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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裴钰安身体前倾。
“昨夜喝了酒,今日肠胃有些不舒服。”云郦笑着摆摆手,把这茬略过,然后激动地道“世子爷,我昨晚做了个梦。”
她脸色并无大碍,裴钰安淡淡地问“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我大姐,她没死,只是因为受伤失忆,才不记得我的。”云郦兴奋地道。
裴钰安眸色变暗,他盯着云郦弯着的杏眸,理智地道“云郦,那只是个梦。”
“我知道只是个梦。”云郦却似并未将他的提醒放在心中,她期盼地问,“世子,你派人去打听了吗”
裴钰安避开云郦的眸光,垂下眸道“今早就派人去打听,日应会有消息。”
因见云郦这般迫不及待,第二日一早,裴钰安便问了探子可有没有消息传来,得到还需两三日的消息后,裴钰安吩咐道“让他们尽快。”
三日后,裴钰安听完探子新传来的消息,他捏了捏鼻骨,准备出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常余的声音,而后是云郦的声音,“世子在吗我给他做了几样点心。”
“在,我帮你敲门。”
话刚落,裴钰安起身自己拉开门,云郦见状立刻笑着迎上来,“世子,奴婢今日去厨房新捣鼓了两样点心,你尝尝。”
云郦进来后,迎着她期待的目光,裴钰安拿起一块冰皮绿豆糕咬上一口,的确是滋味鲜甜软嫩,“不错。”
话一落地,云郦巴巴地望着他,双手绞着裙摆,不安地道,“世子,都过去三天了,你有打听出消息来吗”
裴钰安垂下眼睫,“探子还没回来说那件事。”
云郦有些失落,又善解人意地道“奴婢也不是催世子,只是顺嘴问问。”
她把那股眉宇间的失落压下去,裴钰安看着她,等她走后,裴钰安盯着那盘还晶莹剔透的冰皮绿豆糕,思忖半晌,将常余叫进来。
裴钰安命令道“你去给我买样东西。”
“什么”
裴钰安仿佛只是很随意地说了三个字,“万花筒。”
“敢问主子,买它何用”常余知道万花筒是什么,是个会受很多人喜欢的玩具,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世子为什么要让他去买它。
裴钰安深吸口气“你听命行事便是。”
常余闻言,立刻应是,主子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只是买万花筒,但说不准万花筒会用到至关重要的大事上上。
思及此,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前去为主子办事。
而裴钰安等他走后,双眼微阖,他如今是云郦的兄长,自然得照顾下她的心情,何况今日不是云郦,哪怕是常余伤心难过,作为主子,他也会安慰他的。
而不是别的心思。
常余办事,虽不够稳重妥当,但他有十二万分的激情,万花筒是个舶来品,稀奇东西,江州在售的很少,他花了一天功夫,终于买回个异常漂亮的,纯银打造的筒身绘制着各色浮雕图案,图案大安很少见,应是海外那边的风景,对准眼睛扭动旋转转轴,会出现各色鲜艳灿烂的图案。
常余将它交给裴钰安。
裴钰安检查后,便示意常余可以退出去,常余见裴钰安对万花筒满意,不由得挺直胸膛,他又为主子办好了一件大事
等常余离开后,裴钰安起身去了云郦的小院,云郦见他来了,神色激动,裴钰安先她一步道“这个给你。”
他把万花筒递到云郦掌心,“你看看喜欢吗”
云郦和陆霁爬月牙山的时候见过陆霁给她的万华筒,对这东西并不陌生,尤其是见这只万花筒比陆霁那只还有精美两分,她玩了片刻,的确是美不胜收,又笑着道“世子怎么想起给我送礼物了”
裴钰安道“你如今是我妹妹,你拥有的东西自然得符合徐大商人妹妹的身份。”
云郦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左手握紧万花筒道“陈夫人不是我姐姐,对吗”
裴钰安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他叹了口气道“那位陈夫人不是江州人,是西洲来的商人,年龄也比你说的小上两岁。”西洲在大安以西,是个商贸发达的城市,严格说起来不属于大安管辖。
此外,除了眉眼和云郦有几分相似,和那颗小痣外,没有任何对得上的信息。
沉默半晌,云郦对着裴钰安,勉强地笑了笑“奴婢劳烦世子了。”
