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査比兴捧着他的状子高举过头,大声道:“小民第一个要告的,就是当朝太师,常言柏!”

这话一出口,顿时周围的人全都惊呆了。。шщш.7910s.co新好快。

我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从他今天会出现在宫‘门’口告御状,我就隐隐的感觉到了他的目的,但真正从他嘴里听见说首告太师常言柏的话时,还是惊得目瞪口呆起来。

他竟然要告常言柏!

随着初时的惊诧一过,所有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裴元灏身后不远处那位身材高大,如同黑铁塔一般的老人,常言柏的眼睛微微眯着,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稳和倨傲,也实在不愧他三公之首的身份,即使在这个时候,听见有人告御状要告自己,也没有一丝的慌‘乱’。

只是,在看过他之后,我立刻转头看向了常晴。

她,也还算平静,只是脸‘色’比起刚刚,更加苍白了一些。

裴元灏低头看着下面的査比兴,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你因何状告于他?”

査比兴大声说道:“太师常言柏,为三公之首,本应辅助皇帝陛下总理政务,体察百姓疾苦;统领百官,制利民之策;然而,他居外戚之位,却结党营‘私’,恃权‘乱’政、祸‘乱’朝纲!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就是以百姓的血‘肉’为饲己之膏脂,百姓岂有不苦之言?小民请皇帝陛下罢黜太师常言柏!”

他的每一句话,就像是惊雷一样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头顶,我看见周围那些官员的脸上满是惊惶的神情。

裴元灏面无表情,一直听他说完,然后用眼角看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常太师。

“太师。”

“老臣在。”

常言柏上前几步,走到了台阶下方一处平台上,对着裴元灏跪拜下去。

裴元灏道:“这个人告你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老臣,听清楚了。”

“你,可有话说?”

“老臣自‘侍’奉高皇帝、太上皇以来,如今又辅佐皇上,数十年殚‘精’竭虑,克己奉公,自有公断。臣身居三公之首,岂会与一个小民斤斤计较,呈口舌之利?还望陛下圣裁!”

我的心里也有些吃惊。

如他所说,査比兴这样以民告官,而且告得还是他这样的重臣,的确是惊世骇俗,他以三公之首自居,的确不会轻易的和老百姓去争执什么。但问题是,现在査比兴已经把状子递到了皇帝面前,桩桩控诉就在耳边,他居然还不闻不问,只由着皇帝圣裁,难道他就那么相信,裴元灏不会动他吗?

可是——裴元灏早就已经准备废常晴了,连皇后都要废的话,那常家的人,还保得住吗?

想到这里,我的冷汗直冒,下意识的慢慢走到了常晴的身边。

她连呼吸都没有了,目光直直的看着下面。

裴元灏一只手拿着帕子,扶在前方的汉白‘玉’栏杆上,平静的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转头看向广场上的査比兴:“你,既然状告常太师结党营‘私’,祸‘乱’朝纲,可有什么证据?”

査比兴大声道:“这,就是小民要告的第二个人。”

“哦?你第二个要告的是谁?”

“兵部尚书,南宫锦宏!”

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叹。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又都齐刷刷的看向人群中央的一个人身上。南宫锦宏的眉头微微的一皱,但他也算沉得住气,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他立刻便走上前去,也走到了常言柏身边,跪拜在地。

我下意识的看向站在稍远处的贵妃南宫离珠,此刻她的脸上满是怒容,恶狠狠的看向了我。

显然,她一定是认为今天査比兴闹这一出,是我的主意了。

不过,我反正跟她已经势同水火,倒也不差这一点仇怨,我也冷笑了一声,继续回过头去,看向台阶下面,南宫锦宏跪伏在地,大声道:“臣,冤枉!”

“南宫卿家莫急,”裴元灏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个人还没说,他到底要告你什么呢。”

说罢了,他看向査比兴:“你又要告南宫大人何罪啊?”

査比兴高举着状子,大声说道:“兵部尚书南宫锦宏,与常太师结党营‘私’,勾结百官,煽动朝廷用兵西川,事虽未成,其心可诛!”

一说到这个,顿时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用兵西川,这原本就是之前,或者说眼前,裴元灏跟他们两最大的矛盾,只是目前因为太子离京、亲耕之礼这一系列的大事,被暂时的压了下去,可也只是暂时,连我都知道,这件事迟早会浮出水面。

却没想到,是被査比兴一张状子,告得浮出水面!

立刻,我听见身边的常晴猛地喘息了一声,又立刻伸手捂住了嘴。

可是,裴元灏却不说话了。

不仅不说话,他的脸‘色’甚至也从刚刚的微微带笑,到后来的平静无‘波’,到现在浮起了冷意,那一双眼睛里似乎也凝结了寒霜。

“皇上,老臣冤枉!”

