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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是很有大局观的。
虽然他早前在借道南阳来颍川与荀贞会师时,拒绝了袁术的招揽,可在判断出胡轸部的攻击方向可能将会是鲁阳后,却主动就提出了“与袁公路通消息,预备与之联兵击敌”。
对他这一点,荀贞很欣赏。
所谓“唇亡齿寒”,荀贞尽管看不大起袁术这个人,可却也是和孙坚一样的想法,如果胡轸部真是要进击鲁阳的话,他肯定是会遣兵过去相助的。
只是,就如阴修所说的“未免牵强”,只凭“董卓增援给胡轸的兵卒多为步卒,其用意似是为增强伊阙诸关的防御”这一点就断定胡轸部是要南击鲁阳,确实有点不太稳当,——就算是有九成把握,可兵者凶事也,却也不能就此便下绝对的判断,万一判断有误?
荀贞想了下“判断有误”的后果,心道:“如是万一判断有误,……只要不出击轘辕关,按文台说的‘与袁公路通消息,预备联兵击敌’,对我颍川却倒也无碍。”
只要不进击轘辕关,只是“备战”的话,确是不管胡轸部欲击何处,对颍川都无妨碍。
荀贞因道:“卿言甚是,便依卿言。”
荀贞嘴上说话,心中想道:“胡轸部五千兵马南下,行迹难掩,袁公路想来也应早知,却是不必再专程遣人过去告之,只需派人过去商议联兵事即可了。”
“遣人去鲁阳告之军情”和“遣人去鲁阳商议联兵击敌事”是不同的。
如是前者,可随便派遣一人,但得快马赶去;如是后者,胡轸部南下的兵马尚在新城一带,距离鲁阳、颍川都还各有一段距离,却是不需太过着急,但得挑一个合适人选。
荀贞沉吟稍顷,问孙坚:“文台,你觉得遣谁去见袁公路最为合适?”
“如说最合适,自是志才、公达,然今胡轸兵将临,他二人不宜远行,……贞之,我听说前些时有几个南阳人投到了你的帐下?”
“不错。”
“那便从中选上一人,遣派过去就是。”
戏志才、荀攸不能去,其实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程嘉。
只是程嘉身量太短,容貌太丑,孙坚、荀贞皆知袁术的脾性,那是个贵公子,向来眼高过顶,必是会以貌取人,蔑视程嘉,就算程嘉“忍辱负重”,联兵击敌事最终仍能谈成,却也肯定会受一肚子气,主辱臣固应死,可明知臣会受辱仍遣派之,却也非明主当为,故不能遣他去。
戏志才、荀攸、程嘉都不能去,退而求其次,就只能在荀贞部中的南阳人中挑拣人选了。
於是,此事就这么定下。
荀贞决定遣文直去鲁阳见袁术,商议联兵事。
荀贞交代文直:今胡轸部南下,我与文台虽然暂断定他是欲攻鲁阳,可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来攻我颍川之可能,你到了鲁阳后,可与袁将军相约,如是胡轸部击鲁阳,我与文台则出兵助之,如是胡轸部击我颍川,则请袁将军亦出兵,由后击之,与我合力,共破此敌。
文直应诺。
送走了文直,荀贞和孙坚各传令军中,命各部厉兵备战。
数日后,去河内一带探察的斥候归来,回禀荀贞、孙坚:“河南平阴一带现有大股董军活动。”
“河南”说的不是河南尹,而是黄河南岸。平阴,是黄河南岸的一个县,与河内隔河相望。
荀贞对孙坚说道:“先是董卓多遣步卒,增援胡轸,加强伊阙诸关防御;今又得报,平阴有大股董军出现。……文台,综合这两方面情报,董卓此次欲击者,确应是二袁将军无疑了。”
孙坚说道:“今晨得报,新城一带的胡轸部在停驻了几天后,又有继续南下之意,……莫不是大鸿胪韩公已被袁术所拒,故而胡轸部将攻鲁阳了?……贞之,文直回来了么?”
“还没有。”
董卓这次遣出三路招降使者,胡毋班等去了河内,阴修来了颍川,往去鲁阳的则是韩融。
较之阳翟,鲁阳距洛阳稍微路远,韩融和阴修是同日出的洛阳,他到鲁阳的时间应会比阴修到阳翟的时间晚一点,也就是说,韩融可能是刚到鲁阳不久,而胡轸部先前在新城一地屯驻了好几天没有动静,今晨的军报,说这五千董军兵马又有了南下之意,结合这两方面的情况推断,的确是很有可能袁术拒绝了韩融的招降,因而胡轸部的那五千兵马乃又准备继续南下。
“掐算路程,文公也该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当天下午,文直回来了。
荀贞把孙坚请了来,共召文直来见,问道:“可与袁将军约好了?”
文直说道:“本该早日回来,只是我昼夜兼驰,到了鲁阳后,求谒袁将军却不得见,在城里等了两天,才总算得以见到袁将军。”
“等了两天?”
“是啊。”
“可曾请人通传,说是为军事而来?”
“不但请人通传了,而且在当天未得见袁将军后,我还贿赂了那通传之人,请他再次传报。”
“结果还是等了两天?”
