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身化元始 陈枫称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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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青恍惚间，好像重走了一回变身为蛇，修行化龙的经历。他俯视大陆，越发笃定那就是龙凰镇天鼎里的元始道场，又仰头望天，一座巍峨神秘的仙山，再度隐隐绰绰浮现。

他试图腾空而去，破界入仙，却被死死困在原地，周身如同身处一个极度粘滞的环境里，难以挣脱。

甚至随着他挣扎的力度越大，整条龙身都有被碾碎的感觉。

那甚至并不是界力，而是另一个层面的力量。

王青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龙凰镇天功》不会在仙山当中！”

这念头来的毫无缘由，却极度的坚定，就连王青自己，也对这份坚定，感到莫名其妙：

“我如今陷入《龙凰镇天功》的真意当中，又身处那位道主的元始道场里，却莫名生出这般坚定的念头，只怕是心血来潮、天机一动。

何况，虽然当我身化真龙时，极力地想要冲突桎梏，冲向那一座仙山，但似乎又不完全是向往，反而藏着一丝——暴戾？”

或许是身化真龙的修为太低，只有元婴一境，所以王青对其中那一丝情绪的感知，似有似无，极度微弱，甚至到了他并不敢确定的程度。

他尝试顺着这个推断继续想：

“事实上根据九龙王的话，全本真功，都应该在元始道场里头，那座仙山，虽然遥遥可见，却未必属于元始道场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小蛇化蟒是筑基，蟒化为蛟是结丹，蜕变真龙是元婴……若是从真龙仙种来说，接下来的修行，似乎是变得更大？神通更强？

但如果从那位道主的角度来说，进阶元婴，修炼出真龙神凰之后，便是……元始道场？”

王青的心神，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

九龙王告知巫神蛛的话，骤然响起：

“元始道场，乃是道主一生修行的根基……假如他飞仙成功，元始道场也会成就仙境……”

王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难道《龙凰镇天功》的修行，在吞噬星空、蜕变真龙之后，就是身化元始道场，开天辟地，孕育真正的生灵，乃至于最终炼成仙境？”

他双眼骤然睁开，从物我两忘之境挣脱出来，只是眼神震惊，胸膛也在剧烈起伏，显示方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身化元始道场？

怎么化？

王青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敢。

那股挤压真龙的力量，未必就是在阻碍他破界而去，或许反而实在帮他，当他承受的力量抵达极致时，真龙之躯便会破碎开来，纷纷雨落，和下方的那座大陆合二为一。

这，就是身化元始。

“我要是真炸了，会不会直接就嗝屁了？为了一个可能性，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么？

即便我得不到《龙凰镇天功》，有巫神蛛的突破经验，也有我攒下来的底蕴，纵然无法和叶师兄、蛟哥他们相比，却也远比寻常化神，要来的厉害许多，未来的想象力也更大。

这还不够么？

可是，如果不在每一步都尽力走到极致，我如何跟得上他们的步伐？

就如涂师弟、齐掌门、周师姐他们之于我，一步慢步步慢，总有一日会判若云泥，再难并立。

他们如今守在四明仙城中，并不知道天倾在即，也不知道有一只搅动时空长河的黑手，在默默筹谋，只能等着宗门长辈，顶着天，撑起仙城。

难道我也要在某一日，沦落至此？”

每每到这种攸关生死的抉择关头，王青总是难免在客观命格和主观追求上，犹疑摇摆。

他苦笑一声，喃喃道：

“巫神蛛能够割舍许多留恋，坚定重凝妖国，将大劫之道升格，乃有天道眷顾降下。

作为本尊，难道还不如自己的劫身么？”

王青重新闭上眼睛，将《龙凰镇天功》运转起来，龙凰巨城的真龙神凰，越发栩栩如生，简直要直追寒蛟的化神妖国了。

他也再度沉入那一具小蛇的身体，一点一点修行，而后成就真龙，冲天而去。

果然周身开始承受巨大的挤压之力，他咬牙继续向上挪动，只是离那一座神秘仙山，并没有靠近多少。

因为每挪动一点点，他遭受的挤压，增强起来，都以倍计。

嘎吱嘎吱。

强悍的真龙之躯，发出金石之声。

极限到了。

王青根本没有给自己犹豫挣扎的时间，既然做出了决定，他就只留下一分本能，哪怕抵达极限，下一刻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顾不得了。

继续向上！

轰！

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并不是死亡，也不只是剧痛，而是一种“阿飘”的感觉——他根本分不清这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更无谓上下左右，没有恐惧，随波逐流，渐渐沉寂。

