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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击(六)
反击
“你说日本人怎么物色上他?还花那么多代价往上推,给果问个话连刑都没上就全撂了,难道连他这点凛性都看不透?”
听完刘震山讲了审讯大致的经过,又仔细翻阅了记录,问出了自己心里产生的疑问。
“这并不奇怪,你看看他的籍贯,浙江绍兴人,往上数几辈,还是奉化迁往绍兴的,奉化是什么地方?真把他推到一定高度,运作得好,能想象他有可能接触到何种层次吗?
再者,此人虽一身缺点,见风使舵、毫无底线、贪婪又胆小,但这些对于那些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借机而入的优点?
况且这家伙也不是身无长处,至少脑子转得够快,也足够清醒,就像审问他,不动刑就撂,可以说他无胆,但又何尝不是清醒。
虽然还试图讲条件,但却很清楚生死、刑罚全在我们一念间,转头就把人卖了,甚至还主动替我们分析起来,可以说是我遇见过最配合的人犯。”
可不是嘛!有些人就算被逮,依旧想隐瞒狡辩开脱,但这货就清醒得很,民国法治、审判这些简直一塌糊涂,还是封建人治那一套,甚至有时还比不上封建王朝,钱权势轻易能影响审判结果。
这陈参谋就够清醒,知道自己再如何隐瞒狡辩开脱,都抵不上让情报处这边满意替他递一句话的,甚至惹得不高兴了,自己可能连接受审判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这个时代赤裸裸的现实。
“…而且你注意到没,其被策反之时,国府尚乾坤未定,推他之时,又属乾坤初定,这在一方面表日本人谋划之长远,但当年局势变幻不定,其肯定也是各处都押宝谋划,不可能处处尽善尽美,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对象,对方未必不能接受。
不过,从日本人那么决然的就把他抛弃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好歹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好不容易推到了这个位置,虽然坏了名声,但也勉强能用不是?居然连这都看不上…侧面说明这时候他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虽然没挑明了说,但刘震山话里话外就那个意思,一组长当然也听出来了,但他也不会傻傻明说,这种事干系太大,已经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不说这些了,还是以眼前的案子为重吧!不过他交代的情况,好像对我们目前没多少用啊!”
“也不能这么说……”刘震山摇了摇头,道:“虽然没有那么直接,但首先证实了我们的侦查方向没错,极大缩小了范围,围绕目标线索查就是了。
其次,经其辩认,那名药商就是与其接触的人,虽在其口中不是关键重要人物,但能被安排来与其接触,肯定是被其背后关键重要人物所信任,其大概率是个日本人,围绕着他应该能有所收获。
最后,从其此次交代的各方面情况看,对方触角在城防中盘根错节,甚至可能已经在城防中构筑起了完善的情报网络,我们想将其连根拔起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此次城防布置调整情况,已经让日方掌握了,我建议上面继续下达指令,可以是直接指示,也可以是要求城防依据局势变化做一些小范围调整工作。
一来适时调整应对局势变化,二来防范日本人掌握全盘的布防情况,三来让这伙人继续动起来,为我们继续创造机会。”
……
二队与三组这边,沈松原本准备在疑似传递信息那段路布防,拿到切实证据后,直接动手抓人,阻止对方传递情报。
不过接到南京这边指示,便暂时放弃了阻止情报传递,选择继续扩大战果,冒险查探的行为也就暂时搁置了,只是在远处山上安排了两名队员做观察哨,观察确认下对方在这段道上的举动。
今早,因为这条线已经基本查清,沈松安排了部分队员继续跟进后,又暂时无其他线索,便深入查了下昨天剩下的那个举止可疑者。
对方身份,是江阴城中一家米店老板,也可以算是个小杂货和粮商,主要是在本地收购各种零散农渔产品,批发给城中其他商户或外地客商。
江阴江防要塞,是以江阴城北侧黄中为中心,从西至东,是为君山、黄山、肖山连成一片的大山构筑的江防核心,再往东外围布防延伸至长山、巫山一带。
长江下游地区水道纵横,这些山后也有水道湖塘,目前正值荷叶采摘季节,对方就是以收荷叶的名义来到山后这片区域。
这里也是对方长期采购各类农渔产品的地方,而且对方每次来都会择时上山,少则一次,多则六七次,因为山上也有些寺庙一类的地方,所以也没引起人注意。
其实要采买这些东西,江阴往西往南都有更大产量,只不过考虑到对方规模不大,可能抢不过其他一些人,沈松开始并没有对其有多少怀疑,仅是有些疑点不想放过。
只是昨晚对方没回城,却是再次引起沈松注意,也就几里至不到十里的范围,回城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如果是首次或前几次去,留下处理各项事宜还说得过去,但双方已经往来六七年,这个行为可就得打个问号了。
在城内外围绕此人,进行了一上午详细摸排后,三组传来消息,此人日常行止有些不对劲,尤其近几日出城前多次不知去向的突然消失。
另外三组查到,对方是八年前孤身一人迁居的江阴,邻居反映其听其口音应是北方人士,目前三组正试图查找其来历,但信息较少短时间可能难有收获。
此外,对方于五年前续弦,填房的是一乡下被休女子,好听点叫娶,难听点应该是叫买,而且据传是不能下蛋被休的,双方膝下至今也一儿半女。
接到信息,沈松将目光投在了其严厉管束打骂续弦之上,尤其对续弦那繁多的规矩要求,更是让沈松挑眉。
