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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望的什么风,竟然连树上多了个人都不省得。卫英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那么一句。
树上没有树叶遮挡,顾闻白二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瘦瘦小小地挂在上头,随着寒风颤啊颤。
顾闻白不似卫英那般头脑简单,他方才虽然出了口神,但这么一个大活人挂在树枝上,他毫无觉察,只能说,此人功夫不简单。起码要比他们费力爬墙,又费力爬树要轻松那么一些。
他只能先发制人:“你为黄三办事?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尤双双一把沙哑的声音桀桀笑了起来,边道:“黄三是不是好人与我有何关系,只要她能给得起我钱便行。”
顾闻白道:“我也有钱。”
那尤双双似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位俊俏郎君可真搞笑,枉你饱读诗书,可不曾有人告知你,一人不侍二主吗?”
顾闻白沉声道:“若是光明磊落之人,忠仆自然不侍二主。但倘若是做尽坏事的鼠辈,姑娘尽可以弃暗投明。”
公子讲起道理来的时候,整个人似乎沉浸在光芒之中。卫英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咦,只是公子一直在背后挥动着手作甚?
那尤双双仍旧笑道:“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你便是将你的手都挥断,怕是你的忠仆都不懂得先跑一步。不愧是公子的忠仆,便是死,也要与公子一块。很好,我这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她话未说完,不知从那里变出一条鞭子,劈开暗夜,带着凌厉的鞭风朝他们挥来。
顾闻白猛然蹿起,双手攀住另一条树干,避开鞭子。
卫英则是往下矮身,预备落在下面的树干上。只是他一个不小心,竟然落在了地上。
顾闻白沉声道:“快走!”
卫英自是不肯,他怎么可以丢下公子逃跑?想起身上还挂着几垛头发,便通通掏出来,使了劲儿朝尤双双扔去。
只可惜,尤双双挥着一条鞭子,将那几垛头发各自挥到一旁。
未了,那尤双双还来了一句:“看来你俩的功夫不过尔尔,本姑娘这钱,倒是赚得轻松。”
藐视,她这是赤裸裸的藐视!卫英二话不说,掏出那包胡椒粉来,同样朝尤双双扔去。只可惜,一阵寒风刮来,尤双双没扔着,反而将自己呛着了。
顾闻白:“……”
尤双双却是很开心,她看着卫英捂着眼睛咳啊咳,那把沙哑的嗓音桀桀笑着,仿佛一只老乌鸦:“这位大哥可真有趣。”
顾闻白顾不上卫英了,只双手用力一晃,修长的双腿直踢尤双双的面门。
那尤双双的腰,却是十分柔软,往后一折,整个人似是断作两半。
顾闻白咬牙,放开双手,整个人往下掉,落在地上。
卫英眯着一双红肿的双眼,见公子落在地上,忙道:“公子,您快跑,我断后!”
树上的尤双双桀桀笑着:“就你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断后?”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若死了,我看的确是断后了。”
这当儿谁还有心情与她说笑话。顾闻白厉声道:“你还不快走。”说着,推了一把卫英。这尤双双的功夫深不可测,性情又怪异,说不好,今晚两人便交待在这里了。
卫英被公子猛然推得往后两步,正要说话,却见公子猛然一跳,折下一根树枝,未喘一口气,树枝直捣那尤双双的脚底。
尤双双一挑眉:“哟,主子倒是有几分功夫。”说话间,她轻轻一踩,人就飘落在地上。
“在树上打斗,对你不利。本姑娘今晚心情好,让你几分。”
说是让几分,那鞭子又似蛟蛇一般,朝顾闻白缠来。
公子早些年是跟着孟将军实打实练过好几年功夫的,只是孟将军一向讲究近身搏斗,哪里像这些神秘的江湖中人,一身功夫出神入化。只见公子挥着树枝,与尤双双过了几招,却是渐渐落了下风。
卫英急坏了。
顾闻白也急坏了,吼道:“卫英,我使不动你了?还不快滚!”
虽然公子镇日嫌弃他吃得多,脑子不灵活,但他的命是公子救回来的,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父母有危险,作儿子的怎么可以跑?卫英咬着牙,上窜下跳:“公子,攻击她的下盘!公子,她有破绽!”