不成么？

在元始道场之中行走的巫神蛛，忽然匍匐在地，巨大的身躯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他赤红色的眼珠明灭微弱，仿佛风中烛火。

盘坐在地的王青本尊，气息枯寂，十三元婴儿松开祖蚕兽皮，左六右七，挂在他的耳垂之上。

虚空元心之力，疯狂涌动。

龙凰巨城内，趺坐莲台上的小婴孩，在六重宫殿的光芒照彻之上，微微闭合的眼神，似乎挣扎着要重新打开。

真龙、神凰，连连长吟。

《龙凰镇天功》的真意道相里，炸裂开来的王青，终于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这种存在，并不是他的四肢手足，也不是身躯头颅，而是来自那些熟悉的法相道则、神力真法。

十三元婴儿，真龙神凰，劫气莲池，九重月城、五德仙火……

火！

无数的火。

王青意识瞬间回笼，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存在”，陡然变得真实，重新映照在他的心神之上。

唉！

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犹长的叹息。

山川起伏，巨浪拍岸，风起云涌。

他现在是一座大陆了！

龙凰镇天鼎，元始道场。

王青依旧闭着双眼，却喟叹一声：

“大师兄！”

方才最后时刻，他见到的火，并不是来自重明血脉的五德仙火！

若说他道场之中的那些真法道意，仿佛一根鱼线，吊住了迷失在茫茫汪洋之中的王青。

那么最后出现的弥天大火，就像是一座灯塔，让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而后顺着鱼线，重新返回岸港口。

鱼线、灯塔，当然还有他的求生求道之心，缺一不可。

……

荒古末年，一场天变，将完整的元始大陆打的粉碎，变成数不清的荒古碎片，勉强聚合在一起，组成一片处处危机的新大陆。

其中一些离的远的，便孤悬于外，称作元始遗地。

这一场天变，覆灭了最后的人族皇庭，历代人皇古姓和有道大能，纷纷龙蛇起陆，占据荒古碎片，收拢资源和势力。

由此，荒古不存，太古始立。

太古初年。

元始大陆的一处不起眼的荒古碎片里。

一个赤身男子，端坐在汹汹火焰当中，被无情灼烧。

这火焰却并不能伤他，全因为他周身被一头神凰包裹着，那神凰也是由火焰组成，而且显然比外面的火焰位格更高。

所以那些火焰不仅不能伤害到男子，反而成为他修行的资粮，一点点将他的神凰道场凝实，弥漫出远远超过元婴级数的威势。

在他面前。

赫然有十八头神凰，正朝着他源源不断地喷吐火焰。它们隐隐约约被禁锢在一只圆肚大鼎上，只能反首朝男子吐出火焰。

若是王青在此，必定目瞪口呆。

这十八头神凰，与他曾经在元始遗地吸收的一处真凰墟，气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要更强大许多。

这是涅槃之力。

而正在同时吸收十八头神凰的涅槃之力的男子，就更要让王青吓一大跳，连天心面具也挡不住惊骇。

陈枫！

曾经在今古真龙墟里，从第七青铜神龙莫名消失的大师兄，竟然会出现在太古初年的一处荒古碎片里头。

更已经将南明离火界炼成，晋升神尊之境。

匪夷所思！

陈枫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时间，乃是太古初年。当初他从今古消失，便是来到此处。

十八神凰道场在大战中破碎之后，十八头神凰王尽皆覆灭，再难复活，牠们的涅槃之力，尽数汇聚于此。

大多涅槃之力，都被龙凰镇天鼎的十八头青铜神凰吸收，化作仙鼎所需。

小部分却被来到此处的陈枫吸纳，不仅成功将太初界炼成南明离火界，显化神凰法相，更突破化神，成就神尊。

这一日，默默修行的陈枫，心湖之中皱起波澜。

他目视前方，看向那一座浩瀚大鼎。

“我与师弟当初从真龙墟中，一起进入第七青铜神龙时，便曾看见了一座三足圆鼎，与这一座相差仿佛，只是这边换成了十八条青铜神凰。

如今鼎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也已经将涅槃之地吸收的差不多，正要寻机返回原处，说不定，这便是我的契机。”