虽说民国留存了大量封建残余思想,对妻女有很多规矩约束,但那一般是存在于高门大户,普通人家妻女还不是得抛头露面,甚至这在封建时期都很普遍。
虽然家世条件优于普通民户,但明显还够不上那个格,而且他的那些规矩要求,跟中国封建对女子要求还有所不同。
更苛刻无情不说,封建传统对女子的规矩约束,主要是与外人之间言行举止,但他这却是在夫妻双方之间,那规矩要求都够得上在中国的主仆之间了。
这差不多是把人当仆役了,虽然在中国封建时期有很多女子承受着此待遇,但妻在中国封建时期地位都不至于低至此种程度。
邻里对这个情况的理解,是怀疑其可能让人哄骗,续了个不能下蛋的,所以虽然觉得做得过了,但也未想其他。
三组这边倒不信这说辞,不过也想不通这个异常有何不妥,应该也是受了一些误导,毕竟以对方身家,再娶或迎侧室都不成问题,里面明显有猫腻,甚至怀疑一些流言还是其故意放出的。
因为沈松感觉,这种关系有些像日本国内的,他受林默影响,养伤期间翻阅不少对日本社会人文的描述书籍,这很像是其中对一些日本婚姻夫妻关系的描述,只不过未亲眼所目睹过,他也不敢确定,但至此,沈松算是彻底瞄向此人了。
午饭过后,对方再次上山,沈松安排好手紧紧跟住,见其还是沿昨日路径上山,沈松立马在周边能观察到各处路径的方位布置了观察哨,使用观瞄器材,尽可能掌握对方一举一动。
还在南京时,沈松就已经预见可能有大量野外行动,野外环境对传统跟踪盯梢手段不太友好,他事前便带了一批观瞄设备,用于远距离的跟踪盯视。
因为中午日舰入江,山上一些区域已被江防官兵封锁,这给沈松的布置造成了一些影响,不过也让沈松发现了问题。
就是对方居然能轻松避开这些封堵,这些封堵情况连他事先都不清楚,发现其改道还有些疑惑,直到跟去的队员传回消息,这更加重了对对方的怀疑。
……
“…这看着,不像是从下关逃过来,反而像是来接头啊?”
“曾队,这次估计咱们总算是有进展了。”
“叫二哥,出门在外的,不见周围那么多人啊?还是得多跟他们学啊!瞧瞧人多谨慎?我们的对手已经换了,更加难缠可怕,一个不慎,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曾文冲手下队员赶紧应承,目光撇向了远处一眼,不由愣了下。
“曾…二哥…我好像看到小何了?”队员有些诧异,开口对曾文冲道。
“小何?谁啊?”曾文冲不知道是谁,问了句。
“是三队的,是之前协助我们那队人的领队,他年龄比较小,就让我们叫他小何了,全名他没提到过。”
“…哦…我知道,他怎么也到这了?”因为对方年纪比较小却当了领队,曾文冲对何长文有不少印象。
“我也不清楚欸,我记得林…二表哥…把他召去协助了,该不会是他有什么问题吧?”
曾文冲摇了摇头,道:“应该不太可能,行动二组破了那么多日谍案,他肯定也是其中老队员,要有问题早表现出来被揪了,算了…先退开看看情况。”
说完,曾文冲带着身旁队员进了茶楼,要了个二楼临窗雅间,在百米外寻到何长文身影,仔细观察着对方。
“看其举动,不像是来接头,反而像是在跟踪监视着谁啊。”曾文冲观察了下,皱眉道。
“确实…欸…他们好像跟咱们盯同一处…”
曾文冲打眼一看,可不是,两方盯的都是斜对侧同一个茶楼,只是分列茶楼两侧,近距离盯梢都是三队的人,两边好像已经发现对方了。
曾文冲悄悄给离其不远的沙戾海打了个手势示意,便坐回茶桌,不再有其他举动,毕竟其此次目标就距其不远,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给揪到的。
街上,坐在摊位的沙戾海,三二下将东西吃完,抹了把嘴,悠悠哉哉往前而去,见到何长文,好似巧遇熟人,嬉嬉哈哈说了几句,便吹着牛皮往远处而去。
过了二三分钟,绕了一圈的沙何二人,从茶馆后门,上到了二楼雅间,同曾文冲两人汇合。
“…曾队,我负责盯梢目标招进办事处的几名所谓亲戚,其中一人在上班时间突然离岗,我觉情况异常便跟跟踪至此。”
曾文冲点了点头,道:“我这边情况类似,是核查下关那边的一条线索,一处高层楼房顶层疑似有望远镜反关。
身处那个楼层,视野能观察到附近一处军用码头,当时那里停泊了一条军舰,日舰入江进逼下关之后,江边市民恐慌拥入城中,我们尚末排除其嫌疑,对方便随民众入了城,我们一路跟来,结果寻到了此处。”
跟在曾文冲身边的队员,接过话补充道:“事情很明显,接头的很可能就是这两人,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何长文挑了挑眉,沉默没有说话,曾文冲见状,笑道:“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好了,我也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何长文心中有些不安,便直接了当道:“日本人很少这样面对面递送情报,尤其双方好似还不是同一组人,这种时候除非是有重要事宜交涉传递之类。
就算他们非要接头,如果事先约定,怎么保证这个时间有重要情况递送?我这边的人突然离岗也不符合这点。
如果是临时约定,电台?如果有电台直接联系更上级就行;亦或电话?如果真是紧要情况,电话都通了还有必要接头?
如果没有约定沟通,有紧要情况需要传递,那应该是一方找上另一方,而不是双方来到同外。
而且被曾队伱们盯上的人,是直接负责盯梢监视的人员,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日本人的情报小组构成中,递送情报这些工作,是由专门的人负责的。”
曾文冲微微点头,凝视着不远的茶楼,道:“你们说,会不会是这茶楼本身有什么猫腻啊?”
“不好……”两声惊呼齐出,沙何二人脸色齐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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