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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河坦然受了这一礼,伸手虚扶。
玄难知道苏星河又聋又哑,倒也没有丝毫不满之意,起身立于一旁。
“闲杂人等,若再出声扰乱我等对弈,休怪段某出手无情!”棋局几次三番的被打断,段延庆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冷喝了一声。
场中众人登时安静下来,便是丁春秋也一言不发,走到棋盘旁边,观看二人下棋。
段延庆经过这个小插曲,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落子的速度慢了许多,不知不觉间,手中一颗黑子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举在半空中长达一刻钟。
苏星河一直静静的等着,脸上没有丝毫不耐。
便在这时,丁春秋摇头叹了口气,“苦尽未必甘来,大势已去,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苦尽未必甘来,苦尽未必甘来……”段延庆嘴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额头已是布满了汗珠,身子微微颤抖着。
苏星河瞥了丁春秋一眼,一语不发。
“好厉害的珍珑!”段誉吃惊道。
“你这白面秀才懂什么?”阿紫鄙夷的看了段誉一眼,“不就是一盘破棋局么,有什么可厉害的!”
阿紫天性活泼,非常喜欢捉弄人,在慕容复一行人中,小昭是慕容复的贴身婢女,而且小昭待人极为温和,她难得的没有忍心下手,
而木婉清和王语嫣,她根本惹不起,这就只剩段誉一个武功低微、没事还拽两句词的书生了,所以一路上,段誉也是被阿紫折磨个够呛,还起了“白面秀才”这样一个讽刺性外号。
段誉对美貌的女子一向没什么免疫力,兼之阿紫活泼可爱,一路上倒也任凭她捉弄,不跟她计较什么。
此时听阿紫发问,便解释道:“那位段……段先生,因为太过于入迷,唤起了心中执念,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
听段誉这一解释,众人恍然明白过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丁春秋虽然是个大恶人,却能看懂其中奥妙,还因势利导陷害段延庆,着实不可思议。
“真的!”阿紫眼睛挣得大大,“第一次听说下棋还能走火入魔的!”
随即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段誉,“不知道你心底的执念是什么?要不一会你也上去试试!”
段誉脸色微红,不自觉的瞟了旁边王语嫣一眼,“我……我就不必了!”
“切!”阿紫一撇嘴,“就你那点心思,谁还看不出来,不就喜欢王……”
“阿紫!”王语嫣轻轻喝了一声,打断阿紫后面的话。
段誉脸上失落之色一闪而过,便一言不发起来。
“嘻嘻!”阿紫轻笑一声,又将目光放在了别处。
“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天地不公,世人不公……”忽然间,段延庆仰天一声怒吼,口中癫狂的叫着。
苏星河眉头微微一皱,终是摇了摇头。
“这位前辈,人这一生,本就为了吃苦而来,何必如此执着呢!”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随即玄难身后的虚竹站了出来。
慕容复心头一凛,可不能让这和尚得逞了,当即一指点向段延庆,同时左手一拂,段延庆的身前的大半棋子被扫了出去。
“嗤”,慕容复的指力隔空点在段延庆“神庭穴”上,“噗”段延庆一大口血喷出,脸色苍白无比,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半晌后,段延庆眼神逐渐由迷茫变得清明起来,拱手对慕容复行了一礼,“多谢慕容公子出手相助。”
慕容复笑了笑,“小事而已!”
