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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有一位大军事家,名叫吴起,与孙子齐名,并称为“孙吴”。他写了一本兵书,名叫《吴子》。在这本书里,他专门用了一整篇的内容来讲“治兵”。所谓“治兵”,即治理军队之意,全篇共分八节,分别讲说了进军、作战、训练、编伍、指挥等问题。

在讲到“训练”时,他是这么说的:“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入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意思就是说:士卒在战斗中往往死於没有技能,败於不熟悉战法。所以用兵之法,训练为先。一个人学会战斗的本领了,可以教会十人。十个人学会了,可以教会百人。百人学会了,可以教会千人。千人学会了,可以教会万人。万人学会了,可以教会全军。

这段话和荀贞之前引过的那句话:“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的意思是一样的。

在“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入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这句话之后,还有一句:“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

这后半句的意思是:(在战法上),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在阵法上),圆阵变方阵,坐阵变立阵,前进变停止,向左变向右,向前变向后,分散变集结,集结变分散。各种变化都熟悉了,才授以兵器。这些都是将领应该做的事。

前半句讲的是单兵技能,后半句讲的是阵法变化。

荀贞只有五天时间,没时间去教新卒们学阵法变化,就连单兵技能也无法教全。

他给各曲下达的命令是:用这五天的时间,教会新卒辨认旗帜、识别金鼓、知道进退,然后让他们大概知道在战场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如此足矣。

时间短,任务重,但有一个方面对荀贞还算有利:他未雨绸缪,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着手训练繁阳亭的里民、西乡别院的轻侠,有了这近三百人在,整个的训练任务就轻松许多了。

铁官徒、奴近千人,里民、轻侠近三百人,等於说一个里民或一个轻侠教三个新卒,五天可以教很多东西了。荀贞答应文太守南下击贼,一个是不得已而为之,於公於私都不能不答应,再一个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方面,自觉有一定的把握用五天时间将这支新卒“初练成军”。

……

他负手立於帐篷门口,望彩霞片片,朝阳东升。

未多久,营中各曲皆升起了炊烟。

每一“什”一个灶,一千二百人,一百二十个灶,於帐口望去,四面炊烟袅袅。

荀贞往帐前走了两步,回首观望城头。昨晚值夜的郡卒持戈披甲,往城下走去,轮值换班的郡卒排着队列络绎登城。城门楼上,一面赤色的旗帜迎着晨风招展。

“荀君,请用饭吧?”

荀贞是主将,主将所在之地即为中军,帐篷正处全营之中,立的也有灶火,就在左前方不远。程偃提着剑去看了看,见饭食将熟,回来殷勤地问道。

“将士未食,我不能先食。”

新卒们吃的饭食是文太守从府库里拨给的,荀贞又自家出钱,叫人从县中市里买来了不少肉、菜,伙食还是挺丰盛的。

荀贞笑对荀攸、戏志才说道:“这是新卒们的第一顿饭食,也不知合不合他们的胃口。走吧?咱们再去各曲看看。”

戏志才笑道:“昨晚买来被褥诸物前,因新卒受寒而君不肯着厚衣,今饭食将熟,又因将士未食而君不肯先食。……,贞之,孙武子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以父母之心,行为将之事,君是也。如此为之,假以时日,必能得此千二百人之心,使彼等为君效死啊!”

荀贞微微一笑,惋惜地想道:“只是可惜,昨夜在营中转了一圈,竟没见一个新卒生疽!”

吴起吮士卒之疽,“卒母闻而哭之”。人问其故,“卒母”说道:“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於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吴起为了功名,虽然母死而不归,杀妻以求将,其为人好色贪荣名,种种皆不足取,但治兵确实很有一套。

……

昨晚才巡过一遍营,今早又巡营。

两次巡营时间相隔不久,上次是为了熟悉士卒,这次是为了察看伙食,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示恩,为了“以爱结士”,但在形式上却不同。这次行营,荀贞准备不但示恩,而且要示威。

昨天编完伍后,多出了二十多人,荀贞将这二十余人留为了亲卫随从。

在巡营之前,他令程偃、小夏、小任把这二十余人全部召来,令他们悉换其装,全部换上昨天才从府库里取出的新甲,又令他们皆挂上披风,并命他们将随身佩戴的刀剑之鞘擦拭干净,熠熠生辉,又不管他们会不会用,每人皆分一支厚重长戟。又令皆骑马。

