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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冯缭带着人去驿馆请沈鹤过来诊治,未曾想长乡侯王邕、清阳郡主假扮的少年以及三皇子身边的主薄王琳,也跟着沈鹤一起过来。
“沈大人身体不适,本侯略知医术,刚过去探访,才知道殿下派王大人过去探望之余,韩大人还派家人过去相请,也便跟着一起过来叨扰。韩大人不觉得本侯乃是不速之客吧?”长乡侯王邕浑然不觉得他滞留潭州的时间都有些太久了,拱手揖礼,便与沈鹤一起往府里走来。
主簿王琳以及长乡侯王邕在场,有些试探性的话就不便再问沈鹤,但韩谦也不能将王琳及长乡侯王邕轰出去,只能笑嘻嘻的将他与清阳郡主一起迎进府来。
杜家兄妹是自幼学医,此时除了老大杜益君外,其他人都还没有满二十岁,但好在韩谦被姚惜水下过毒后,这几年都着意要赵庭儿搜集医书药典里有关种种毒物的资料,甚至还尝试着炼取一些毒物,这些都传授给杜家兄妹。
而到组建医护营后,韩谦除了要求杜家兄妹带着医师大胆摸索人体组织,提高外科救治水平外,还要他们养兔子作药物试验。
杜家兄妹年纪轻轻,但在某些医术方面,却是要比传统的医家强出许多。
除了韩谦很早就在叙州出售颇有奇效的祛瘴酒,医护营设立后,杜家兄妹与诸医师救治大批伤病,即便年少也是积累了一些名望。
韩谦清晨起床也特意吩咐过杜家兄妹,替沈鹤诊病,要着点考虑中毒,却不能让沈鹤察觉到这点,最后开张治风寒的方子应付过去便是。
一切都安排妥当,却没想到长乡侯王邕兄妹以及主簿王琳也跟着过来了。
王琳是奉三皇子的命令,但长乡侯王邕敢主动上门替沈鹤诊治,应该不仅仅是略知医术这么简单。
这么一来,杜家兄妹要是还照事前的安排替沈鹤诊治,必然会露出马脚来。
韩谦请沈鹤、王琳、王邕及女扮男装的清阳郡主入室就座,闲谈片刻,在赵庭儿使人端上茶水之时,冯缭递过一封信函。
韩谦拆开信函,这信函看似公文,却是冯缭刚刚在外面所写。
冯缭怀疑长乡侯早日观礼时就察觉沈鹤有中毒的症状,今日登门应该是为进一步确认这事。
冯缭没有机会直接说,只能假借信函告诉韩谦。
韩谦不动声色的合上信函,心想冯缭的猜测很有道理,长乡侯再擅医术,潭州城内也不缺少医术高明的郎中,他身为蜀王次子,没有必要对沈鹤献这样的殷勤。
韩谦将信函递回给冯缭,又说道:“你叫杜七娘过来替沈大人诊治一番。”
他相信冯缭出去重新吩咐一番,杜七娘待会儿进来不会露太大的破绽。
“防御使《疫水疏》一文对蛊毒见解极为深刻,可以说是远在当世医者之上,而又传闻叙州医馆有祛瘴酒问世,治逾瘴病有奇效,韩大人家学渊源,想必医术也是极高了,”长乡侯王邕却未等杜家兄妹过来,便与韩谦讨论起沈鹤的病情来,“依韩大人所见,沈大人是哪种病灶侵体?”
“江风夜寒,暑气相侵,我看沈大人多半是乘船时染上了风寒,只是我半桶水医术,实在作不得准,等我府上医官替沈大人诊治过,开张方子,定能叫沈大人药到病除。”韩谦随口胡说道。
韩谦平时也只是将千年之后普通人对医药卫生以及防疫的一些零碎概念,灌输给赵庭儿及杜家兄妹,本身并没有精力对医术、药学进行系统、深入的研究,自然也没有资格跟长乡侯王邕深入的讨论沈鹤的病症。
而沈鹤也绝想不到自己是中了毒,毕竟在金陵时精神还相当不错,却是更相信韩谦的信口胡言。
长乡侯王邕微微蹙眉。
王琳则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屋内的摆饰,好像他的任务就是代表三皇子探望沈鹤,既然韩谦要找人替沈鹤诊治,他为了尽职分跟着过来看一眼,至于沈鹤到底什么病症,他全无关心。
片晌后,容貌清丽的杜七娘走过来,却是叫沈鹤、长乡侯王邕一怔。
杜七娘乃是杜家长女,不像其兄杜益君早年更着意功名,她从父学医最久,也最为专注。她跟随韩谦这两年多时间,又接受许多全新想法、全新概念的熏陶,在医术上的造诣,已经是堪称名家。
这时候长乡侯王邕探讨沈鹤的病灶,都是杜七娘代为回答,而且皆是切中要害、言之有物。
当然,杜七娘也刚刚得冯缭传话,探讨沈鹤的病症很深入,却尽可能避开中毒一说,最后与长乡侯王邕也没能讨论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毕竟当世难治的疑难杂症太多了,也只能先开一张方子温养身体。
中午韩谦在府上摆过宴,才送沈鹤、长乡侯王邕及清阳郡主离开,在府门前还特地留王琳多说了一会儿,谈及几封要送往金陵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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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看出什么来了?”清阳郡主坐进马车,隔着车窗看了一眼深阔的咨议参军府宅子,看到韩谦与潭王府主簿王琳站在府门前相送,转回头问长乡侯。
