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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国运根基!”
“郡侯是担心计然之道?”
计然!
计然既是一个人。
也是一种道理。
王弟当年和自己说过不少次。
计然,乃烽火诸侯霸主岁月中人,出至宋国,博览群书,大智若愚,通晓乾坤道理,师法天地自然。
通晓的诸般道理中,尤善计算,游历诸夏,收徒范蠡,传闻,授予范蠡七道计谋,而后范蠡用其中五道,辅助越王称霸。
后,计然则是入天宗之中,号文子,修行天道。
而范蠡则是将文子所教道理传播,以为计然之道,聚散万千钱财,随心所用,轻而易举。
是以计然之道,财货之道!
货殖之道亦无不可。
被称为计然之道,亦是不无不可。
王弟曾言,计然之道,可与文武两道并举,堪为国运根基之道。
秦国之所以富强,之所以强大,乃是因为计然之道汇聚的财货增多。
否则,秦国若还是孝公变法以前的秦国。
纵然老秦人再如何勇武,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撑,也是无用,百多年来,秦国府库充盈,亦是计然之道的外显。
秦国现行的计然之道,则是顺承商君之时的法门,收拢山河航运之利,收拢庶民田亩耕种之利。
对于商贾收取重税之利!
……。
诸般方略落下,令秦国短短数十年,便是府库充盈,再加上对外攻城灭国,掳掠的大量财货,是以国运根基越发的扎实。
有那般底蕴支撑,秦国才打得起一场场数十万军力的战争。
秦王政思忖之,觉得有些道理。
其后,王弟之言,计然之道,与时并进,大秦欲要一天下,也得重塑完整的计然体系,化作完备的计然之道。
秦国半两!
盐!
铁!
茶!
酒!
……
都囊括其中。
杜陵所落下的开源三策,隐约都涉及到哪些,故而,秦王政语落。
“秦国半两钱自惠文先王流传秦国上下,至今已经超过百年。”
“半两钱的铸造,乃是咸阳设立督造处,而后在富饶郡县设立督造处,以为青铜铸造,铁器铸造。”
“战国乱世,诸国钱币不一,所以诸国间的钱币已经可以私下兑换,否则,商旅不能够通行诸夏。”
“数年来,秦国攻灭三晋之地,通行秦半两,就是相当好的一策,如文字一般,令诸夏间只存在一种钱币,摒弃诸国钱币,更方便诸夏万民。”
“此法虽好,却还有一策唯有完善,那就是些许富饶郡县、地域的铸币督造处,那里的统辖并不完整。”
“今日,河东郡可以因此铸造半两钱,它日,南阳郡也可以铸造半两钱,果然商贾利益驱心,也铸造半两钱。”
“大王以为如何?”
“诸国残余之人,如若生乱,必然要有大量的财货作为支撑,没有财货购买粮草辎重、兵器等物,那些人不足为惧。”
“铸币之权散落,隐患已生,不在关中咸阳,谁也保不准那些铸币督造处的钱流向何处。”
周清一语。
岁月长河中,王兄对于文武两道的谋划相当出色。
唯独在计然之道上,只是简单的将钱币归一,便是……没有以后了。
对于钱币和诸国财货钱币的使用、流通,并未看到深层次的意义,诸国残余之人本身就拥有大量的金银珠宝财货之物。
偏生那些人生事、起事,诸郡之地宛若不知晓,或许知晓,也不以为然一般,以至于……那些人可以积蓄相当之力。
“郡侯继续言语。”
“蒙毅记录,寡人处理完政务,好好一览。”
秦王政从案后起身,双手背负身后,心神思绪运转,眉目紧锁,看向王弟,又看向王弟手上的那份文书。
王弟之语,再次为自己新奇。
偏生又深深的有那般道理。
记得王弟曾说过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粮之炊,诸国残余之人,自己并不畏惧,他们的家国都被自己所灭。
那些丧家之犬有何惧?
然而……这番计然之论,秦王政很欣赏。
“喏!”