“正是。”
荀贞看了孙坚一眼,孙坚面色已变。
孙坚拍案怒道:“胡轸部欲攻的十有八九是他鲁阳,贞之,你我主动与他相约互助,最得利的也正是他鲁阳,他却这般拿大,实在可恨可恼!”
荀贞倒是沉得住气,接着问文直:“等了两天,见到袁将军后,他怎么说的?可愿与我和文台约定?”
“他……。”
“不需隐瞒,直言道来。”
“是。我把君侯和孙侯的意思对袁将军表明后,袁将军模棱两可,当时没有给我答复,我下午再次求见……。”
孙坚问道:“下午再次求见?”
“正是。”
孙坚越是恼怒,对荀贞说道:“今义兵讨董,袁氏为盟主,袁公路既留驻不出,罔顾国事,又不思报袁太傅、袁太仆之仇,你我为大局计,遣人去鲁阳与之相约,他却不但两天不见,见了面还模棱两可、不置一词,致使文公二度求见。……贞之,我虽知他袁公路素来气高,却也未曾料到他竟傲慢至此。……罢了罢了,你我一心为公,最终却是自讨其辱。”
荀贞没有动气,袁术的态度好坏,自己有无受辱,这些都是虚的,他不在意,他重视的是实际,继续问文直:“下午再次求见,可见到袁将军了?”
“见到了。”
“袁将军仍是不置一词?”
“大约他与左右谋士商议过了,此次见面,倒没有再不置一词,而是同意了君侯和孙侯的建议,愿与我军相约。”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袁将军既愿与我军相约,这就好,这就好啊。”见孙坚犹有不快,笑道,“文台,较之军国事,一点半点的闲气算得什么?”
孙坚哼了声,说道:“宽厚大度,我不如卿。”
荀贞哈哈一笑,问文直道:“文公,公此去鲁阳,可见到朝廷派去的使臣了么?”
“君侯说的是大鸿胪韩公么?”
“你见到了?”
“见是没见到,不过听说了,听说他是奉董卓之令,去鲁阳劝降袁将军的。”
“袁将军拒绝了他?”
“不错。”
“韩公现在何处?还在鲁阳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文直急着回来给荀贞回讯,没有功夫打听别事,因此只知道韩融劝降、为袁术所拒,至於在被袁术拒绝后,韩融是留在了鲁阳,还是回了朝廷,他却是不清楚。
荀贞点了点头,笑对文直说道,“公数日间,驰行来往数百里,辛苦了,便请先回去歇息,待来日董军若果击鲁阳,我与文台遣兵去助袁将军时,少不得还得倚公之力。”
文直是南阳人,熟悉郡中地形,胡轸部如真是去击鲁阳,荀贞、孙坚遣兵往去驰助,确是需要像他这样的本地人参谋军事。
文直应诺告退。
出到帐外,抬眼看见文聘外头,却是文聘闻得他归来,特地从本部营中赶来与他相见。
文聘一边陪他往营外走,一边问道:“叔父这次去鲁阳,怎么去了这么多天?一切还都顺利?”
“袁公路离洛,初至鲁阳时,族中还有人提议去投他,於今观之,幸亏当时没有投他,如真去投了他,莫说建功立业,怕是连宗族都难保了。”
“……叔父缘何突发此言?”
文直把去见袁术的经过细细给文聘说了一遍,说道:“这般自傲慢士,能成何大事?当初如举宗投他,早晚难逃宗族覆灭之结局。”
文聘久从荀贞,知道一些文直不知道的事儿,对此却倒是没有太过惊讶,他对文直说道:“叔父有所不知,袁公路怠慢叔父实是有缘故的。”
“有什么缘故?”
“袁将军尝请与荀侯交,而荀侯却独与袁车骑相善,叔父知道的,袁车骑、袁将军虽为兄弟,却内不和,因而,尽管荀贞对袁将军亦甚礼敬,可袁将军却因此故,对荀侯实是久衔恨也;又,孙侯数月前从长沙来颍川,道经南阳时,曾被袁将军招揽过,可孙侯没有答应,仍是来了颍川,与荀侯合兵,所以,袁将军对孙侯也是颇有衔恨的。……叔父今去鲁阳,奉的是荀侯之命,可以想见,他显然是不会给叔父好脸色看了。”
文直说道:“原来如此。”
他复又叹道:“‘兄弟阋於墙,外御其侮’,此古人之所教也!今二袁兄弟各拥雄兵,分据南北,为天下所望,袁太傅之死,更又使天下豪杰、士人多悯其伤,他两人如能并力齐心,肯和荀侯、孙侯联兵共击,董卓何足惧也?却一因私利,二因私怨,而彼此视为仇雠,兄弟不和,更至使荀侯、孙侯亦受牵累。二袁皆非成事之人。
“……仲业啊,我与荀侯多年未见,今时再见,荀侯已大不同於往日了,如把当年之荀侯比作乳虎,而今之荀侯已是有了升龙之像啊!我闻汝南许子将称誉荀侯是‘荒年之谷’,此评甚当。乱世已至,明君难遇,你我今能效命於像荀侯这般的明君,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你我当尽力效从,以求能攀龙鳞,附凤翼,来日或可成就一番富贵功名。”
文聘从十几岁就跟着荀贞,跟了这么多年,不用文直说,他也会尽心效忠的,恭谨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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