“沈鹤明明是有中毒症兆,相信韩谦也是有所怀疑,才会将沈鹤接到府里,由手下医官作进一步的诊治,但韩谦顾虑太多,又或者是我们在场,他并没有言明。”长乡侯王邕蹙着眉头说道。
“不过,我看韩谦没有什么真材实料却是不假,却不知三皇子为何如此服庸于他!”清阳郡主撇着嘴说道。
“有些人仅需善用人便行,即便有韩道勋在幕后谋划,但韩谦此人能站出来在三皇子身边,与李普、沈漾分庭抗礼,便不容小窥。”长乡侯王邕虽然认定韩道勋才是杨元溥幕后最大的谋主,但他这段时间留在潭州,多方信息收集,也确定韩谦并非泛泛之辈。
当然了,清阳郡主对韩谦不屑一顾,也是确认韩谦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事上是没有什么造诣,有时候用典还错漏百出。
现在又明确知道韩谦不擅医术,清阳郡主都不知道溧阳侯杨恩当初为何如此盛赞他。
倒是三皇子杨元溥身边的这个主簿、曾担任侍御史的王琳诗词文章都堪称一品,话锋也是机敏有趣,人长得风流倜傥,相比较下,韩谦的相貌也是一般。
长乡侯王邕原本有其他一些疑虑,但还没有深思下去,便叫清阳将话题岔开,忍不住摇头而笑,心想女孩子嘛,总是更在意这些。
当然了,王邕本身也极自忖诗词冠绝川蜀,他与清阳的母亲早年病逝,症状极似中毒,他聪明过人,也在医术上狠下过一番工夫,而韩谦拙于此术,也就难免会被他看低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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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待送走沈鹤、长乡侯王邕之后,又在府门前跟主簿王琳说了一会儿话。
冯缭急着回小厅询问杜七娘诊断的详情,却见韩谦与王琳喋喋不休的说话。
王琳曾任侍御史,后因弹劾徐明珍被贬为京兆府小吏,得沈漾举荐才到三皇子身边任职,但向来恃才傲慢,与韩谦这边的关系素来冷淡,冯缭也不知道韩谦跟他有什么好应付的。
当然,长乡侯王邕不认得冯缭,王琳却认得冯缭是谁,在沈鹤那边见到,王琳对冯缭呼来喝去,这也叫冯缭对王琳这人甚是不满。
王琳将要告辞离开时,又突然感慨了一句:“沈大人这风寒看上去好像是有些重啊!”
“哈,我还以为王大人漠不关心呢。”韩谦哈哈一笑。
“我是不喜沈鹤这人,但沈鹤极得陛下信任,由不得王琳不关心一二。”王琳说道。
“沈大人邪热入体,几副药下去应能药到病除,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韩谦风轻云淡的说道。
“韩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我便这么回禀殿下。”王琳说罢示意家人牵马过来,翻身上马,拱拱手告辞离去。
“大人怎么琢磨起王琳这个人来了?”冯缭疑惑的问道。
“有吗?没有吧。”韩谦说道。
见韩谦不愿意多说,冯缭也不便追问,他此时更关心杜七娘诊断出沈鹤中了什么毒。
韩谦与冯缭、奚荏重新走回小厅,看到杜七娘还在那里等着,问道:“沈大人的病情,你看出来什么了?”
“……沈大人病症应该是中了毒,而且中毒甚久,只是却又难以确认被下的是何种之毒。有几分噬心藤的症况,但又有几分不像。不过,沈大人刚才又说他在金陵除了不思茶饭、有些削瘦外,精神却无中毒之萎靡,很多事便是七娘所看不懂的。”杜七娘如实说出她对沈鹤病症的判断,但她所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
“沈鹤显然不可能是出京之后,再中的毒——莫非是安宁宫一边暗中给沈鹤下毒,一边又暗中给他服用能压制毒发的解药?这也会叫沈鹤中毒深入骨髓,但表面上却又看不出来,但沈鹤离开金陵后,毒症便突显出来?”赵庭儿猜测道。
冯缭眼瞳一亮,觉得赵庭儿的这个猜测可能切中事情的真相,暗想韩谦身边的两个女人都不简单。
冯缭也推测应是如此,而下毒之人在天佑帝身上也这么搞的话,则能更精准的去控制天佑帝何时会毒发身亡。
“好吧,你先下去了吧,今日之事莫要透漏给别人知道。”韩谦跟杜七娘说道,让她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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