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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惊喜发现,自己不被要求成为一代刺绣大师了。
谭先生对她的抽象画不再提出严格的要求,只要她按照要求绣完,至于最后绣出个什么玩意儿……
随意吧,爱咋样咋样。
林福早就对自己放弃治疗了,老太太和谭先生也放弃治疗她后,她的女红就彻底放飞了。
聂氏听说了此事,倒是把她训斥了一顿。
聂氏其实没太多空搭理林福,她要给儿子相看媳妇、庶女相看夫郎,打理偌大的家业,还要准备府里重阳一应事物,忙得很。
是林嘉蕙去给她请安时,把林福的女红当做笑话说给她听,聂氏就把林福叫去训了一顿。
林福冷笑一下,转头就把林嘉蕙发配去猪圈那边去堆肥,还让几个大力仆妇看守她,不准她偷跑。
府中自然又是一顿闹,林福抄着手,凉凉放出狂言:“聂夫人你大可以折腾我,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但你的爱女……呵,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在这府里待不下去,”
下巴一扬,用眼角看人:“你们要试试吗?”
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毛绒玩具呢!
大家同一屋檐下假装不认识,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么?!
非要来撩,知不知道先撩者贱啊!
林福这一手使出,东平侯府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全府大和谐。
七跟八现在看到林福基本是绕道走,林嘉蕙的生活变成了兰心院和猪圈两点一线,还有仆妇看管着,想死的心都有了。
聂氏哭着跟林尊告状,林尊先还耐心听着,后来听出不对,皱眉道:“阿福女红不好就不好,我的女儿又不是要靠针线吃饭的绣娘。蕙娘拿这事来跟你说是想做什么?”
林尊不等聂氏辩解,又说:“阿福以前没养在我们身边,才学女红多久,绣不好不是很正常。蕙娘身为阿姊不仅不帮妹妹,还笑话她是怎么回事?”
“可是蕙娘被林福拘在豕牢,这是身为妹妹该对阿姊做的事情?!”聂氏喊道,觉得林尊这心是偏得没边儿了,明明是林福的错,他却怪蕙娘。
林尊懒得听,起身离开彤弓院,徒留聂氏在正院气得发抖。
聂氏的陪嫁进来,轻轻说:“夫人何必总拿五姑娘之事跟侯爷说,侯爷心中对五姑娘有愧,自然是偏向她的。你这样迟早跟侯爷离心的。”
聂氏扑倒在榻上,哭喊:“这日子没法过了!”
侯府和谐了,林福也成了林家最不能惹的人之一,日子顿时轻快舒爽了。
于是,
天都高了,云都淡了,风都凉爽了。
“那是因为这是秋季。”林昉下值回来到麦田找到妹妹。
林福歪头斜睨过去:“刚好知道,不用解说,谢谢。”
手上不停的记录麦地出苗的情况,出苗数量、出苗天数、光照、气候、土壤湿度等各种数据。
还顺手画了麦粒结构图和发芽出苗过程。
“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地里,其他的妹妹呢?”林昉边问边走到林福身旁,一撩衣摆也跟她一样蹲下。
“没让她们再来了。”林福画了一个表格,把数据一一记录好,“本来就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省得天天给我找事。”
林昉笑:“你这下马威……该说你成功还是不成功?”
林福撩起眼皮瞅他一眼,再度专注到自己的实验笔记上。
林嘉蕙那点儿把戏她还不看在眼里,但凡她敢作妖,她就有更恶毒的办法对付她。
走恶毒女配的路,让恶毒女配走投无路。
林昉大笑,探头瞅了一眼林福的实验笔记,笑声顿时收了起来,惊异道:“你画的这格子……”
林福写完最后一组数据,吹了吹墨,把秋夕帮着装订好的大本子放到林昉手中。
“你说这表格是吧,你自己看,很简单的。”
林昉看过后,赞道:“一目了然。”
林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胳膊腿,对林昉说:“本子你看完了就让人拿来还我。我要回去休息了,上了一天课,累死了。你自便。”
“女红吗?”林昉玩笑着逗妹妹。
林福双臂,在林昉面前转了一圈,说:“你看我这样像是上女红课的样子吗?”
林昉这才发现自家妹妹竟然是一身利落的窄袖男子胡服。
“你这是……?”