昨天晚上,荀贞是徒步巡营。这一次,他决定骑马巡营。

换过甲装后,这二十余亲卫随从的风貌顿时为之一变。

这些亲卫本就是从西乡别院诸多轻侠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一个个相貌威猛,身材强壮,如今黑色精甲在内,红色披风在外,携利刃,执长戟,跨高头大马,真是威风凛凛。

荀贞没有换穿铠甲,依旧昨夜的黑色官衣,上了马后,头戴高冠,腰挂印绶,配长剑,揽缰绳,身后左右两边是荀攸、戏志才两个文士。荀攸着褒衣宽袖的儒服,戏志才则亦着黑衣的官衣。再其后,程偃打头,二十余执戟重甲的骑士。小夏、小任各打一面赤旗,前头开道。

远望之,赤旗飒飒,荀、戏神情肃穆,骑士如狼似虎,被他们簇拥其中的荀贞高冠长剑,衣袖飘飘,如神仙中人,极具威仪,令人不敢仰视。

昨夜,他徒步简从以示恩,今早,他骑马携众以示威。

……

先巡乐进之营。

未至营前,先遣一骑传报。

乐进率本曲队长以上诸吏皆着戎装,徒步迎至营门,在全曲士卒的众目睽睽之下,伏拜於荀贞马下。乐进再拜高呼:“下吏进等恭迎荀君。”

荀贞不下马,以手虚扶,说道:“君着戎装,行军礼即可。请起。”

乐进先起,跪拜在其后的诸队队率、诸屯屯长随之立起。

“昨夜我已下军令,今日辰初起炊,辰末食毕,巳时开始操练。尔曲中各什可已起炊?

“禀荀君,下吏曲中各什皆已起炊。”

“吾军令,卒未食,伍长以上者不得食。尔曲中可有人犯我军令?”

“禀荀君,并无。”

“我要去炊上看看,尔等可在前头带路。”

“诺。”

小夏、小任前导,在诸人的扈卫簇拥下,荀贞下马,挽缰入营。依军法,营中禁驱马奔驰。

乐进等本曲的军官步行在前引路。

每至一“什”之地,该“什”的队率就会大声下令,令新卒跪迎。

有的“什”里的什长、伍长是荀贞的门客,两下相见,荀贞依其人之性格,在检查过炊灶里的伙食后,或温言鼓励,或说笑几句,或故意板起脸,明为训斥实为关心的教训两句。

他走过之处,出身铁官徒、奴的新卒们窃窃私语:“昨夜见荀君,平易近人,今见荀君,汉家威仪。”或又问本伍伍长、本什什长的:“君与荀君很熟么?”被问话的人往往会骄傲答道:“当年荀君为繁阳亭长时,曾越境击贼,当时我就随从在荀君马后了!”

绝大部分的铁官徒、奴只是略知荀贞的事迹,对他任繁阳亭长、西乡有秩蔷夫时做的那些事并不知晓,便会有人好奇询问。说完越境击贼,再又说扑灭第三氏,再又说一下荀贞颍阴荀氏的出身,再又说他爱民如子,再又说他“乳虎”绰号的来历,这一说起来话就长了。

铁官奴是奴隶,对荀贞这样的人天然就带有敬畏。铁官徒虽是刑徒,都是触犯法律的罪人,但罪人也是人,各有脾性秉性,或敬重读书人,或敬重名门望族,或敬重武勇果决之人,或敬重爱惜百姓之人,荀贞这几年的经历实在丰富,从其中他们总能找到令他们佩服的地方。