裴钰安看了她片刻,她眉宇间的鲜活气变得暗淡,他握了握拳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云郦目送裴钰安离开后,原地伫立良久,而后才握着万花筒回了房间,倒也不要人进,就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还是第二天早晨翠屏来敲门,云郦听到她的声音,慢悠悠地拉开门,清晨的橘光洒在云郦略显苍白的脸上,翠屏皱眉道“姑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宣个大夫看看”
云郦摇摇头道“没事儿,就是昨夜有些休息不好。””
翠屏见她脸色虽不好,身体却没什么大碍,也就没多劝,但接下来的这两日,云郦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来,吃东西也胃口极差,倒是都印在了翠屏眼里。
翠屏不算聪明,她能注意到,裴钰安自然也觉察到,尽管云郦每次面对他时都盯着一张笑吟吟的脸,可那笑却是不达眼底的。
“明日天气好,要不要出去走走。”裴钰安道。
提起出门云郦兴致也不高,可眼底的笑意比起开始真诚了点“世子想去哪儿”
“你想去哪”
云郦想想,便直接说了个地方,“我想去紫金寺烧香。”紫金寺是江州最出名的寺庙,传闻非常灵验,位置在江州城南的紫金山上。
“那好,明日我们便去紫金寺。”裴钰安道。
裴钰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摩挲了下。
第二日,果然如裴钰安所说是个好天气,天穹湛蓝,隐有微风,九月底的江州略微有些凉意,云郦今日穿一条素色交领裙,外罩绣着兰草纹的薄纱,梳了个小圆髻,插着两朵粉色绒花。
两人从侧门出去,这个时候,却有仆人匆匆来禀,裴钰安眸色一沉,对云郦道“你等会儿再出去。”
云郦茫然地眨了眨眼。
“陆霁来了。”
云郦了然,便折身回到凉亭中,裴钰安独自去见陆霁,如今他和陆纷合作,对陆霁态度自然和蔼,何况老实说,裴钰安并不太讨厌他这个人。
当然至于云郦,他也是真不想她继续和他接触,他心性坚定,不会被陆霁的结局影响,而云郦心肠柔软,若是真的对陆霁生出情谊,哪怕只是朋友之情,将来也会难过。
既然是个体贴温柔懂事的丫鬟,裴钰安不介意在能保护她的时候多护她几分。
“徐大哥”陆霁今日穿一身湖蓝色连珠图纹圆袍,头戴玉冠,容貌俊俏。
他来找裴钰安自然有个个借口,便把昨儿买的彩釉细口原瓶拿给裴钰安鉴赏,裴钰安几下说完,陆霁犹犹豫豫目光朝四周瞥去。
裴钰安笑着道“陆霁,今日为兄要出门,改日再和你畅聊。”
“徐大哥,你要去哪”
“我今日要去紫金寺烧香。”
裴钰安笑意淡了两分,应了声嗯。
陆霁闻言道“那我也去。”
裴钰安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深深地看着陆霁,陆霁即使是个傻大个,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往后缩了缩道“怎么了徐大哥”
“家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若是时常和外男在一起,怕是引人误会。”裴钰安不想把话说的这么明显,可委婉陆霁根本就不懂。
“家妹怕”裴钰安的脸色冷了冷,“陆贤弟请回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裴钰安本以为陆霁会脸色失落地离开,哪里料到陆霁听后猛地起身,恍然大悟地道“徐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徐姑娘失望的”
他明白了什么,想着,便见陆霁郑重地一施礼,而后飞快的离开徐家。
陆霁自然是明白了,徐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好和他这个外男接触,但如果他是徐姑娘未来的夫君呢陆霁想到从前徐兄并没有阻止他和徐姑娘的来往,如今不满,一定是他陆霁没有做出负责的态度,而且徐大哥今日说谈婚论嫁四个字,不就是暗示他娶徐姑娘吗
思及此,陆霁心里那抹迟疑淡下,他跑回家,得知陆纷在茶行,一刻钟都等不及,急匆匆地跑去茶行。
等茶行陆纷休息室的外人都离开,陆霁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大哥。”
陆霁一进门陆纷便注意到他不正常的激动,此刻略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
“我,我”陆霁结巴半晌,一狠心道“我今年十八了,也可以定个亲成个婚了”
既提到开头结尾便也好说很多,陆霁直视着陆纷道“大哥,我想请你替我去徐家求亲。”