这一下,南宫锦宏的喊冤的声音也更大了!

裴元灏慢慢的看向他:“卿家有何冤屈?”

“皇上,对西川用兵与否,原本就是国之大事,岂容一个小民在此置喙。况且——”他的眸子一冷,转头看向广场上的査比兴:“这个人,应该就是之前皇上下令搜捕的那个西山书院的学生吧?”

査比兴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扬了一下下巴。

南宫锦宏道:“西川,原本就聚集了不少违逆之徒,你们西山书院地处西川,学的尽是些大逆不道,欺世盗名之说,行事更是以文‘乱’法,以武犯禁!扬州几任道台、刺史被暗杀,都跟你们脱不开干系;还有江南科举之‘乱’,也是你们的人领着头在闹;如今,你们居然闹到京城来了,还敢状告朝廷的官员,你们真的以为,这天下都要成你们西川的了吗?!”

听到这里,我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个人的脑筋还真是动得快,这么快就能以査比兴的出身来反驳他的状子,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只要把査比兴的身份就树立成朝廷的对立面,那么他的这张状子怎么告,就都是诬告,都是“谋逆之徒”为了霍‘乱’朝纲而使的手段。

那现在,就要看査比兴如何应对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捏了一把冷汗,转头看向广场上的那个人,却见査比兴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平静的说道:“南宫大人此言差矣。小民的确是在西山书院求学,但书院里的讲的,无非《大学》、《中庸》之道,莫非这些就是南宫大人口中说的——‘大逆不道、欺世盗名’之说?再说了,书院里只有求学解‘惑’之说,没有朝中结党营‘私’之道,学生的学业一成,自然各有各的抱负,小民前来告御状,是因为小民眼见朝中‘奸’佞横行,深为皇帝陛下的社稷之患,如何在大人的眼中,学生就都成了暴徒了?”

南宫锦宏脸‘色’铁青:“难道,刺杀朝廷命官,鼓动江南考生闹事,不是你们做的?”

“那么,大人可有真凭实据?又或者,可曾抓到犯人,明正典刑?”

“这——”

南宫锦宏顿时语塞,这两件事,前一件虽然是西川的人做的,但跟书院的人还真的没太大关系,不过是他想要一举击溃査比兴,把西山书院和西川的人都‘混’为一谈;至于扬州考场的风‘波’,到最后实际上是和平解决的,裴元灏并没有真的处置任何一个西山书院的学生,也没有留下证据。

却没想到,成了査比兴推翻他的借口。

这个人,又跟刚刚滚钉板一样,是捡便宜还卖乖的!

眼看南宫锦宏被他的话堵住了,査比兴又接着说道:“学生已经离开了书院,自然有其他的身份,不会一辈子都是学生。南宫大人如今身为朝中大臣,难道还会以出身的书院的学生为名吗?小民前来告御状,又有哪一句是自称——‘学生’的呢?”

“……”

“难道,结党营‘私’之术,在南宫大人的脑子就真的深植至此吗?”

“……”

我这才注意到,从査比兴出现在这宫‘门’,开口告状开始,他的自称都是“小民”,而不是“学生”!

也就是说,他的所作所为,都跟西山书院撇开关系了,这样一来,南宫锦宏想要攻击他的点,就完全被他化为虚无了!

这个人,好‘精’啊!

接着,他又沉声说道:“南宫大人,西川的百姓千千万万,大人可曾亲历西川,视察民情?又可曾探知过西川百姓的疾苦?更或者,大人可曾翻阅过西山书院藏书阁的哪一本经典?大人身居庙堂之高,却妄言千里之外的人心,更是将整个西川的百姓都诬陷为违逆之徒,这样的诛心之论,寒的是民心,坏的,是皇帝陛下的千秋社稷!”

“你——”

南宫锦宏脸‘色’铁青,没想到査比兴竟然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到了他的脑袋上,他指着査比兴,气喘如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紧接着,査比兴又继续说道:“大人对西川的用兵之策,只怕就是在根本不了解西川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情况下,制定的吧?”

“……”

“南宫大人,如今朝廷南北俱面重敌,可南宫大人偏偏要将战火引往西川,更是陷朝廷于三面树敌的局面。这,就是你这位朝廷重臣,兵部尚书要做的吗?”