荀贞一路行去,收获了一路的敬服目光,留下了一路的啧啧钦佩之声。

昨夜的示恩,可以使铁官徒、奴中的桀骜之辈感念其好。

今早之示威,则能使铁官徒、奴中的奸猾之辈敬畏其权。

巡过乐进之营,乐进等诸吏把他们一行送到另一侧的营门。另一侧是许仲之营,亦早有骑士过去通知过了。和乐进一样,许仲也是全副披挂,带着本曲队率以上的军吏在营门拜迎。

如巡乐进营时,荀贞把先前做的一套重新再做一遍。

……

如果此时从远处的城头上望去,可见两面赤旗、二十余人在营中缓行,凡其经过处,新卒们如风吹草偃,拜倒一片。城头上也确实有几个人观望。

其中一人黑衣黑冠,颔蓄短须,乃是郭图。

郭图注目远观,望之良久,手扶城垛,嘿然叹道:“荀贞之实有将才!荀氏以儒传世,而今竟有此子!昨夜吾闻城中有人收买被褥,言是给将士用,此必他之所为;今早炊烟方起,他又威仪巡营。恩威并施,此将军练兵之道也。见微知著,五日后他南下,能否获胜虽非我所知,然以此观之,必不致落败。”

“这个荀家子有这么厉害么?”问话的是张直。

“君若不信,可拭目以待之。”

除了郭图、张直,边儿上还有费畅、王兰、杜佑等人。他们都是被荀贞昨夜遣人入城收买被褥的举动给惊动到了,因此今天一早就登城观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簿王兰更是奉文太守之令前来观看的。听了郭图的话,王兰说道:“若果能如公则所言,荀掾此次南下肯定不会失利的话,府君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遣派荀贞率新卒南下,对文太守而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文太守虽不知兵家事,但在听过郭图、钟繇等人的分析后,对“孤军出城”的危险性也不是不知,但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他必须这样做,不得不这样做。

荀贞和新卒的生死,他不在乎,可万一荀贞全军覆灭,对阳翟的守卒之士气却会是一个强烈的打击,到的那时,波才万一再挟大胜之威,复又回师北上,如何敌之?对此,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因而,尽管波才已退,阳翟之围已解,他还是睡不好觉。

杜佑和荀贞的关系不错。他俩最早是在阳城相识的。在荀贞手刃了故铁官长沈驯后,杜佑作为郡贼曹掾,奉太守之令前去收拾残局。抄沈家时,杜佑中饱了不少私囊,也分给了荀贞一些。“一起分过赃”,也算是铁关系之一了,而且杜佑尽管有贪财的毛病,在人际交往上还是挺真诚的,也有胆气,又也是本郡名门士族的出身,这两年来一直与荀贞处得不错。

他远望营地,观荀贞巡营,看了会儿,说道:“唉,惜乎我家不在阳翟,要不然,我家中门下颇有勇武之士,倒是可以选拣些出来,付与贞之,壮其声威。”说到家里,他又叹了口气,扶墙举首,放目南望,忧心忡忡地说道,“贼兵乱起,隔绝交通,也不知我家中有没有遭贼。”

他家在定陵。定陵也是本郡在汝水以南的五县之一。定陵杜氏乃是当地大族,养了不少宾客、徒附。

王兰劝慰说道:“至今尚无定陵失陷的消息。荀掾不日即将提军南下,公则刚也说了,荀掾知兵,此去谅不致败。只要不败,有他这一支兵马在,波才就会有顾忌,有顾忌,就不能放手南掠,就来定能保全定陵诸县。”

“希望如此罢!”杜佑停了下,又说道,“贞之此行,若能救下汝南五县,可就真的是我杜氏、我五县百姓的恩人了。”

张直“哼”了声,说道:“说起选壮勇从荀家子南下,我倒是听说了一事。”

王兰问道:“何事?”

“昨天下午,我家的一个家奴在街上听说,辛家的那个玉郎,还有他从兄辛佐治,都有意选拣宾客、徒附,付与荀家子,从其南下呢!尤其那个玉郎,我听说他还打算亲自从之。”

玉郎,辛瑷。辛佐治,辛毗。

张直转对杜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所以说啊,杜君也不必可惜家不在阳翟,我阳翟不缺英雄之士!”他此话似赞,然说出来,诸人却皆听出来他是在嘲讽。

杜佑知张直与荀贞有仇,畏他从父中常侍张让的声威,虽被波及受了嘲讽,心中暗怒,强自忍下,没有说话。

王兰笑道:“辛氏与荀氏有姻亲。我闻辛家玉郎、佐治与荀掾早就相识,尤其玉郎,他与荀掾的从弟文若交情不浅。今荀掾将要南下,辛氏自不会坐视旁观,出些人,给他壮壮声势也是情理之中。”笑问郭图,“公则,君家亦吾县冠族,此次荀掾南下,你族中可有意助之?”