陆纷虽看出来陆霁对那位徐姑娘有不一样的感情,但少年慕艾,他能理解,何况那位徐姑娘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陆霁请他求婚,看来他的喜欢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
想着间,陆霁见他不答,双膝一屈,在他身前跪下道“大哥,我真的很喜欢徐姑娘。”
陆纷纷垂眸看着他道“人家喜欢你吗”
陆霁的呼吸一快,而后坚定道“当然喜欢。”若是不喜欢,前些日子就不会随他外出,有时看着他还会脸红羞涩,虽近段时间见面少了,但一则是她最近病了,那日晚上他瞧,她的脸瘦了不少,二则就是他打理米铺,没有从前清闲,再则就是徐大哥也不满意他们继续无名无分。
“哥,我求求你了。”陆霁恳切地道。
陆纷是看着陆霁长大的,他比他大的多,陆霁出生后不久父母便离世,虽他叫他一声兄长,可在陆纷心里,陆霁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陆霁脸色骤然一喜,陆纷补充道“但若是徐家不应这门婚事”
陆霁想都不想便直接道“不会的,我和徐兄感情甚好,他肯定愿意我做他妹夫的。”
陆纷这时有些后悔自己对陆霁的过度保护,他见太多这个人心肮脏,世事恶臭,然后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所以他将他缺少的一切都给了陆霁,思及此,陆纷心里下了决心,从明天开始,陆霁经手的那家米铺他要撤掉他给他的所有便利。
陆霁该长大了,这样只有在他不能保护他时,他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来紫光寺参拜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
紫光寺前殿供奉的宝相慈和的释迦摩尼,两侧分侍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殿后则供奉十八罗汉和观音像,在往前走便是天王殿,供奉的是弥勒佛,弥勒佛两侧又有四大天王。
云郦虔诚地一一拜过去,然后还添了些香油钱。
得了香油钱,小僧人念句阿弥陀佛,又请他们在紫金寺用午膳,紫金寺的素斋是江州一绝,两人便没有拒绝。
距离午膳的时间还早,裴钰安道“刚小和尚说寺庙后山的景色不错,既来了,我们去走走”
云郦自然应好。
九月底的京城应该是满地飘黄,树木枯瑟,但江南的秋依然青翠郁葱。今日参佛的人少,后山的人更少,云郦捡了僻静的路走,穿过幽幽树从,便见清澈小池,小池约半亩地,是上弦月形状,池水清澈,左侧侧长着颗高大榕树,榕树有牌,写往生池三字。
云郦瞧见那池就愣在小径上,眼睛死死地望着那池。
裴钰安叫了她声,云郦才有反应,她指着那池道“世子,这池很像奴婢幼年和姐姐捉鱼的小池。”
裴钰安目光也落在那小池上。
裴钰安愣了下,“这鱼应该是寺里僧人喂养的,并非无主。”上面还漂浮着鱼草叶。
云郦举起一根手指,“我就抓一条。”
裴钰安不应声,他长这么大,没做过偷鸡摸狗或者是摸鱼的事,这往生池的是属于紫光寺的,而不问自取即为偷。
见他久久不应,云郦语气失落地道,“一条也不可以吗”她的声音很小,可充满了哀求。
裴钰安深吸口气,扭头对常余道“去帮她捉鱼。”今日是常余随他们出门,虽他脑子一根筋,但常余的功夫是护卫中最好的。
“谢谢世子。”云郦眼睛一亮。
裴钰安背过身,声音复杂“不必谢我。”
云郦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妙,而后常余便凑了过来,但云郦没让常余帮忙,这往生池的鱼多,且因经常被人饲养,根本不怵人,甚至见池边有人,还涌过来。
云郦自己挽高袖子,捉了条肥嫩的鲤鱼。
听到鱼在人手中扑腾的声音,裴钰安转过身来,然后就愣了愣。
常余乐滋滋地捧着一条大鲤鱼,那鱼比云郦手上的还要大,裴钰安眉心一皱“你怎么也捉了鱼”
常余沉浸于烤鱼的美味中,闻言茫然道“我不能抓吗”
裴钰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冷冷地道“鱼放回去。”
常余脸色微变,愕然道“主子,云郦都可以捉鱼吃,为什么我不可以”
裴钰安无情地再度命令道“放回去。”
“主”
“嗯”裴钰安挑了挑眉。
常余依依不舍地看了看他特意挑的最肥的一条鱼,委委屈屈地放了回去,本来还指望尝尝永生池里的鱼什么味道,此刻都化作泡影,他颇为艳羡地看了看云郦。
主子厚此薄彼,主子偏心,明明都是属下,为什么区别对待
云郦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又说“等会儿我烤了给你尝尝。”