尤双双打得游刃有余,闻言不由得笑了:“养了这么蠢的一个下人,也怪费心的。”
有了!破绽!
顾闻白将全部的力量灌注在树枝上,用了一丝巧劲,攻入尤双双的鞭风中,刺中尤双双的左大腿。刺中的同时,猛然用力挥动,将尤双双整个人挑起,挥到一旁。
这一刺,却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尤双双吃痛,鞭风加了狠劲,狠狠地抽在他的前胸上。鞭风凌厉,饶是他身子强健,仍旧觉着一阵剧痛,竟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硬撑着,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
“公子!”卫英吓坏了,赶紧跑过来扶着他。
那尤双双却是甚为可怕,她低头看着那根深深刺入大腿的树枝,脸色丝毫不变,唇角更是弯起,那张瘦得骇人的脸上浮起无数皱纹:“呵呵,想不到竟然被你伤了我。”
她说着,竟然将那根树枝轻轻松松地拔了出来。
好可怕的女人!
顾闻白与卫英猛然变色。
寒风凛冽,那头暗夜中却送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尤双双,姑娘问你,事情可办好了?”
尤双双懒懒道:“办好了自然会提人到她跟前,急什么?”
那女子似是也十分忌惮尤双双,闻言便道:“既如此,便好。”
卫英顾不上了,将顾闻白往后背一揽,道:“公子,我背着您跑。”
“跑?伤了我尤双双的人,只有两个下场。”尤双双用手抚了她大腿上的鲜血,摸在鞭子上,“一个下场是前往西天极乐世界,而另一个下场是前往阎罗地狱。”
那岂不是都是死?与其等着死不如跑着死!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口气!卫英背起顾闻白,不管不顾,埋头便跑。
“呵,垂死挣扎。罢,便多留你们几口气。”尤双双将鞭子滋润完,舔舔干涸的嘴唇,数道,“一。”
卫英跑得更快了。
“二。”
他跑到了一堵墙前。
呜呜,这运气又太差了罢。
“三。”卫英气沉丹田,预备用力将公子甩过这堵墙去。
千钧一发间,有道清凉凉的声音道:“喂,墙那边有几条恶犬。”
咦?这道声音倒是有些熟悉。卫英抬眼望去,只见围墙上坐着三个人,可不就是那扮作清秀小厮的那几位。
他们应当是友罢?卫英不假思索:“几位友人,那边有个使鞭子的怪人,你们可要去看看?”
“你说的是她吗?”清秀小厮双脚晃啊晃,指着卫英后头道。
卫英压根不敢回头,便是不用回头,他也能感觉得到尤双双那股阴恻恻的气。
尤双双却有些意外,她瞟了一眼在墙头上晃腿的几个,语气有些谨慎:“你们是谁?”
那清秀小厮嘻嘻笑着:“你猜呀,猜出来我便吃了你的鞭子。”
“好啊。”尤双双笑眯眯地应下,猛然挥起鞭子:“吃我一鞭!”
鞭风凌厉,吓得卫英赶紧往旁侧一躲。
三人之中,只有清秀小厮应战。其他两个气定神闲,仍旧坐在围墙上。
只见那清秀小厮空手应战,却不慌不忙,一道身影若有似无地在尤双双的鞭子中晃来晃去,饶是卫英武艺再不精,也瞧得那清秀小厮游刃有余。
他正瞧得起劲,背后自家公子气若游丝:“卫英,你还看什么,还不背着我走?”
呃,他都忘了自家公子受了伤。
卫英羞愧地道:“公子,我这就走。”于是趁着无人注意,只一路直往外头而去。墙上另外二人看着卫英背着顾闻白离去,有个年纪略小些的道:“大师姐,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名叫大师姐的道:“天底下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你怎么不都亲自去帮?”
呃,好罢,大师姐还是一样的毒舌。
二人专注地看起尤双双挥鞭子来。
卫英离几人稍远了些,脚步忽而放慢:“公子,您方才明明能躲过去的。”
背上的顾闻白哼了一声:“你不懂。”
不懂,不懂什么?卫英脚步加快,却不似来时那般忸怩,只见他背着顾闻白,脚步轻履,如入无人之境,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出了黄家的围墙。
卫真仍旧守在墙下,见卫英背着顾闻白从墙上跃下,一颗心才放下,却见公子伏在卫英背上奄奄一息,不禁大惊:“这?”