“不瞒王君,我还真有过这个想法。昨晚,我去了黄氏、淳於氏等本县望族家里,与他们商议助荀掾南下之事,奈何他们都无意於此。他们说的也对,若倾巢南下,万一贼兵北上,谁来守城?南下事小,守城事大。王君,孤掌难鸣啊。若只我一家出人,最多数十丁壮,於事何补?所以,我虽有过此念,最终也不得不算了。”

郭图这话说的不假。他昨晚还真去过黄氏、淳於氏的家中,商议过助荀贞南下之事。只不过,他的出发点并不单纯。南下击贼有很大的风险,如果成功,也将会有很大的收获,不管是功名、抑或是郡中的美誉。他就是为了这个功名和美誉有意出人的,——反正去的是他家的宾客、徒附,顶多一两个族人,又不是他亲自去,只是结果确如他所说,黄氏、淳於氏对此都没甚兴趣。只他一家,出几十个人,即使从荀贞南下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因此罢了。

阳翟乃颍川之郡治,县中大族甚多,前些天守城时他们出力不小,而如今当荀贞将要南下之时,却只有辛氏有意出人相助。由此可以看出:一则这些大族对荀贞南下不看好,二则也说明在关键时刻,这些豪强大族的眼中只有本家、本族的利益,真正能做到“毁家纾国”的家族毕竟是少数中之少数。

……

荀贞用了半个时辰将六曲巡过。

当他巡完时,许多队都已经开饭了。

他归回中军,下马入帐。程偃、小任、小夏等将饭食捧来。就在帐篷里,他与荀攸、戏志才席地而坐,相对饮食。饭毕,三人又针对昨晚、今早巡营之事交谈了一会儿。

帐外程偃来报:“辰时过,巳时至。”

荀贞所在的帐篷外竖立的有军旗,并搭建起了一座鼓台。

荀贞出帐登台,亲击鼓。

日已升高,晴空万里,沉闷的鼓声响彻全营。

鼓声就是军令。

新卒中的铁官徒、奴不懂鼓声之令,乐进、文聘和许仲、陈褒、江禽等这些受过荀贞训练的人懂鼓声之令。随着鼓声响起,他们披甲持剑,奔到本曲、本队的中间站定,接连下令。

一通鼓毕,六曲新卒放下饭碗,集合完毕。

两通鼓毕,在大多受过荀贞操练的伍长、什长、队率、屯长的指挥下,新卒列成队伍。

三通鼓毕,从最北边的高素曲和最南边的文聘曲开始,一队队的士卒依照距离营门的远近次第出营。

……

从城头望去:

只见整个营地南、北的两边营门大开。营门口各立了两个号令兵卒,给出营的兵卒指点方向。一队队的兵卒按照指点,从南边出营的直行数百米后,转向北行;从北边出营的直行数百米后,转向南行。两边各三曲、六百人,重新汇聚於正对营地中门的营外之空旷的场地上。

荀贞昨晚令人在这块场地之前建了一个高台,台上亦有鼓、有旗。

在全营六曲全部就位,聚合完毕之后,乐进、许仲、陈褒、江禽、高素、文聘六人各立在本曲之前。其下,每曲之各屯的屯长立在各屯之前。再其下,每屯之各队的队率立在各队之前。再其下,每队各什的什长立在各什之右。再其下,每什各伍之伍长立在各伍之右。

受过荀贞操练的繁阳里民和西乡轻侠对这些事都很熟悉了,加上荀贞昨晚巡营时又曾私下交代过他们,令他们在今早集合时务必保持严肃,因此,他们都挺胸昂首,目不斜视。

那些铁官徒、奴就不一样了,松松散散地站着,或因好奇,或因兴奋,不时有人交头接耳。

很快,从营地中门驰出一骑马,乃是程偃。他驱马至诸曲之前,大声传递荀贞的军令,说道:“荀掾将要出营,各曲整队!军令:有敢行者诛,有敢私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