其实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因为此时他能清晰的察觉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毕竟段延庆可是四大恶人之首,自己出手救一个恶人,对于名声可是有不小的影响。
不过这番出手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他可万万不敢让虚竹去救段延庆的。
“今日之赐,段某记下了!”段延庆又狠狠瞪了丁春秋一眼,沉声说道,若非他现在身受重伤,断然不会放过丁春秋这个卑鄙小人的。
丁春秋呵呵一笑,“段先生棋艺不到家,又怎能怪到老夫身上。”
“哼!”段延庆冷哼一声,起身让开位置。
“下一位,谁要挑战珍珑棋局?”康广陵朗声问道。
不少先前还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在见到段延庆差点走火入魔的一幕后,早已熄了心思,驻足不前。
“谁要挑战珍珑棋局?”眼见无人上前,康广陵再次问道,目光却是落在了慕容复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挑战!”一个娇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望去,站在前面的却是一个清秀男子,正是段誉,身后阿紫正捂嘴偷笑。
原来却是阿紫使了个恶作剧,将段誉推向台前。
段誉脸色微微尴尬,但他本就喜好棋道,尤其偏爱研究“珍珑”,遇到如此奇局,说不想上前挑战自然是不可能的,干脆也就走上石台。
“晚辈大理段誉,见过聪辩先生,斗胆跟先生手谈一局。”段誉躬身行了一礼。
苏星河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此时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恢复到一开始的模样,段誉坐下后,便开始仔细观察起棋局来。
“珍珑”变化多端,毫无规律,而且还要在原有的残局上加以破局,第一手便显得尤其重要,思虑近一刻钟的时间,他才落下第一颗棋子。
“也不过如此嘛!”阿紫见段誉落子极慢,不由娇滴滴的讥讽了一声。
众人不禁眉头微皱,观棋不语乃是德行,若非这小姑娘长得极为娇俏,恐怕早就有人出言呵斥了。
“段公子棋艺果然不凡,这才下了几手,就已经逼得苏老先生主动回防了。”王语嫣轻声说道。
“王家姐姐,你懂棋吗?给我讲讲。”阿紫一步跳到王语嫣身旁,甜甜叫道。
王语嫣偷偷看了慕容复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喜之色,这才低声说道:“珍珑便是围棋的难题,那是一个人故意摆出来为难旁人的残局,因此或生、或劫极难推算,寻常‘珍珑’少则十余子,多则四五十子已是极限,”
王语嫣又细细看了一眼棋局,继续说道:“但眼前这一‘珍珑’却是多达二百余子,劫中有劫,阵势盘根错杂,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段公子能下得这么快就摸清其中路数,可谓不凡。”
阿紫听她说什么“长生”、“收气”,完全听不懂,才听得几句便兴趣寥寥,眼光四下乱转,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倒是苏星忽的转头看了一眼王语嫣,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慕容复曾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棋道,但也只是粗通皮毛,此时听得王语嫣的解释,倒也摸清一些眼前这珍珑的局势,不禁暗自思量,这珍珑已经接近完局,段誉每走一步都要推算许久,而那段延庆却能跟苏星河连下数十手,可见这人的谋划之深,自己以前怕是将他看轻了。
“愚蠢,愚蠢,小小年纪,不阅尽人世沧桑,又岂能堪破生死。”丁春秋开口道。
有了先前段延庆那一幕,众人均知丁春秋这话如同邪术,迷人心魄,无形中致人死命,实在下作之极,奈何他武功极高,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又下得十余子,段誉眉头紧皱,每落一子的时间已是越来越长。
“水中月,镜中花,不过痴心妄想而已,何苦来栽!”丁春秋再次幽幽说道。
此言一出,段誉忽然眼前一黑,喉咙一甜,喷出一大口血来,神色萎靡不振。
“卑鄙!”众人不禁心中大骂。
苏星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开口道:“这棋局原是极难,你天资不错,棋力也是不弱,奈何还是放不下,再下下去,实是大凶险,还是到此为止吧。”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大惊,聪辩先生不是又聋又哑的么,怎会突然开口说话了?
便是慕容复也微微一愣,他虽然知道苏星河是假装聋哑,但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哈哈哈,师兄,你终究还是破了誓言,我看你这次又怎么分说!”丁春秋登时大笑,一副终于得逞的模样。
苏星河淡淡的看了丁春秋一眼,却是问道,“还有谁要挑战这珍珑棋局?”
丁春秋心头恼怒,眼睛挣得跟铜铃似的,瞪着台下的一众俊彦,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我来!”苏星河身后的函谷八友中,站出一个背着棋盘的中年汉子,正是一生苦研棋道的范百龄。
不料苏星河却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行!”
范百龄脸色微微一白,“师……您老人家,就让弟子再试一次吧。”
“你若想死就上来。”苏星河沉默半晌,终是点头说道。
范百龄恭声答道:“是,生死有命,弟子……我……我决意……”
“你还是好好活着吧,这一局让我来!”慕容复轻笑一声,一步迈出,人已站到石台上。
“这……”范百龄呆了一呆,转念一想,反正师父已经答应了,待这不知死活的慕容复下过之后,自己再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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