卫英急道:“公子受了鞭伤,快快回去。”
夜已四更,寒意越发逼人。二人脚步飞快,片刻便回到了顾家。家中仍旧燃着灯,简言守着一个火盆坐在厅房里,卫香伏在她膝盖上睡得正香。见卫英背着顾闻白回来,简言大惊:“公子受伤了?”
卫真道:“你且先带小香回去歇下。”
简言依言:“灶上有热水,锅中有饭菜。”她也自知,自己怀着身子,这种场面不大适合她。
她唤醒卫香,卫香迷迷糊糊,由娘亲牵着手回去了。
卫英已经见顾闻白放在榻上,顾闻白还清醒着,只是脸色苍白,唇边一洇血迹。他的胸前,却是衣衫尽烂,血肉模糊。
卫真倒抽一口气:“好厉害的鞭子!”尽管如此,手上动作却利落,用剪刀轻轻剪开伤口附近的衣衫。
却见鞭痕不是极深,倒没有伤及要害。那公子怎么吐血了?
见他满脸疑虑却又不敢问,顾闻白淡淡道:“我咬了一点舌头。”
卫英从灶房端来热水,闻言恍然大悟道:“怪道那女子使鞭并不厉害,公子却受了这般重的伤。”
顾闻白剐他一眼:“就你话多。”
卫真与卫英相互看了一眼,因着顾家环境错综复杂,自家公子自小心眼便多。虽然是书生,却总爱读《孙子兵法》。莫非是……
二人异口同声:“苦肉计?”
顾闻白闭上眼躺下:“给我上药。”
大量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时,不痛是不可能的。顾闻白的眉头微微蹙着,闭着眼睛,任由疼痛朝浑身蔓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愿他这招苦肉计,对佳人是灵验的。
却说卫英背着顾闻白走后不久,那清秀小厮忽而从鞭风中撤离,笑嘻嘻道:“喂,你的腿流了很多血呢,你会不会死啊?”
尤双双面无表情:“话这么多,小心闪了舌头。”
清秀小厮笑嘻嘻地朝另外两人道:“大师姐,她抢了你的话耶。”
墙头上那两人忽而站起来,那大师姐道:“话这么多,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那清秀小厮忙忙应道,脚一蹬,竟然翻过墙头,沉入黑暗中不见了。
尤双双吃了一惊,她的轻功已经算好,而这几个神秘的少年,轻功竟然在她之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嗤了一声:“尤双双,你竟然也有失手的一日。”她想了想,竟然也翻过墙头,飘然而去了。黄三那人,她最是了解不过。她既没有完成任务,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横竖这几年,她也赚了不少银两,够她养一阵子面首了。
这厢几人潇洒而去,那厢黄三等了又等,却是连鬼影都没见着。此时总算赶来一批护院,众人燃了火把,将打斗现场察看了一遍,最后呈到黄三面前的,是几垛头发、一件脏兮兮的羊裘以及一根带血的树枝。
黄三大发雷霆,砸了一只瓷碗:“你们干什么吃的?无能之辈!”
众人皆垂着头,不敢言。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三,三姑娘,今夜里我们招待的那些客人全被人药翻了,动弹不得,还,还被人剃光了头发……”
回应他的,是一只瓷碗。
黄三沉了脸,往日似桃花一般艳丽的脸上难看得像凋零的花蕊:“将那王大智拉过来!”
冻得哆哆嗦嗦的王大智被人抬过来时,两只鱼泡眼更肿了。
他终于见着了天仙一般的黄三姑娘,但此时此刻的情景实在尴尬。他四肢仍旧动弹不得,一只被剃得乱七八糟的脑袋尤为显眼。
不等黄三提问,他便大着舌头道:“三姑娘,原来那苏寡妇有一个姘头,是个书生……”他啰哩啰嗦,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一个书生?”黄三拧了眉,是谁?
人群里不知何时挤进了于扶阳与贺过燕,贺过燕摇着那把扇子,缓缓道:“听这描述,像是于公子的嫡亲表弟。”
“顾闻白?”黄三当即反应过来,冷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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