只能苦心劝他不要用险。
“我父亲常言,临危而顾身,见利而忘命,乃兵者大忌,”李秀却不领情,言辞激烈的说道,“你若贪生畏死,我与李碛为前驱,为诸将卒杀出一条南归血路。”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铭升再好的脾气,见李秀拿他父亲浙东郡王李遇的名头来嘲讽自己贪生怕死,这时候也是勃然大怒,拍案盯住李秀喝问。
“还是尽早突围吧,待梁军步卒渡淮过来,再想突围就迟了。”高承源坐在案后,沉声说道。
虽说高承源最终仅率不到三千水师人马弃船登岸,但作为杨元溥最信任的将领之一,地位及声望还是要比陈铭升高一截的。
而他除了在军中除了作为与陈铭升同级别的都指挥使级将领,武官散阶却是要比陈铭升更高。
陈铭升强硬时可以强迫李秀听令,但两军合并到一起,道理上指挥权要归高承源。
高承源之前愧于惨败,仅剩残卒还是托陈铭升他们相救,一直都很低调留在钟离城里,即便议事也让出主位。
不过,之前不说话,不代表高承源说话就没有作用。
“高将军,你这是何意?”陈铭升惊谔朝高承源看过来,问道。
“大楚水师十丧其九,高某要亲手将自己的头颅送到陛下案前请罪。”高承源抬头望着屋梁,声音沙哑的说道。
“将军……”看众人都倾向突围,见士气尚算可用,李冲也终于出声劝陈铭升顺从众意。
“好,好……”陈铭升负气说道。
…………
…………
决定最终突围的方案,李秀、李碛主动请求率精锐骑兵出西城厮杀,尽可能从西面抵挡住寿州骑兵的主力,给马步兵、步卒从南城贴着龙游湖西岸往南突围挤出更大的空间来。
南城也是以李冲、徐靖为首的马步兵当前,将第一时间推进到城池西南侧来,充当两路兵马的衔接部,而高承源率水师残卒居中,陈铭升、卫煌等将领稍后,偏西北翼南撤,而高隆所部的将卒留在最后。
在高隆及嫡信部将、侍卫都被清除掉之后,高隆所部的将卒士气最差、战斗力也最弱;这么安排,甚至可以说要将他们及城里万余平民都丢弃在钟离城,令敌骑不敢肆无忌惮的进攻他们的侧后。
突围选择在次日黎明之前,就在东边天际露出些微的晨曦之时,城门开启。
游荡在城外的敌军哨骑,也是第一时间发现变故,警讯大作,数百侦骑第一时间结集起来,呼啸着围过来拦截。
李秀、李碛率骑兵似黑色潮水从西城门源源不断的涌出,强弓劲弩发射箭矢在空中鸣啸如风,战马在真正的寒风中嘶啸长嚎,很快刀戟矛盾碰撞到一起,激起一蓬蓬血花,鲜活的肉|体倒地挣扎,或像干涸水塘里的鱼在咽下最后一口气。
敌军哨骑的作用,仅仅是侦察,并第一时间迟滞守军的突围。
他们看到形势不对,就往后撤去。
在数里外驻营的寿州骑兵,不能直接进逼到城下,也是时刻防备守军突围,几乎以最快的时间都反应过来,一队队精骑从简陋的营门驰杀而出,甚至直接推倒简陋的木栅墙,仿佛一股股山洪,迎头冲击而来。
暗色的潮涌在晨曦之中撞到一起,溅碰出血与肉的火花。
李秀、李碛所率的骑兵,以李氏子弟、郡王府卫为骨干,以乡族青壮为基础,仿佛礁石一般坚不可摧。
李秀、李碛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但随后更多的将卒顶替过来,护住两人的侧翼。
李秀使马槊、李碛使大戟,两人不用顾及则侧后,只知拨打捅刺抽劈当前之敌,一意杀开血路,看到如蝗群飞射过来的箭矢,也仅仅是抬臂挡住面门。
核心将领都在鳞甲内还多穿一到两层革甲,虽说他们的要害处难为箭矢所伤,但他们胯下的战马却难挡箭矢。
等到李碛在左右扈卫簇拥下,换第三匹战马,他那鳞甲庇护不到的右腿,从上到下被五支箭射穿,甚至有两支箭洞穿他的腿皮,跟他胯下的战马连在一起。
这时候他们已经看到五尖山脉北麓的峰岭在清晨的薄雾中露出一角。
为防止从马背上摔下来,李碛叫扈随拿绳索将他的腰腿跟新换的第四匹战马的马鞍捆在一起。
“徐明珍这狗贼不过如此!”