陈枫稍作犹豫，便催动南明离火界，神凰引吭，一道透明火焰倒卷十八神凰，冲入大鼎之中。

果不其然。

一股熟悉的莫名之力，忽然笼罩在陈枫身上，将他裹住，投入一处虚空通道，消失不见。

等他再现身时，已然伫立在今古的第七龙门，正是当初他们和妖族、天莲道、玄气道等上古余孽大战一场的地方。

只是今非昔比，他已然成就神尊，天下之大，除了那些深居浅出的大尊，已然无处不可去，无人不可敌了。

不过陈枫脸上，却没有志得意满的神色，反而有些困惑：

“方才，我怎么感受到王师弟的气息？而且极度虚弱和涣散，好像，好像……”

他终究不想说出那个字来。

“青铜神龙和那座大鼎，已经进不去。我需得立刻返回四明仙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弟，师弟他向来惜命，必定不会有事的。”

他从洞窟之中一晃消失，很快便从第七龙门之中离开，又在短短时间内，抵达四明仙城的门口。

这座仙城已经越发繁荣。

新一波开辟法域的宗门，陆陆续续从腹地迁移而来，他们虽然栖身于更远的法域，却也依赖四明城这等前线仙城，也为四明仙城带来大量的资源和人气。

陈枫深吸一口气，步入城门。

“城库总司主！”

他的身份令牌、个人气息，自然迅速被内卫军识别，也很快被通报给总执事殿。

陈枫本身也没有隐藏的意思。

明章老祖感应到他返回仙城，还比总执事殿的上报更快。

仙城真殿。

陈枫有许多感慨难言，都化作一声：

“拜见老祖，陈枫回来了！”

明章老祖见他一身气势，难掩复杂神色，等叶飞得到通知，也进入真殿当中，明老祖更是喟叹一声：

“没想到当初王青一番戏言，如今倒像是要一一印证了。

叶飞突破化神，你也突破了化神，兰花儿他们三个，得了天地圣门的反馈，如今正在闭关走出最后一步，成功可能性也是极大。

满门神尊，就在眼前了。”

陈枫听他提及王青，连忙追问道：

“师弟如今何在？”

明章老祖不曾回答，反而看向叶飞。

叶飞便把太古归来、七星灵宝剑之事，以及他们去寻十八龙门，却被太古势力追捕等等，和陈枫一一讲明，才又道：

“我仓促回归，王师弟还留在那处，如今情况如何，我也并不知道了，不过以师弟的聪慧和手段，当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才对。”

陈枫脸上忧色越浓：

“师弟恐怕已经寻到了进入太古十八龙门的法子。”

叶飞一惊：

“大师兄怎么知道？”

陈枫摇摇头，叹了一声：

“具体我就不多说了。我当初本就是从第七龙门去到另一处地界，这一次回来，也是先返回第七龙门。

在返回过程中，我曾经感应到师弟的气息，他似乎濒临绝境，气息涣散到了极其微弱的程度，可惜我当时不由自主，难以再探查究竟。”

叶飞振剑而起，剑尊之威，何等惊人，整座仙城真殿里头，顿时肃杀一片：

“我即刻再去太古！”

“且慢！”

明章老祖伸手拦了一道，看看叶飞，又看看陈枫，叹声道：

“叶飞，你此前所说，化神神尊渡往太古，所处的时间线，和真君必定不同，就算你再去太古，也难找到王青。

更何况，你们当初找不到十八龙门，你现在去，难道就能进去其中了？

王青此子，资质际遇，一向不比你们。

叶飞你不必说，道性之强，世所罕见，更有巫桕堂主帮你修成后天剑体，又得七星灵宝，不是他人可比。

陈枫虽然不比叶飞，但昔年也有宇阳道兄随身指点，少走了无数弯路，待遇便是一些一品宗门弟子，也是没法相比的。

可是王青不一样，他能始终不落后于你们，全赖他苦心孤诣，勤修不缀，更智计百出、筹谋有成。

你们与其蒙头苍蝇一般，倒不如信他一回，左右剩不下几年时间，倘若他还不能返回今古……唉，求道之路，如履薄冰，想来他也不会后悔。”

叶飞沉默良久。

陈枫也是默默难言。

谁又敢说自己可以一路走到绝巅呢？

只是这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难以纾解。

……

十重龙凰巨城。

莲台之上的小婴儿，莲花冠、周天衣，白里透红，十分可人，不像之前，已经枯寂下去。

此时小婴儿正专心看向身前的白玉照壁。

“《城市规划建设指南》”。

一行大字，在最上面熠熠生辉。

但是《玄都法》的正文，却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龙凰镇天功》的全本，随着王青身化元始，自然浮现在他心神之中，也自发开始和《玄都法》融合。