“阿婆和老爹已经给我另外请了西席先生,今后不学女红了,今日上御课。”
多亏了聂氏林嘉蕙这一次闹,她做作的假哭了几声后,老爹就答应了不让她学女红,之后又很爽快同意单独给她请西席教授礼、乐、射、御、书、术。
老太太的态度是不赞成也不反对,那林福就打蛇随棍上,当做老太太是举双手支持的。
所以聂氏林嘉蕙还是多听听她劝的好良言,消停点儿,别老上赶着送人头。
就算收人头对她来说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但是让她坐在大白菜地里狂砍,也是会累的。
林昉又惊又疑:“你学这些作甚?”
林福握拳,有力地挥出一个直拳,再利落地一个转身侧踢,转头看着林昉说:“一个优秀的小娘子,要能空手套狼,徒手打虎;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林昉:???
林昉:!!!
林昉:“……这样的话,你以后怕是会嫁不出去。”
林福收拳:“呵呵。”
吩咐了仆役们看好她的麦田,就抬步回景明院。
林昉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那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大喝一声:“此言豪气。”
喝完,发现妹妹走了。
他翻了一下第一页写着“实验笔记”四个大字的本子,顿时思如泉涌,快步回到春和院,让小厮铺纸磨墨,写下:“臣昉言,国之重事,在于记事……”
洋洋洒洒一篇奏疏写就,再从头到尾看过一遍,修改了几处不恰当,然后将之誊抄。
接着裁纸把林福的《实验笔记》照葫芦画瓢,才让小厮把本子送回景明院。
翌日林昉上值,将奏疏与表格送到了中书令黄起的案头。
奏疏里,林昉写了记事表格的由来,并以《笔记》为例,阐述了表格可在何处使用,用之会有何益,尤其是户部,最当用。
黄中书仔细看了这份奏疏,立刻拿着去紫宸殿面圣。
紫宸殿里,皇帝看过后,曰:“大善。”
立刻吩咐左右:“请政事堂执宰、六部尚书进宫议事。”
又道:“叫太子、魏王……还有三皇子,来紫宸殿议事。”
再道:“宣右补阙林昉御前奏对。”
常云生躬身道:“喏。”
内侍们一队队去通传,等人来的时候,中书舍人们运笔如飞,将林昉的奏疏与那份表格誊抄了数份。
不到一刻,全员到齐,林昉御前奏对,说起他之所见,表格该如何使用,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人听过后顿觉此表格果真有大用。
执宰、尚书们在他陈述期间不时提出心中疑问,各抒己见,一时争论不休。
皇帝听他们争论告了一个段落,才赞之:“大善。”
太子随即亦赞:“林补阙有大才,竟能想出如此实用之物。”
“太子赞誉,臣受之有愧。”林昉躬腰拱手,道:“这表格,是臣受人启发而有所思,并非是臣最先想出来的。”
太子面上笑容僵了一瞬。
林尊盯着手上那张记录了“日期”“光照”“墒情”等等内容的表格,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魏王亦在看这张表格,振了振手中纸,朗声问:“林补阙,不知是何人有此巧思?”
林昉道:“回魏王,此表格乃舍妹所画。”
秦崧长眉微挑,又问:“不知令妹这表格所记是为何?”
“魏王,”林昉对秦崧叉手一礼,接着对皇帝行礼,道:“陛下,舍妹欲寻麦高产之法,在家中辟出田亩,种下麦粒今已出苗,她用表格记录下麦苗生长过程,言之‘有据可查,有据可依’。”
林福在家中种麦之事早就传遍京城,各家心照不宣只是不在明面上说,私下里却是多有笑话。
侯府贵女在家种麦,还放出大话要寻高产之法,可不就是一个笑话么。
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父兄不但不阻止,林昉还在圣人面前说此事,简直是不知所谓。
有几人看林尊的目光中都带上些同情,或许还有隐隐的鄙薄与幸灾乐祸——家门不幸啊!
“林尚书,令嫒高情远致,身为女子却有心忧天下之高志,崧佩服。”秦崧忽朝林尊一拱手,如是说。
几道“同情”的目光顿时消失,林尊朝魏王拱手,称:“魏王谬赞,小女顽劣,当不得。”
从议事始就没说过话秦峻忽然笑道:“林尚书谦虚了,令嫒乃奇女子也。”
秦峥和秦崧同时扫了秦峻一眼。
林尊只能接着道:“三皇子谬赞。”
话是这样说,但林尊觉得三皇子是在讽刺自家阿福,跟别人家父亲说“你女儿是个奇女子”,怎么想都不算是好话。
就有点儿气!
