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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少府少监及马钧的细心安排下,十几名资老大匠亲自盯着凿壁开道之事。
百步栈桥,最多也就容下不过三百人而已。
三百人分成二十余段,接力凿岩。
然而仅靠椎、锤等物,想要凿出马钧心中所预估大小的岩洞,何其难也。
整整一天下来,也仅仅是凿出脸盆大小,深不过半臂而已。便是这一所得,也是付出了不小大的代价,铁锥、手镐都使坏了好几百把。
郭嘉看着这一日的成果,也是颇有些欲哭无泪。
这也忒慢了!
在岩壁之间开凿道路,最起码也要宽高一丈,否则连车驾都难以行过。而凿道仅是最开始的工程,后面还要加固、防护等,三月真的能完成吗?
即便是以火烧水激之法,但也别忘了,只要山岩有所松动,这栈道可就不能用了。
其所嵌入山体内的梁木旦有松动,其必坍塌!
郭嘉没有去寻马钧,因为用人不疑,现在才刚刚开始,还没到打自己脸的时候呢。
马钧也神色如常,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甚至,比预料中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没有郭祭酒的出现,众人必是心生疑虑,继而力难从心,事则难为。现在,祭酒一番阔论,刺激了所有人的心思,力从心生,诸事则竞。
休息了一夜,栈道上的民夫,再度开始三班倒的工作。
所凿碎石,悉数转运至外。
时至中午。
少监引领一人,来到了郭嘉的临时居所。
“公达兄!”
“奉孝?”
二人见面,反倒是荀攸露出了疑惑,随即面生喜意,得遇故友,人生之幸。
郭嘉走到荀攸面前,连连摇头,叹声道:“公达兄何意?”
“嗯?”
荀攸还正想着可以与郭嘉阔谈一番,却突闻郭嘉之问。转而,心有所解,言道:“这个...奉孝,非是攸不欲寻汝~”
“哼!嘉于大周,不敢说使兄骤居高位,但也不至于使兄遭受牢狱、苦役之苦。兄在河东被获,嘉不多言。既辗转长安,缘何不寻嘉焉?是嘉,不足以为兄所倚?”
郭嘉越说越有些生气。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偏偏死憋着不吭声?否则哪有那么多麻烦。
荀攸笑了下,说道:“奉孝?非是汝之所想?且听攸细细道来。”
“金天兄不说清楚,嘉可不乐意!”
郭嘉略放狠话?又与少监言道:“张少监,汝处可有浊酒?且备些!”
“祭酒放心?职下已经安排人去取了?稍后便至。那张某也先行告辞,不扰祭酒雅兴~”
“多谢少监了。”
郭嘉面色和气,微屈致谢。
待到少监一走,回过头就换了脸上?看着荀攸的面庞?颇有些牙痒痒。
“说吧~让嘉好好听听兄长的高谈阔论!”
“行了奉孝,汝就别拿为兄说笑了。”
荀攸当然知道郭嘉小子在闹小脾气,摆摆手长叹一声,言道:“奉孝不知?当初刚为兵丁所获时,攸心气尽丧。本来嘛?见不少人都为周王特赦,放了出去,本想着就此归乡,再好好学造一番,去去浑身浮躁。”
“不成想,特赦没吾甚事,直到了长安诏狱,这才发觉有些严重了。当时也有想法,寻奉孝求助。但三思过后,攸以为牢狱一行未必是祸。正所谓,福祸相依,于牢狱之中,更是清静非常,攸得以省己身而更过,所得良多。”
“之后,言周王仁义吧,却又感如此清闲时际为人所阻,煞是不爽。然,王命不可违啊。攸遂于与众人,编入刑役,铺路修渠,历经种种,终知周王仁义。”
郭嘉一边仔细的听着荀攸所说的话,一边观察着许久未见的故人。
一身破旧麻衣洗的发白,顶上也没了他喜好的儒士冠,换了块干净麻布,充以布牟。腰间,也再不见宝剑佩玉,更无丝锦绶带,只是布条缠身。
面上间,也全不见当年清秀儒雅,尽显沧桑。
最为重者,须发贲张,不修边幅,甚是有失礼仪。
“兄长,比嘉甚之。”
“此言怎讲?”
荀攸看郭嘉开口,于是问言。
郭嘉微微摇头,说道:“吾得王上厚重,得居高位,久于庙堂,而难下至。此次一行,乃嘉五年来,第一次出长安这么远。沿途所见,虽不得细察,亦能心明许多。”
“噢~那攸便要考考奉孝了,明出甚事?”
“工赈乃国之良策,曾助大周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日。但行至金日,已有数载,年年更胜。尤数农闲,动遏数十万计。遂是国朝基建大展,民继而有富。不过,看似国朝日盛,可有其益,必有其弊。嘉未细察,仅知道去岁秋计,国朝粮税少了二百万石,思之念及,当在工赈之策。”
郭嘉道出了心中的担忧,虽然这只是自己所猜测,但绝对有关联。或者说,若自己猜错了,可能会更好。
猜对了,那就麻烦大了啊!
荀攸感慨言道:“无得取庸,则大夫家长不建缮,爱子不惰食,惰民不窳,而庸民无所于食,是必农。大夫家长不建缮,则农事不伤。爱子、惰民不窳,则故田不荒。”
说完,荀攸看向郭嘉,周国上下,多以陷入工赈所带来的利益之中,而忘乎根本。
不出所料,听闻荀攸此言,郭嘉如若雷震,缓缓闭上眉目。
恍然大悟~
商君书,垦令!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声服无通于百县,则民行作不顾,休居不听。休居不听,则气不淫。行作不顾,则意必1。意1而气不淫,则草必垦矣。”
荀攸又言道。
郭嘉闻声相视,苦笑说道:“唉~声色丧志吗?幸得,天禄藏有商君书,改日嘉也要好好读一读了。”
“商君变法,垦令为其先。耕战耕战,耕在战前。”
荀攸亦是注视着郭嘉,继续说道:“大王更二十等军功爵,确实乃是必行之举。汉之前制,已是荒废,需得破而后立。然一去其耕,二嘉其财,有失妥当。”
“当何以更正?”
郭嘉身体前倾,凝声相问。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奉孝,此事问攸叔父,其或许能答。然问之于某,怕也无可奈何啊!”
郭嘉白眼一翻。
随后,二人相视苦笑。
都是智绝之事,虽明其中道理,但同样也都明白其事之艰。
商君变法,何其难也。
眼下虽不比商君之难,亦不下征战之难。
因为,大王已经树立起了一批又一批的利益既得之人。想要更变,就必须要打破这些人的阻拦。
甚至,或许会殃及到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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