或许是这一门功法过于高妙，王青诸法之中，唯有《关于养蚕需注意的若干要点》，也就是《十三蛊心印》堪与一比。

所以在它融入之中，整部《玄都法》几乎“面目全非”，连同整座道场，也都发生巨大变化。

他几乎将天之大陆最后剩下的时间全部耗尽，才让龙凰巨城的变化完成。

此时的龙凰巨城，依旧有真龙盘城，也有神凰驮负。

不过此时这两尊先天祖圣法相，已然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足可各成一景。

正是“玄都八景”之一的“神凰驮御玄都城”，以及“玄都八景”之二的“真龙盘定元始地”。

而原先城外的无量劫气长河，却挪到了城内，收敛起来，变成一汪劫气湖水，只是深不可测，足可通幽。

里头依旧莲花盛放，美不胜收，不负“玄都八景”之三，可称“劫气幽幽莲花生”。

九重月城也消失不见，整座大城为之一空，“十重龙凰巨城”的说法，也不再适用了。

它们复本归元，依旧化成九轮明月，依次悬在八座角楼和六重心印宫殿尖顶之后。

这第四道“玄都八景”，日后当称“寒宫九落明月城”。

此外，巫神蛛穹顶也不复存在，而是和八座角楼、四面城墙统统合而为一。

墙垛之上，各自有巫神蛛匍匐，赤目如灯。

更因为劫身在大劫之道上的晋升，它如今在城墙之中，也是开辟了一处一处巫神蛛巢穴，从“劫气莲湖”当中接引劫气，生出无穷无尽的大小神蛛，默默拱卫巨城。

此乃“玄都八景”第五景——“神蛛入劫夜点灯”。

同样潜藏在暗中的无生眠蝉，依旧大有用处，可为“玄都八景”之六——“幽影不见处处鸣”。

不过道场最大的变化，依旧在整座城池的地面，此时它仿佛一个缩小版的元始道场，无数玄都之族在里面生息繁衍、安居乐业。

更有一只弥天大鼎，立在城池中央，大鼎里头，也自浮沉着一块虚幻的天之大陆。

此乃“玄都八景”之七——“元始玄都天外天”。

最后依旧是六重心印宫殿，巍峨不倒，坐落在城内最高的山峰之上，和弥天大鼎对面而立。

宫殿尖顶之上，一团琉璃仙火徐徐跃动，背后更悬挂一轮明月，永恒照彻。

这将是“玄都八景”的压轴一景——“十三元心虚空界”。

到得此时，王青离化神神尊一步之遥，终究聚齐了玄都八景，将整座道场以最完美的姿态，通达天道，晋入化神。

随着道场变化完成，王青徐徐吐出一口气，面色平波不兴。

一门最契合的化神之法，从未名之处降下，印在他的心神中，如沁凉的水淌过，舒适至极。

“即便在龙凰仙鼎、元始道场当中，天道眷顾依旧如约而至，看来这种馈赠，至少来自于超越仙阶的力量，或许便是真正的大道。

今古之人，被侵染之力玷污，再难将元婴境界修炼到极限，故而才不曾有人得到过眷顾，而不是天道不能触及今古。”

王青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此时他对太古年代，已经没有任何犹疑，劫身还要返回第九真龙道场，接上小龙人，应付那些龙王大尊，本尊却不必。

元始道场，更是一处最安全不过的突破之地。

他要一鼓作气，借助天道眷顾，一句突破化神，返回今古。

巫神蛛得他意念，自然没有异议。

方才王青本尊寻找《龙凰镇天功》时，他也濒临死亡，更是产生许多感悟——作为一具劫身，哪怕拥有自己的修行体系和思想，却终究要依附于本尊存在。

不过王青如今不需要他协助以“入劫之法”突破化神，也是给了他更大的自由。

往后的岁月，他在荒域之中，便是一位统御一座大妖窟的巫神蛛妖尊，而且底蕴深沉、大道通天，翌日甚至有机会修成封号大尊之属。

“本就是无中生有，能有这一路风光，还要求更多么？何况，如今本尊得了全本的《龙凰镇天功》，我还能好生培养小龙人，说不定他日后的路，比本尊还要宽阔呢。”

巫神蛛赤色双目笑意一闪，便继续游弋元始道场，积攒修行底蕴，以备日后。

王青对他的想法，自然一览无余，不过这头劫身，在打开通向混乱颠倒之地的黑洞时，便会彻底走出自己的道路，日后必定能为本尊提供更多的反馈。

“且看你能给我多大的惊喜，你也是我，我也是你，说起来，我也希望能多靠靠自己呢。”

王青含笑垂目，以天道降下的“化神之法”，开始催动龙凰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