乐进、许仲、陈褒、江禽、高素、文聘六人应声立正,高声答“诺”。

随即,他们转过身,面对本曲的士卒,重复荀贞的命令,只不过将“各曲”改成了“各屯”:“荀掾将要出营,各屯整队!军令:有敢行者诛,有敢私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

各屯的屯长接令后,亦转身,将“屯”改成“队”,接着重复传达。队再传达到什,什再传达到伍。一级一级的军官严肃而大声的传达军令。他们虽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传达荀贞的命令而已,但这层次分明、标准划一的举动话语无形中却给人了一种森严之感。

六个曲中的各级军官不全是荀贞门下的宾客和繁阳亭受过训的里民,也有其它出身的人,比如高素、冯巩、文聘的宾客,比如铁官徒、奴,但在今天天亮前的军议上,荀贞已交代过乐进、文聘、许仲等人,叫他们回去要立刻把这整一套的规定教会各曲中不会的军官。

这套规定不难,很简单,其它出身的军官都已经学会了。

新卒里的铁官徒、奴们感受到了这份森严的气氛,下意识地站着了身子,闭上了嘴,站姿不再复松松垮垮,亦无人再交头私语。千余人立於场上,齐齐目注营地中门。

程偃传过命令,转回营中。

不多时,营地的中门大开。依旧小夏、小任高举赤旗为前导,荀攸、戏志才和二十余甲士在后簇拥,荀贞黑衣高冠,骑马带剑,昂然出营。

行至高台下,小任、小夏先下马,举旗登上。

程偃接着下马,跑到荀贞马下,俯下身子,以身为梯。荀贞踩着他从马上下来,一手按剑,一手撩起黑色的官衣,在小夏、小任的举旗相迎下迈步上台。

程偃、荀攸、戏志才等人鱼贯随行。

登到台上,荀贞居前而立,正站在台上原有的那面旗帜之下。身侧是程偃。身后是小夏、小任两个。再后是荀攸、戏志才。二十余随从甲士没有上台,而是骑着马,对列於台下。

这整个的一番举止行为,让场下的气氛越发森严了。

荀贞面对六个曲,千二百人,目光从最左边的乐进曲起,逐一看过许仲曲、江禽曲、陈褒曲、高素曲、文聘曲,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尔等应已从各曲之长吏处得知,从今起,尔等将要开始五日之操练。四天后,也就是第五日之下午,我将还会在此处检阅尔等操练之成果。最优之曲,人赏百钱。最优之队,人赏千钱!最劣之曲,绕城一周。最劣之队,绕城三周。”

说完,他留意台下,见新卒中的铁官徒、奴并无异常之色,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若非我昨夜先示之以恩,今早又示之以威,也许早在刚才阿偃传我军令,说‘有敢行者诛,有敢私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时,这些铁官徒、奴就会因不满而骚动不安了。”

须知,铁官徒、奴都是新卒,未经过军法之酷。此前在铁官时虽然环境恶劣,亦有各种约束,可那些约束到底比不上军法,不会动辄就是“诛”。铁官奴还好,铁官徒是刑徒,多胆大妄为的,若无荀贞早前的先示之以恩,再示之以威,还真有可能在听到“三诛令”后就立刻心起不满,鼓噪骚动起来。

荀贞松了口气,伸出手,程偃把鼓槌递过来。

他拿着鼓槌,转行至鼓下,用力敲了一声,丢下鼓槌,回身令道:“开练!”

程偃大声传令:“开练!”

对列在台下的二十余甲士同时勒住缰绳,举起长戟,齐声复令:“开练!”

波才围城前,城中已将城郊近处的树木砍伐了个干净。波才撤兵后,城中又派人把他们留下的脏物收拾了一遍。营外的这一大片空阔场地就是新卒们的训练场所。

乐进、许仲等人接到荀贞军令,六个曲分散开来。在天亮前的军议上,荀贞已给他们各曲划分了训练的地方。等各曲分别到达指定的位置后,各曲长纷纷传令,此起彼伏,开始了训练。

今天训练的内容是:辨识本曲、本屯、本队的旗帜,辨识肩章以及队列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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