李碛看着侧翼被他们杀得都有所畏惧、不敢紧逼过来的寿州骑兵,禁不住嘶吼大喊起来,以此鼓舞。
敌骑还可以轮番冲击,以节省体力,但他们必须一鼓作气冲杀到五尖山前才有可能稍稍歇上一口气。
剩下的最后这一段路,容不得他们松懈半分。
李碛、李秀等人率骑兵抵挡住最大的压力往前突冲,但骑兵的速度还是比从南城出发的步卒速度要快,已经往南拉开一段距离。
李冲、徐靖所率的马步兵,最初还能兼顾到骑兵与步卒两路突围兵马的衔接,有意压着速度,甚至还不时分出小股精锐战力,冲杀绕到后翼杀来的敌兵,与李碛、李秀他们大体保持并头前行。
不过,透过清晨的薄雾,看到五尖山脉最东北侧的芽山就在眼前,同时在渐亮起来的晨曦中,看到右前翼所集结的敌骑密集如阴沉的黑云,李冲、徐靖再也顾及不得太多,开始下令所部兵马拉起速度,策马往牙山全力冲过去,很快就整体超过李碛、李秀他们。
“哼!”
李普长子早死,李冲乃是次子,李碛最小,但李碛自幼被伯父李遇带到豫章教养,与李冲的关系,远不及他与李秀亲近。他
这时看到李冲、徐靖如此作为,李碛冷冷哼了一声,有不满也有不屑,但也没有说什么,提出大戟横到膝盖,率部又往从侧前方杀过来一股敌骑迎头撞去。
李冲此时哪里顾得上自家兄弟的鄙视,他满心想着等自己先赶到芽山脚下站稳阵脚,或能有余力分兵接援后续的突围兵马。
他却看不到他们正前方的芽山脚下,密林之内,千余连人带马皆披黑甲的骑兵这时候正随着主将庞雄的手势,纷纷拿起兵刃,翻身骑到马背上,拉起缰绳,以极缓的速度徐徐踏出树林。
在倒伏的荒草之上,玄甲骑仿佛收割生命的死神,等着第一波突围的守军送到眼前来……
…………
…………
披甲重骑兵最大的缺点,在于缺乏中长距离机动的能力,但玄甲骑挑选的中原战马,体格健壮、马身高大,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短程冲击速度不足的问题,短时间内甚至比大楚从川滇等地引进的矮种|马,速度更快。
在从龙游湖东南岸到芽山脚这段不足四五里的旷野之上,千余玄甲骑一旦将速度拉起来,仿佛黑色的怒潮一般汹涌而来,踏地如雷霆震动。
要是李秀、李碛率三千精锐骑兵,或许在一马平川的旷野之上,敢与千余玄甲骑对冲,但通常来说,不到必不得已之时,还是都会选择避让,想尽办法拉开距离以疲敌军马力。
对此时的李冲、徐靖而言,他们身后皆是马步兵。
而所谓马步兵,主要作战模式是运动时用马、骡等牲口节约体力,以较快的速度进行中长距离的机动,遇敌时则下马结阵作战。
将卒骑马及马战训练,都不及真正的骑兵,所配备的兵甲,以盾矛以及马背上不便操持的长弓为主,也不适合马战,更不要说与重甲骑对冲了。
看到敌骑皆黑甲从芽山脚下的树林里杀出,李冲刹那间心跳如鼓,面如死灰,仿佛无形中有只铁铸的巨手,将他的喉管死死的捏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左边是龙游湖,虽然结冰,但龙游湖十数里开阔,湖上所结的冰面能不能承受数以千计的骑兵一起践踏上去还是两说。
更要命的是龙游湖极浅,大片芦苇都露在冰层之上,以火箭引燃,一烧便是一片,还能融化湖冰。
右边是李秀、李碛所部骑兵。
后退是高承源所部的水师残部。
他们不能往前冲杀,距离敌军重骑兵的冲锋线就剩短短三四里的距离,他们仓促下马结阵,能抵得住重甲骑的集群第一波像巨浪猛砸过来的冲击吗?
