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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窗外的风,很静。

霍靳珩世界的风却止住了,时间也停止。

他静静地看着她。

黑夜里,女孩的眸很亮,像清澈纯净的水晶石。纯粹得一尘不染,装下了整片浩瀚星空。

那句话对她而言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她轻抿着唇低眸,“阿珩,我愿意。”

细柔的话语遮去了不规律的心跳,她说着:“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霍靳珩指节僵蜷到苍白,紧盯着她的目光像团化不开的浓墨黝黑深邃。

他许久不答话,夏树闭了闭睫,紧了紧指尖颤.抖着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一只手忽然将她的手紧抓在手里。

他的手冰凉,掌心里却有细汗,润湿了手掌中的薄茧,颤.抖的幅度很细微。

他握住她解扣子的手,呼吸无法不紊乱,声线压得很低很低,“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又在做什么吗?”

夏树不敢看他眼睛,可又怕若自己不看着他的眼睛,他敏感的心理,会否又认为她说这话的原因是补偿,是怜悯。

她轻轻深呼吸抬头,茶色眼眸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对他微笑,“知道。”

将手从他的掌心里脱开环住他的脖子,她主动凑上前深吻在他的唇上。

吻不是她平时玩闹那般的蜻蜓点水点到为止,她从未这样过,稍有些生涩。

霍靳珩僵得像木头,不敢抱她的手指节捏出咯响。

过会儿她分开,轻浅呼吸有些错乱,黑夜也掩不住双颊的绯红。

她轻轻叫了他一声,“阿珩。”

他似乎调息了好半天才应,“嗯。”

声音沉得仿佛发自胸腔最深处,他的嗓子也干哑到极致,“会疼。”

你最怕疼。

“我不怕。”夏树的声音细细的,比雾还轻,说:“阿珩……我想为你疼。”

霍靳珩理智的最后一根线都像是崩断了,他呼吸滞住说不出一句话。

她说,阿珩,我想为你疼。

细软的长发蓦地像不规则的水藻铺开在床单上,夏树的后背像靠住了软绵的云朵,眼前的世界颠倒。

她的手被他十指交握放在脑袋两侧。男人的掌心很烫。

有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很热烈却很克制。

夏树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脏与他的心脏仿佛是全部系连着的,凌乱杂缠成一团。

她闭上眼睛,努力学着他的模样去回吻他。微浅嘤.咛破碎在喉咙。

吻愈吻愈烈。在弦崩断的前一秒,霍靳珩忽然停下来,伏在她的耳边闭眸调息。

夏树呼吸也不畅,眼前像有星星在旋转。

握着她的手僵硬地紧了紧,霍靳珩很快睁开眸,仓促将夏树胡乱在被子里裹好了起身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响起哗啦水声。

再出来,他身上带了冷水的凉意,凌乱发丝有水珠下坠。

走到夏树身边,他连人带被一举抱起,大步走到她的房间将她安置在床上。

屋中没开灯,窗帘半掩。

雾白的月光流进来。

轻轻替她掖去她散乱的鬓发,霍靳珩俯身望着她的眼睛,喑沉声线还带着情.愫未褪的沙哑。

“夏树。”他说:“我今晚,不能陪你睡了。”

再在她身边……会出事的,一定会出事的。

他不能那么做。

“抱歉,你乖乖的,自己睡一晚好吗?我在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月光将她澄明的眸子映得更亮,夏树眼里透出一缕迷茫,“阿珩……?”

知道她疑惑的是什么。霍靳珩抿了抿唇,低声说:“今晚,不行。”

他的唇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很轻,“没有那个。”

夏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脸颊一下羞涩的烫了,夏树使劲低着睫不敢与他对视。

“我……”她试探着伸手去碰他的手,声音紧张到几乎听不清,“我不介意。”

“我介意。”霍靳珩却说。

夏树微怔。

他反握住她的手。男人的掌心里还是滚烫的,像他的一颗心。

“夏树,我会负责。”他叹道:“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到你,一点点也不行。”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

屋外的乌云遮住月亮的时候,夏树轻轻闭上眼睛。

她握着他的手掌抵在心口。

霍靳珩的发丝还微湿着,夜色里泛出一点浅色水光。掌心下是她的心跳。他低眸静望着身旁的姑娘,心底是前所未有过的暖流与宁静。

-

浓秋季节,小城的银杏树全部黄了,气温里有初冬愈来的寒凉。

最近天气一直有些冷,夏树这天出门穿了很厚的呢子外套,还被霍靳珩强烈着要求围了薄围巾,下巴裹进去,巴掌脸显得更小。

走到少年宫外的林荫道时,夏树终于忍不住了,小手不断去扯脖子上的围巾。

“阿珩,我都要热死啦!就和你说不要带围巾。你看街上都没有几个戴围巾的,就我一个好像异类一样,讨厌死了。”