最后这一句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裴元灏的心里。

我明显的看到了他的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

南宫锦宏听见他这么说,顿时也不去和他对峙,只回过头来对着裴元灏道:“皇上,老臣冤枉!这个刁民诬告老臣,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裴元灏还是没说话。

自从他们两的对峙一开始,裴元灏就一直没有开口,这让人很难看清他现在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但眼看着南宫锦宏被査比兴步步‘逼’近,这些文武百官有些坐不住了。

立刻,我看到好几个官员走了下去,也跪在了南宫锦宏的身后。

“皇上,南宫大人绝对没有要令朝廷三面树敌的目的。”

“是啊皇上,这个刁民是西川来的,他根本就是为了让君臣互相猜忌,为了‘蒙’骗皇上!”

“请皇上立刻下旨,处死这个刁民!”

“皇上……”

裴元灏看着他们,沉默了许久,慢慢的说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皇上!”

其中一个大臣跪直了身子,大声说道:“皇上圣明,绝对不能听信这个刁民的谗言。自古以民告官就是重罪,而这个人更是连告当朝两位大臣,罪在不赦,请皇上立刻下旨,处死这个刁民!”

“南宫大人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

……

裴元灏又沉默了一下:“那么,南宫卿家倒不妨说一说,对西川用兵之事。毕竟,他告你,就是因为这件事。”

南宫锦宏一听,立刻抖擞‘精’神,大声说道:“皇上,老臣请皇上对西川用兵,绝对是为社稷之安考虑。西川之地,藏污纳垢,民皆违逆。此次陕西布政司被杀,就是西川的暴民惯常使用的手段!他们派遣妖佞祸国之人潜入深宫,探查消息,以至御史的行迹暴‘露’,惨遭谋害,这些,难道是别的人可以做到的吗?”

裴元灏的眼睛微微一眯:“你说的,妖佞祸国之人,是指谁?”

南宫锦宏抬起头来,手一下子指向了我:“就是她,西川颜家的妖‘女’,颜轻盈!”

话音一落,我就感觉到那成百上千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我。

一时间,我的呼吸也沉了一下。

虽然早就知道,既然査比兴这样闹到了宫‘门’口,必然事情会牵连到我身上,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头脑发胀的感觉,我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抬眼与他对视:“南宫大人说的,可是我吗?”

“就是你!”

他一边说,一边又对着裴元灏:“皇上,颜轻盈是西川颜家的大小姐,这个刁民是西川的人,他根本就是颜轻盈引来的,为的就是诬陷忠良,‘迷’‘惑’皇上,若此人不除,西川不除,皇上的江山就不会稳固!”

裴元灏不动声‘色’的听完了,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颜轻盈,你听到南宫大人的话了吗?”

“民‘女’听到了。”

“那,你有什么说的?”

“……”

我暂时没开口。

就在之前,南宫锦宏似乎还很沉着冷静,跟査比兴的对峙就算没有占上风,但也没见他有任何的慌‘乱’,但这一回,一提御史瞿学义被刺的事,他整个人就非常的‘激’动,眼睛都红了,似乎在他看来,那件事真的就是西川所为,而把瞿学义的行踪泄‘露’出去的人,就是我!

若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必跟他对峙了。

因为这种公案,除非真的让人去查,去审,才可能得到真相,现在这样的口舌之争,争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平静的说道:“南宫大人的指责,乃是痛失亲人之后的意气之争。没有实际的证据,民‘女’不会与之争执,更不会认罪。”

他的指责被我这样轻描淡写的化开,南宫锦宏更是气得眼睛充血通红,说道:“你不能不认罪!从你屋子里搜出的那封密信,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也震住了。

“密信?什么密信?”

“听说,前两天在景仁宫里搜出来的。”

“说的是什么?”

“就是——”

周围的群臣也开始议论起来,我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件事迟早都要被南宫锦宏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不过,大概今天也是事出突然,没有一个专‘门’的日子来审我,但既然査比兴跟我的关系,这个时候一起闹出来,倒也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广场上高举着状子的扎査比兴也抬起头来看向了我,那目光微微有些意外——密信?

这时,裴元灏淡淡的一笑,说道:“倒是南宫卿家提醒了朕,没错,之前的确是在景仁宫搜出了那封密信。”说着,他低头看着下面的査比兴:“你是从西川来的,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査比兴说道:“为妙言公主献书治病,为西川万民请命。”

他的话音刚落,南宫锦宏就冷笑了一声:“只怕你还少说了一句,就是给你们大小姐带这封密信吧?”

査比兴想了想,说道:“密信,可否赐小民一观。”

裴元灏一挥手,竟然就拿出了那封信,直接递给了身边的‘玉’公公,‘玉’公公捧着那封信匆匆的走了下去,拿到査比兴面前给他看。

顿时,周围的人全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我的呼吸,也在这一刻窒住了。

就看见査比兴一眼将那封信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玉’公公立刻将信收了起来,又回到了裴元灏的身边。

裴元灏道:“你有何话说?”

査比兴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封信,的确是小民带给颜大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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