“往东南走!”徐靖大叫。
东南方向乃是龙游湖南端与芽山之间的缺口,约有四里宽,缺口边缘距离他们有七百步,也就比敌骑前锋线稍远一点,但算着时间,他们快马加鞭,能赶在与敌骑接战之前抵达那个缺口,然后贴着湖岸边缘往东面突围,但能来得及从那个缺口突围出去的,可能仅仅是他们及身旁数百近随。
不要说后面的高承源所部,他们身后所率领的四千多马步兵,此时拉开也有小三里的距离。
他们如此做,实际是将身后整个马步兵的阵列往东南侧斜拉,然后将侧翼直接暴露给敌军的重甲骑冲杀。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及身边的亲兵侍卫或能成功逃过一劫。
徐靖乃是枢密院职方司主事,李冲却是身后这群马步兵的主将,但他也只是迟疑了一瞬,便咬牙喝道:“走!”率先往东南侧驰去……
“蠢货!”看到这一幕,李秀都忍不住要大骂。
敌军在芽山之下藏有一支伏兵,怎么可能在东南侧留下缺口?
不敢下马结阵抗敌,甚至去踏龙游湖的湖冰,胜算也要略高一些啊!
然而李冲不敢拼命,局势已坏,非他能更改,他与李碛及身后儿郎能不能活下命来,能有几人活下命,还要看到能不能顺利切开右前方这密如阴云笼罩过来的敌骑呢。
高承源率水师残部位于马步兵之后,地势稍低,人骑马背上,但前侧、右侧皆是友军骑兵奔驰,视野不开阔,与诸将卒只是闷头往前小跑。
龙雀军诸将,郭亮早在十数年前刚过弱冠年纪就已经是得授都虞侯将职的青年勇将,只是因旧龙雀军主将的叛变致旧军惨遭重创,受到牵连才十年如一日守着旧龙雀军数百老卒而已。
李知诰、柴建、周数等人则是追随大楚第一名将浙东郡王李遇成长于军中的青年将领,李遇隐退,李知诰、柴建、周数等人成为信昌侯府的中坚力量,能力、见识皆是不凡。
高承源因忠勇好学被先帝选为崇文殿近卫,之后得以到临江侯府统领侍卫,再到龙雀军任都虞侯,才有真正统领千数以上人马的经验,之后又因为得延佑帝信任,委以编训水营的重任。
他自知才干平庸,因而操训将卒时绝不敢有一丝松懈。
三千多水师残卒出城小跑十数里,与马步兵拉开的距离也不过五六百步,实际上等整个马步兵的阵形,被前侧的李冲、徐靖拉偏到左侧,将前方的视野腾出来时,高承源发现千余玄甲骑的前锋线,距离他已不足三里。
高承源这一刻仿佛被雷霆劈中,下意识勒住战马,人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往湖面跑!”左右部将皆叫道。
高承源浑浑噩噩拨转马首,要与左右部属带着将卒折向东面,想着冒险从龙游湖冰层走过,但下一刻头脑陡然清醒过来,吼叫道:“不要慌,诸将卒往前冲,不怕死随我居左前侧,以挡敌锋!”
左右部将也都是高承源这几年带来的资深武将,听到高承源下令,初时不解,只是习惯服从高承源的命令,当下便各带骑驽马、青骡的家将近随,大约有近三百人,随高承源往左前翼集结,让开右侧的通道,供后面的残部将卒继续往前。
待高承源带着他们策马往左前方冲向玄甲骑侧翼的时候,玄甲骑的前部已经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切入马步兵的侧翼。
整个马步兵阵形的侧翼根本就没有抵挡之力,也没有一名武官站出来,拉出一队人马去挡玄甲骑的兵锋,使得整个阵形往左侧拉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怯战畏死,已经贴着湖岸压缩得极其紧密而混乱。
实际上在与玄甲骑前锋三百余骑接触的瞬时,马步兵阵形就已经崩溃,甚至早一步有人逃向位于他们东北面的龙游湖。
要是他们刚才选择往龙游湖逃,刚好会被马步兵的溃兵挡住去路,从而彻底的溃散掉。
玄甲骑因为针对马步兵阵形往东南侧斜拉,为更方便进攻马步兵的侧翼,在冲击过程中,前后三波骑阵也都调整方向,往东北方向运动。
玄甲骑前锋已经杀入马步兵阵中,第二拨骑阵距离马步军侧翼剩不到二百步,速度也拉到极致,不想自身混乱一片,是不可能仓促调整方向的,唯有第三拨二百余重甲骑距离稍远一些,速度还没有拉到极致,还能调整冲刺的方向,左右部将这一刻皆明白过来,高承源是要率领他们抵死拖住这两百重甲骑,为其他水师残兵逃入芽山,生生杀开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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