米白色围巾被她扯开很大一条缝,霍靳珩不由分说将她的围巾仔细围好,清声嘱咐,“不要扯,戴好,小心风凉感冒,他们不戴是他们的事,你必须戴好。”

深秋以来,夏树就一直有感冒的迹象。

或许也是最近太闲了,先前在帝都做经纪人时,她成日忙,压力大,作息也不规律,人便总像一个绷了发条的玩偶紧绷着。

眼下发条蓦地松了,她先前积淀的一些小毛病也逐渐露出来了。加之气候的缘故,抵抗力骤降。

她从小一感冒就很久都不爱好。

记得小时候她受冻生病,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直到冬天过去了才渐渐转好。眼下趁未真正生病,他生活里的一切都在尽力为她防御着。这几天抵抗力的药就吃了许多。

“生病的话,那就生病嘛。”夏树努努嘴巴满不在乎的模样,亲昵挽着他的胳膊吟吟地笑,“生病多好呀,反正有你照顾我。我一生病了,你就对我特别特别好,我巴不得生病呢!”

“你不生病,我也会照顾你。”霍靳珩伸手拭了拭她脸颊的温度,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深黑眼瞳沉静而严肃,“最近不运动,体质太差了,明天起晨起和我一起去跑步。”

“啊?”夏树小鹿眼瞪圆,“跑步?我不想跑步。阿珩,我们不跑步好不好,跑步太累了,我不要。”

“不行。”

“我,我保证不生病还不行吗!”她并起三根手指摆出发誓的模样,甜着声音撒娇,“我听你的,好好戴围巾,好好穿衣裳!不踢被子不光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跑步行不行行不行?阿珩阿珩阿珩阿珩~”

她扯着他的袖角摇啊摇,眼睛晶晶亮亮,像只偷吃了小鱼干又卖可怜的小奶猫。

霍靳珩似笑非笑地低眸看着,声线沉清,“做不到的话怎么办?”

“做不到的话呀。”她眸光澈溜溜地动了动,露出了一抹狡黠,“做不到的话,那就生病了呗!生病了,你也就不舍得把我怎么样了,对不对?”

他哂笑。他就知道。

咬牙盯了她半秒,他抬手想轻弹她的额头。

夏树有过经验,眼疾手快将他的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被她攥在手里,她毫不矜持地在他指尖上吧唧亲了一口。

霍靳珩心软成棉糖,无可奈何地弯起嘴角。更新最快的72文学网w~w~~2~w~~o~br />

少年宫,还是曾经那个样子。

只是几年过去,它似乎更大了,也更繁荣了。

老楼上的爬山虎枝叶枯了,残留下几片红叶随风漾动。

周六,人很多,少年宫的课程时段分部很广,院子里时刻都有来往的学生与家长。

音乐楼与跆拳道厅不在一处。夏树站在熟悉的路中央遥遥看着音乐楼的方向,许久沉默。

霍靳珩握紧了她的手,“去看看吗?”

“不了……”夏树垂下睫。

不想触景生情。何况,当初教她的老师也不知还在不在这里授课。

他们对她那样好,对她抱有极大的赞许和期望。可是离别的时候,她连句再见都没有说。

霍靳珩带她去了跆拳道训练厅。

跆拳道厅仍旧是卫东在教守着。那个曾给霍靳珩启蒙、教了他十年、严苛无情却又刀子嘴豆腐心的冠军教练。

今日是少年班大课。进去的时候卫东正站在厅里盯着学员们对练,斥骂声和呼喝声同回忆如出一辙。

“教练。”

回眸看见霍靳珩的一瞬,卫东的神思飘了一飘,隔几秒才恍如初醒,“宋珩?!”

眼前的男人身姿颀长,肩胸宽阔,褪去了稚嫩的冷峻容颜多了成熟沉敛的硬朗。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清瘦的少年了。卫东却还尤新地记得那个瘦弱唯诺、常爱受伤的小男孩。

霍靳珩说:“是我。”

于是卫东上前毫不客气地在他肩上杵了一拳,亮声道:“你小子,行啊!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死了这么多年,这是要诈尸啊!”