常余闻言,那颗被厚此薄彼的心略微得到了安慰。
云郦东张西望道“不过哪儿没人,适合烤鱼要是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你也知道不好裴钰安吐出口浊气,咬牙道“跟我走。”
常余身上带着匕首,不远处有溪流,不消片刻,云郦便将鲤鱼处理干净,串在烤架上,这期间,常余利用轻功去了趟厨房,摸了些盐回来。
偷盐的举动,自然又被裴钰安的眼神盯着。
常余往云郦身边凑了凑“是云郦让我拿的盐。”主子要盯也得盯她才是。
云郦小小声地说“我姐姐烤鱼都放盐。”
半刻钟后,烤鱼便熟了。
云郦将烤鱼递到常余跟前,常余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腹部鱼肉,尝了口然后夸道“真好吃。”
云郦笑笑,又抬头看向远远地站在一侧的裴钰安,“世子要尝尝吗”
云郦选的是中等个头的鲤鱼,适合烤炙,虽只用了盐,但软嫩适中,味道鲜美,何况她烧烤技术好,鲤鱼两面都泛着金黄的光泽,闻起来也香气缭绕。
裴钰安嗅着那香味,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
云郦不再多劝,她低下头咬了口烤鱼,只尝了几口后,云郦眼眶便渐渐湿润,她眨了眨眼,似要把那股酸涩忍住。
可眼泪似乎还是忍不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虽距离隔了几步,但裴钰安听力观察里过人,他很容易便注意到云郦失态,他拧着眉道“怎么又哭了”
常余也好奇地看着云郦。
云郦吸了口气,似乎想将眼泪憋回去,半晌后她才略带哽咽地道“以前姐姐怕我不小心掉进水里,都不让我下池摸鱼,都让我在岸边看着她们。”
说完她擦了把眼泪,又笑着说“没想到自己捉的鱼味道还挺好。”
裴钰安沉默了下,压低嗓音道“虽你姐姐不在,但我现在也是你的哥哥。”
他话一出,云郦彻底愣了下,呆呆地望着裴钰安,裴钰安迎着她的眼神,终究没把他现在可不就是徐秀秀的哥哥这句话说出来。
她现在不过是伤心,他作为她的主子,安慰下她无妨。
半晌后,云郦冲着裴钰安笑了笑,坠在眼睫上的泪珠将她的一双美人眸显得越发晶莹剔透。
“世子,你真好,奴婢真是撞了大运能伺候你。”她说的认真而虔诚,澄澈的杏眼里印出他的身影,仿佛他就是世间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人。
裴钰安却有些想避开她的这双眼。
这时又见云郦坚定地道“奴婢也要做个和世子一样的好的人,以后再也不偷鱼了。”
吃完烤鱼,裴钰安便不想在后山多留,索性此时差不多也到了午膳时间,便用了素斋,而紫金山上的素斋的确美味,这之后一行人准备离开,却瞧见正殿门前不知何时支了张小摊子,上面写解签二字,摊子后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和尚。
云郦想了想,便回正殿求了一只签。
她的签是第四十八支,大和尚问她解什么,云郦解的是寻人。
大和尚摇摇头“根据签文,近期应是不能如你所愿。”
云郦也察觉到近期二字,她皱了皱眉,不过她其实并不信神佛,只是为了在裴钰安面前竖形象才有今日种种,此时她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失落,又强忍着失落道“多谢师傅。”
而后她笑着对裴钰安道“哥哥,我们走吧。”如今有外人在,称呼自然是哥哥。
大和尚听到云郦这样说,抬眸忽然叫住云郦,“姑娘等等。”
云郦扭回头。
大和尚目光落在她和裴钰安脸上,神色严肃“他是你哥哥”
云郦点头。
大和尚眉心紧紧皱起,“可不对啊,贫僧观你们应该是夫妻相。”何为夫妻,丈夫和嫡妻。
云郦神色微变,神色惊愕“大师傅,你可不能乱说,我们是兄妹,亲兄妹”
说完她看了眼裴钰安,却见面色冷静,毫无异样。
大和尚看看云郦,又瞅瞅裴钰安,叹气道“那就怪了。”
而后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面色慈悲地道“不过宁可是贫僧错看,姑娘和公子虽面有姻缘,但良缘孽缘皆在一念之间,若是良缘,自然是天作之合,但若是一念之差,说不准会不得善终,误害对方至亲。”
作者有话要说是良缘孽缘裴狗子现在不知道,不过他马上就要知道已经有人准备好当他妹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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