不用大王多言,在一侧处理文事的长史蒙毅,也已经侧起耳朵,细细聆听武真郡侯之言。
思绪同样运转,感叹万千。
武真郡侯之言,每每令人发省。
微言大义当如此。
“铸就半两之钱之力,玄清以为,待大朝会之时,当公诸诸夏,唯有国府铸币行署可以督造、发行、通行诸夏。”
“同时,也可以将半两之钱给予细分,其实,数十年来,民间也有私自铸造的小钱出现。”
“一两为二十四铢,半两为十二铢,接下来收拢铸币之权,可以铸造稍小的五铢钱,或者六铢钱。”
“为方便使用,也可铸造一两钱。”
“若是有所需要,也可以黄金铸币,黄金铸币虽为上币,许多时刻也可一用,一币可为三十两、五十两,或者其它。”
周清颔首而应,继续说道。
实则,现在就是实行此策的大好机会,大秦军威正盛,诸夏正处于混乱无所依的时候,任何一件方略的落下,纵然有反对之力,也无用。
待诸夏安稳,诸般方略,也就齐备了。
相当便利。
“寡人数月前曾出咸阳宫,行走于南城,那里的一布长八尺、宽二尺五寸,值十一枚半两钱。”
“南城内,一枚半两钱,可以买一条御马的缰绳,可买麻布一尺有余,黄金购之,一两黄金或可百枚半两。”
秦王政自上首走下。
念及王弟这般计然之论,不自觉话语南城的物价水准,略作对照,对于铸币之事,似乎自己很少关注。
先前只是觉得诸夏间存在一种钱币就好了,山东诸国的钱币无需存在,现在……一切非如此。
虽未有细细探究,已然感知大妙。
“玄清数年来统辖四郡之地,四郡之地由于纳入秦国不长,其内楚国钱币、私铸钱币、半两之前混杂。”
“这般的下场便是整个商贾市场混乱,彼此都觉得混乱,整个秩序也就乱了。”
“同样不利于官府征收赋税。”
“民间私自铸造虽有秦法禁止,可历来私自铸造的以商贾居多,为何难以禁止,源头便是再与大秦允许郡县铸造半两。”
“彼此铸造的版型不一,流通起来,也是容易生乱。”
“果然如咸阳印书坊内的刻板,统一印制成书,通行诸夏,则便捷无比,也能够免去许多混乱。”
“也能够容易处理郡县诸地私自铸造钱币的隐患,杜绝宵小之事发生。”
周清微微一笑,说道四郡之事,数年来,自己也是在整顿四郡的钱币之事,算是有所得。
有着郡县可以铸钱,按照咸阳关中流通的规格,将杂乱的货币,给予驱逐,现在只剩下半两钱了。
无论是对于官府,还是商贾,还是庶民,都是好处多多。
“果然不允许河东郡铸钱,府库如何解决?”
秦王政踱步厅殿,观蒙毅执笔快速记下的文书,近前取下一张,细细一览,轻轻颔首。
而后,看向王弟。
河东郡的事情终究要解决的。
“此事,并不难。”
“河东郡相距南阳郡不远,完全可以从更为富庶的南阳郡调集粮食。”
“至于钱财,亦是不难,河东郡郡守有此三策,想来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有人提议如此。”
“欲要染指贩盐、贩茶巨利,其心当诛,只消稍微查证,便有巨利在手,同样,还可以震慑其余商贾,安份守己。”
解决河东郡遇到的事情,周清不相信郡守杜陵没有法子。
中央学宫出来的学员进入河东郡的也有不少,学宫之内,可是有专门计然课程的,纵然如此,还有开源三策。
那就是愚蠢之策了。
“武真侯此言,颇得寡人之心。”
“商贾获利,乃是天性,只要安稳行商,大秦之内任意通行。”
“收拢盐铁茶之巨利,数年来,咸阳和诸郡也在推进,只是稍缓了一些,杜陵如此,怕是有别的意思。”
“蒙毅,寡人记得李斯的儿子李由现在三川郡为长史吧,拟令,传令国府,调遣李由赶赴河东郡为郡丞。”
“至于杜陵,念其辛劳,调往张掖郡为郡守吧。”
商贾!