霍靳珩不禁低笑。

霍靳珩的情况与夏树稍有不同。

当年他走得不算急,走前曾与卫东好好告过别。卫东得意门生不多,宋珩算其中一个。当初得知他要走,卫东心中还大为遗憾过。

霍靳珩记着,他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卫东对他说的。他走便走了,只是唯一期望他以后无论在哪儿做什么,都不要放弃跆拳道。

霍靳珩答应了。

他也做到了。

少年班的学园基本都是些四到六岁的启蒙小孩。眼看教练正在跟两个不认识的漂亮大哥哥姐姐交谈。孩子心性暴露,一个个也都不练了围挤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

听见训练声停了,卫东忙板脸瞪过去,凶神恶煞地喊:“都干嘛呢?!再偷懒全体基训罚十遍!”

小孩子们一凛,忙又两两站好训练了。

霍靳珩却是下意识回身去捂夏树的耳朵。

夏树的确被吓了一跳,却无端觉得莫名想笑,看了看卫东的背影向霍靳珩偷偷笑了下。

霍靳珩调侃,“教练,都这么多年,您怎么还是老样子,特别会吓唬人。”

“不吓唬能行么!”卫东反斥,“一个比一个会偷懒,严师出高徒,我要是不这样能有你们今天么。”他又鄙夷看了看他,“你也别说他们,你当初在的时候也总是动不动就偷懒,别以为我不记得。”72文学网首发

霍靳珩应着他说:“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卫东的妻子梁莹也在。当初霍靳珩在卫东手下学习时,曾与她见过数次。

梁莹对丈夫的这位得意门生也印象颇深,走过来看见他,也不由诧异了一下,“宋珩?”

“师娘。”霍靳珩沉静唤人。

她目光旋即从他身后侧的夏树身上扫过。

夏树清眸怯怯,礼貌向她颔了下首。

七七八八散碎聊了一会儿,卫东道:“不说我们了,说说你,这些年,早把我教你那点东西全忘没了吧!我当初就说你不适合学跆拳道,真是浪费!”

他边说边啧声摇头,很鄙夷的样子,话里行间却是可惜。

“没有,教练。”霍靳珩轻哂,“一直在坚持,从没忘记。”

“真的?”

“真的。”

卫东像是不信,上上下下扫了他个遍。

他年少时便腰高腿长,比例极好。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他因他体质太差断言他不适合跆拳道,后来少年一朝拔高,他还庆幸过好在没错失一个好苗子。

如今的男人比少年时的他多了份矜傲不迫的气质。卫东望着就忽生出一个念头,“咱爷俩,去练练?”

霍靳珩望了望一瞬浮出担忧神色的夏树,很快笑应,“好啊。”

-

霍靳珩没有道服,卫东借了他套新的。

跆拳道厅的更衣室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他去换衣服。

夏树心里始终担忧着一点,匆匆追去更衣室外等。

过了大抵十几分钟换衣间的门从里被推开,夏树立刻喊:“阿珩!”

没想到她会等在外面,霍靳珩顿了顿步。

秋季下午的阳光干燥明曜,男人浸在光里,清冷颀长,雪白的道服干净得一尘不染。

看见他的一瞬,夏树也像是愣了一下,接着瞳孔里绽开了白色的花讶然盯着他一眨不眨。

其实夏树没说过,小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看阿珩穿跆拳道服的样子。

雪白、纯洁。就像是冬天,天地刚经过一场无垠大雪。全世界都是阒寂洁白的,不掺染半点杂质。

他高、瘦,脊背永远笔直清傲,任挫折磨难无法压弯。夏树也一直觉得他极适合白色,被他穿在身上,傲雪凌霜的松柏般。

只是她很少见他穿。

不愿意看他对练……不愿意看见拳脚落在他身上的样子。

更怕看他受伤的样子。那一刻,总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疼的。

霍靳珩走近她,“怎么了?”

她仰起头轻缓眨睫,茶色眼睛映着一点雪白亮色。

见她久不说话,霍靳珩手掌轻抚她的脸颊,“夏树?”

夏树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耳上方,细声说:“阿珩,你那里沾了东西……低一点,我帮你拿下来。”

霍靳珩疑惑,应着她的话微微俯身。

头刚低下来,夏树手臂忽然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轻地一吻。

霍靳珩呼吸滞了下,俯视着她,沉静瞳孔纹理深邃。

“阿珩。”视线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她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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