我家阿福明明乖巧懂事有大才,哪里“奇”了?
一点儿不“奇”好么!
皇帝将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偏头问李骥:“李卿觉得如何?”
李太尉道:“臣以为,可先在户部度支司试行,可行后再推至朝廷上下。”
皇帝赞:“李卿之言深得朕心。”
李太尉又道:“臣以为,可迁林补阙为度支司员外郎,协助度支司郎中推行此事,户部上下全力配合,御史台监察,有不法者、不配合者,由大理寺当场拿人。”
皇帝道:“就依李卿所言,中书令拟诏。”
尚书左仆射、门下侍中、中书令:“……”
今天又是圣人早已有决断的一天呢。
诏书既下,林昉由中书省升迁到户部度支司,官阶也由从七品上升到从六品上,升迁速度不可谓不快。
从紫宸殿里出来,礼部尚书酸溜溜对林尊说:“林尚书后继有人,不仅令郎能干,令嫒更是不得了。”整个一柠檬成精。
林尊哈哈一笑:“段尚书过誉,令郎也不差,听闻在襄武郡王帐内府风生水起。”
礼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甩袖走人。
林尊哼了一声,换了条道走。
林昉升了官,当日早早下值回府找妹妹,准备感谢她的点拨。
在仆役的引导下,他在府中校场找到林福,看她在武师傅的指导下,用□□射立靶,姿势正确,准头不行,十支箭,两支脱靶,只有一支正中红心。
他这才惊觉自家妹妹学的不是女子六艺,而是君子六艺。
“你怎么学起这些来?”
林福瞅一眼林昉,不说话。
林昉倒也不反对妹妹学君子六艺,只叮嘱:“你自己有些分寸,可别真去徒手打虎。”
“你是不是傻。”林福吐槽:“我要真打虎,肯定会用工具啊,我又不是原始人。”
行吧,我妹妹说得好有道理。
林昉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怂恿林福:“阿兄带你出去耍。”
宅神林福不是很想出去:“天色看起来不早了……”
林昉:“还早,才未时,这时候西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林福:“都已经未……西市?!”
林昉:“对,去吗?”那模样就像个诱骗小少女的怪蜀黍。
林福很心动:“那……走起!”
林昉:“走着!”
林福那身胡服男装正好出门,也不用戴什么幕篱,带着小厮仆役就从角门出去。
两人骑着马,哒哒到了西市。
对比东市,西市的人要多好多,可谓是人声鼎沸,接踵摩肩。
街边表演着幻戏,牵着骆驼的胡商,担货的贩夫走卒,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各种食物香气。
林福捧着个夹了肉的胡饼边走边啃,时不时就被街上的货行吸引,感叹:这才是逛街嘛!
林昉目的明确地往东十字街东南的方向走,不停催促着林福快走。
“你急什么呀?”林福腿短,步子没林昉大,还老被催着快走,都想当场表演一个分道扬镳了。
林昉解释道:“孟窈娘的酒垆新出了菊花酒,听闻色泽金黄,甘甜醇厚,去晚了就没有了。”
林福认命的加快脚步。
她家这位大兄弟,诗、酒、剑,文人侠士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特别有逼格,听说三年前还出过一桩千金买酒的轶事,被当时的文人骚客誉为真名士自风流。
嘁,风流什么呀,她只看到了败家,一看就很不会过日子。
等到了孟窈娘的酒垆,老远就闻到一股甘美的酒香,林福决定收回刚才心里吐槽林昉的话。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酒垆前有不少人,大多作文人士子打扮,其中一人背影略眼熟。
林福还没想出来这个眼熟的背影是谁,就见一壮汉忽然一言不合就把此人拽起往旁边一抡。
那人被抡开,然后被一小娘子美救弱鸡,一把接住,可小娘子没什么力气,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林福:“……”
这一幕好熟悉啊!
对了,这不就是女主慕容静与她的蓝颜知己高拱,宿命的邂逅之真人版?
林福:“…………”
她就说未时太晚了,不该出门的。
现在女主与蓝颜已经看到了自己和阿兄,帮还是不帮,这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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