对于这批人,秦王政没有太大的好感,可也知晓,商贾在一个诸侯国中少不了,没有那些商贾,许多事情真不好办。
那些人只要安分守己,已然有巨利。
如今还想要攫取更大的巨利,那就当诛了。
“另外,拟令传于章邯,影密卫查探杜陵数月来的踪迹,往来之商贾,但有违秦法,一概诛杀。”
“商贾之家抄没!”
接着前一份口令,秦王政再语。
“喏!”
蒙毅执笔的速度很快,为长史多年,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短短百十个呼吸不到,便是拟定好两份文书,待接下来大王审阅,便可加盖王印,传递国府施行。
河东郡郡守杜陵!
从富饶的河东郡西行千余里为张掖郡的郡守,这个差距……真是不小。
如果那份文书没有落在武真郡侯手上,或许,大王就直接同意了。
现在,因为开源三策,直接被武真郡侯批驳了,连带现在的自己都觉得杜陵郡守是否有些同商贾纠缠过深了。
“废除诸国钱币,统一使用大秦半两钱。”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呐。”
“盐、茶、铁……,也当如郡侯所言,收拢咸阳官府,收拢诸郡官府,商贾之人不得染指。”
“个中之策,还得细细斟酌实施。”
国府、廷尉府邸正在细细谋划文武要政的具体方略,具体细节,以为大朝会之后颁布施行。
而今,有闻王弟所语。
秦王政突然觉得,许多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数年来,三晋之地、燕赵之地都已经有所痕迹。”
“所剩楚地、齐鲁之地,也当不难。”
许多方略政策的落下,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
如大秦境内通行驰道,那便是需要数十年之功,这还是有水石之力相助,否则,更为之缓慢。
百多年前,商君变法于秦,策略定下,也花费了二十年时间,方才初成,又历经惠文先王之时,方才真正贯彻。
“府库充盈,方才有足够的力量做诸般事。”
“一如当年郑国渠,大田令郑国也曾言,魏国的鸿沟若非府库空虚,早就给予整顿疏通了。”
“属于大秦的财货,就该留在府库之中。”
“盐,亦是如此,医者所言,人不食盐,则浑身无力,昔年长平之战,武安君兵困赵国大军多日。”
“赵军虽有数十万人,可精力日益衰弱,便是如此。”
“前些时日,国府有一份关于诸夏产盐之地的统计,落于大秦原有境内的不算多,也就关中、蜀中产盐比较多。”
“反而是齐鲁、燕地、楚地的产盐低相当多,齐国数百年来,一直富饶,多赖于此,寡人钦羡。”
“那些地方也该设立专门的行署管辖!”
铸币之权收拢咸阳,秦王政觉得很好,郡县好好的治理民生便可,无需操劳铸币的事情了。
由咸阳直接铸币,进而流通诸夏就行了。
盐、茶、铁,也是如此。
尤其是盐。
秦王政觉得将齐鲁之地、燕地、楚地的那些产盐之地纳入官府掌控,已然成为必须,那些东西留在郡县,留在私人商贾手中。
不妥。
“茶货也是一样。”
“听闻商贾贩茶,前往河西之地,前往北方胡族之地,获利甚多,甚至于十倍、百倍之力。”
“中央学宫那边的有些言语,寡人还是很喜欢的。”
“有些商贾钱财过多,就容易多想,文信候……便是一个先例。”
“文信候!”
“出现一个就好了。”
“铁器!”
“禁武令已经落于郡县,寡人也令郡县派出人手,收拢民间威能强大的攻伐利器、锋芒刀剑。”
“昔日,齐国桓公问管仲:成民之事若何?”
“管仲对曰:四民者,勿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咙,其事易变。”
“桓公道:处士、农、工、商何?”
“管仲对曰: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闲燕,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
“是以,四民之力,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
“不过管仲下一句所言:士之子恒为士,农之子恒为农,工之子恒为工,商之子恒为商,已然不合。”
“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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